在焦裕祿生前工作過的地方河南省蘭考縣，最近挖出了一窩“糧耗子”。經開封市檢察院初步查明，該縣固陽鎮糧管所（蘭考0211河南省糧食儲備庫）原副所長宋紹明和數十名職工於1998年至2000年夏糧收購期間，採取虛開糧食收購發票、磅碼單等手段，貪污糧款18萬元，造成國家糧食儲備庫虧庫小麥240萬公斤。目前，開封市南關區檢察院已對涉嫌犯罪的該糧管所9名職工立案偵查，其中6人被依法逮捕。

    清查，糧食虧庫2400噸

    2000年9月20日，根據群眾向縣紀委的舉報，由蘭考縣紀委、縣審計局、縣糧食局、農業發展銀行蘭考縣支行組成調查組對該庫進行清查，清查結果令人震驚：固陽鎮糧管所240萬公斤小麥虧庫！

    對於曾是鹽鹼地的蘭考縣來説，240萬公斤糧食意味著什麼呢？5000個農民一年的血汗！折合人民幣200多萬元！

    2000年10月31日，開封市檢察院“指定”以善於辦理大案、疑難案件聞名的南關區檢察院查處此案。案子接手後，該院立即抽調精兵強將，在反貪局局長阮貴良、副局長杜建軍的帶領下，赴蘭考徹查此事。

    “碩鼠”出洞

    南關區檢察院反貪局副局長杜軍打開一個櫃子，兩麻袋糧食收購發票映入記者的眼簾。“這只是一小部分呢”，見記者驚詫，杜建軍笑著説。

    記者隨便翻開一本，只見票上“糧食收購戶”一欄寫著“黃二孩”、“牛四”等古怪的名字。杜建軍説，這多半是假名，犯罪嫌疑人虛開發票後，去領取糧款。

    據介紹，由於此案時間跨度長達兩年，犯罪嫌疑人開出的發票不計其數，從票面上看，虛開的與實開的沒什麼區別，同樣有驗質、監票、監磅三個人的簽名。但要辨虛實，必須走訪發票上提及的糧食收購戶，以確定是否有其人；若有其人，則要確定是否收購過糧食。為此，幹警們挨個走訪了固陽鎮的村莊。因為該糧管所的職工多是本地人，許多人出於鄉情，不願意作證。幹警們一翻苦口婆心後，才説動了他們。

    半個月後，虛開的發票“浮”了出來。但讓幹警們頭疼的是，當事人之間訂立了攻守同盟，什麼也不肯説。案子一下子難有進展。2000年11月中旬，幹警們先是動員宋紹明的親屬勸説他，但宋紹明無動於衷。見此情況，幹警們説：“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你的孩子和父親著想。”聽到幹警們提起自己身患重病的父親和可愛的孩子，宋紹明的心顫抖了，一陣沉默後，痛哭流涕地説：“我説，我説。”幹警把發票放在他面前，他一一指認，供述了犯罪事實：1998年，他先後三次與職工范瑞平合夥，虛開糧食收購發票23張，貪污糧款1萬元；1999年……

    最關鍵的結解開了，接下來如推倒多米諾骨牌一般，一隻只“糧耗子”被揪出來：范瑞平、關建華、李章、吳桂英、王春梅、劉香梅……

    據檢察機關了解，這個僅有140多名職工的鎮糧管所，參與夏糧收購的30多名職工多有涉案嫌疑，目前已發現的就有20多人。2000年12月14日，南關區檢察院決定逮捕宋紹明、李章、關建華、范瑞平、劉新奇；劉香梅被刑事拘留。

    誰為“碩鼠”做窩

    一個小小的鎮糧管所，何以出現一窩“碩鼠”，而且肆虐兩年之久無人察覺？記者滿懷疑惑地走進了開封市看守所。

    昔日在固陽鎮呼風喚雨的宋紹明此刻蜷縮在一件臟兮兮的棉大衣裏，神情呆滯。記者與他的一番對話開始了：

    記者：固陽鎮糧管所的糧食收購發票如何管理？

    宋：1998年以前無人管理，放在辦公桌上，誰要都可以去拿。1999年後由我管理。

    記者：你虛開發票一般在什麼地方？

    宋：辦公室或家裏。

    記者：你知道把發票帶回家去是違反財務制度的嗎？

    宋：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記者：你一共開了多少發票？

    宋：不記得了。我開了票就往提兜放，然後鎖在櫃中，沒有核對開了多少。

    南關區檢察院反貪局副局長杜建軍説，按規定，發票應由財務人員專門管理，但在固陽鎮糧管所，參加夏糧收購的職工，甚至糧販子都能拿到發票。

    令記者吃驚的是，1999年在蘭考縣檢查組對糧管所進行清查的同時，該所竟然還有人肆無忌憚地頂風開發票。難道作為管理部門的蘭考縣糧食局就沒有相應的管理制度嗎？作為副所長的宋紹明支吾了半天，“應該有吧，我不太清楚。”

    記者曾打電話給蘭考縣糧食局。一位自稱是辦公室工作人員的男子接了電話。他先是急急辯解：虧庫沒有2000噸，其實扣除自然虧庫的，才六七百噸。他説局裏制定過夏糧收購紀律，局長每個月都開糧管所所長會，強調加強票據管理，樹立法制觀念。但其結果呢，據幹警曹繼飛説，犯罪嫌疑人的法制觀念淡薄得可憐，鯨吞萬元以上，被拘留時竟天真地以為退了錢就沒事了。

    宋紹明承認，第一次虛開發票時他有些心虛，但竟然沒被人發現，他就放心地開下去了。監督的缺位和犯罪成本的低廉給了他極大的違法空間。蘭考縣糧食局對此的解釋是“他們作案很隱蔽，難以發現”。但據記者了解，該糧管所職工公然賣發票的事，在固陽鎮已是公開的秘密。

    蘭考縣紀委副書記趙永安説，在固陽鎮糧管所，權大撈得多，權小撈得少，領導帶頭腐敗，下面的人自然就竟相仿傚了。因此出現“一窩爛”並不為怪。據蘭考縣糧食局辦公室人員説，局裏每年都要組織一次幹部考核，考核內容包括群眾評議和領導談話。如此“嚴格”的考核，思想素質低下如宋紹明者竟能順利通過，這頗耐人尋味。

    據悉，南關區檢察院、蘭考縣紀委等單位於2000年12月15日在固陽鎮糧管所召開法制教育現場會，敦促涉案人員在10天內投案自首。目前，已有外逃的13名涉案人員投案自首，退回贓款20多萬元。

    該案結果如何，本報將予以關注。

    編後

    發生在河南省蘭考縣的這起“鼠患”發人深省。“糧耗子”的膽大妄為固然令人瞠目，但糧管所和其主管部門管理中暴露出來的問題則更是令人費解：相應的管理制度形同虛設，對工作人員的監督與考核根本無從談起，連派出的專門檢查組也是走馬觀花，對頂風作案開發票的竟然視而不見，甚至在問題被揭露後，上級主管部門有關人員還百般辯解，開脫責任，想大事化小。這種管理上的嚴重不負責任，恐怕才是造成糧管所“一窩爛”的重要原因。我們在為該案的查處慶倖之餘，也有必要向有關機關進一言，除了嚴懲“碩鼠”外，是否也該追究其主管部門的失職行為？同時，如何健全完善管理機制，搞好職務犯罪預防工作也應成為與此案相關的一個重要話題。

     《檢察日報》 2001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