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對美國司法界來説，是個不平靜的年份。繼草菅人命的女法醫、暴力執法的芝加哥警方被曝光之後，關押多年的紐約黑社會頭目卡索近日又爆猛料：12年前，他指派的槍手刺殺了兩名協助美聯幫調查局（FBI）辦案的“線人”，而把這兩名“線人”出賣給他的竟是紐約FBI的內部人員！

    垃圾清理家族企業

    在紐約的垃圾清理行業，長期存在著一個由黑社會家族一手控制的“垃圾清理托拉斯”。

    這個“垃圾清理托拉斯”是如何建立起來的，他們的慣用手法是什麼？深諳此道的紐約FBI資深特工泰尼恩一語道破天機——第一步：先拉你入會，向你描繪相互勾結的利益和好處；第二步：如果你拒不加入的話，會員們會聯合抵制你，然後騷擾你。第三步：放火、破壞設備、威脅恫嚇；第四步：乾脆殺了你。

    庫貝克家族就深受這個托拉斯之苦。吉裏庫貝克于20世紀50年代成立了一家規模不大的家族式垃圾清運公司。

    剛開始，吉裏庫貝克還不知道這一行的“行規”。原來，紐約長島地區的黑社會早就把當地的地盤劃分成一個個勢力範圍，所有地面上的垃圾清理公司都必須向他們定期交納“保護費”。而接受了黑社會“保護”的“會員”則可以享受如下的待遇：它們的顧客不得隨意選擇別的公司，而拒不入會的業主則免不了大吃苦頭。

    1967年，吉裏庫貝克曾向美國媒體抱怨，其他垃圾清理公司向他的客戶發出威脅，並脅迫他讓他的僱員加入黑幫組織。生性倔強的吉裏庫貝克抗拒不從，結果他的卡車以及客戶的商店玻璃被砸得粉碎，他的司機也遇到莫名其妙的毆打。

    1977年秋天，吉裏決定將家庭的産業交給兒子羅伯特庫貝克來接管。羅伯特畢業于紐約州立大學，學的是環境工程專業。羅伯特繼承了其父耿直的性格。對於魯切斯和加比諾兩大黑幫家族定下的所有紐約長島垃圾清理行業業主必須向他們每月交納2萬美元“保護費”的規定愣是抗拒不從。

    20世紀70年代後期，在黑幫家族的牽頭下正式成立了一個垃圾清理托拉斯組織——“梅爾維爾私人衛生産業有限公司”。從表面上看這是一個合法經營的組織，它佔有了紐約長島地區垃圾清理市場75％的市場份額。每當有政治選舉這樣的大活動，它便向參加大選的政客賄賂，而收受賄賂的政客自然會“知恩圖報”，上臺之後將更大的市場份額分配給它，而那些安分守己卻沒有向政客“進貢”的公司只得靠邊站。

    與紐約長島那些早已與黑幫沆瀣一氣的其他企業相比，庫貝克家族的垃圾清理公司無疑屬於“另類”。它一直堅持合法經營，以信譽贏得客戶。可是對於黑幫的拉攏，它卻“不識抬舉”地拒絕了。結果辦公室門窗被人砸爛，卡車的輪胎也被扎破。更要命的是，它的客戶們還被告知：“庫貝克家族的公司只收死屍，不收垃圾。”

    與FBI合作

    1982年初的一天下午，紐約FBI“打擊犯罪集團特別行動科”（以下簡稱“特別行動科”）的理查德泰尼恩來到庫貝克家。他來的目的是爭取羅伯特一家人的支援，以便將當地長期欺行霸市的犯罪集團送進監獄。

    泰尼恩稱，羅伯特所做的只是佯裝與那些黑社會行業老大們妥協，加入他們的幫會，竊聽他們的機密會談，為警方取證，根本無須出庭作證。此外，警方還保證24小時暗中監護羅伯特，隨時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為了配合FBI的調查行動，羅伯特終於“低下高貴的頭”，答應加入這個臭名昭著的“垃圾托拉斯”。在大約兩年的時間裏，羅伯特秘密記錄下了與“垃圾托拉斯”其他成員的秘密會議內容，並且幫助“特別行動科”偷偷安放竊聽裝置。

    憑藉著這些竊聽裝置，“特別行動科”偷聽到其他托拉斯成員如何逼迫羅伯特與他們同流合污。

    為了更好地與其他托拉斯成員“打成一片”，羅伯特違心地與他們一起出席各種秘密會議。目的只有一個——幫“特別行動科”收集更多的證據，有朝一日將這幫傢夥繩之以法。

    1983年2月，羅伯特以最低的競價奪得了紐約州立大學某分校的垃圾清理權。可是他還沒樂上幾天，公司的電話號碼就被人改成了當地殯儀館的號碼。更為可怕的是，有人暗中想惡意收購他的家族企業。

    這年夏天，羅伯特和他的妹夫多納德在一家飯店會晤一名神秘人士，後者開出的條件是，只要付給3％的佣金，便可以幫助把他們的公司賣個好價錢。但是如果他們“執迷不悟”的話，可得“留神小命”。羅伯特當時自恃有FBI的暗中保護，也就沒當回事。羅伯特暗中與FBI合作的事當時只有他的家人以及FBI內部少數幾名相關的特工知道。

    滅頂之災

    1984年9月，紐約警方憑著羅伯特暗中收集的有力證據一舉逮捕了紐約黑社會組織的重要成員。列在名單上的有魯切斯家族的大老闆安東尼卡拉羅以及他的首席助手薩爾瓦特賽特羅。此外，還有加比諾家族的頭目及其爪牙。1987年元月，這幫人分別被以敲詐勒索、蓄意謀殺、非法壟斷等罪名而判刑。其中卡拉羅和賽特羅被判刑100年。

    惡人遭到了嚴懲，但滅頂之災也正悄悄向羅伯特一家襲來。原來，卡拉羅在入獄前就向當時的“第二號人物”卡索交待，一旦自己被判了大刑就向舉報人還以顏色。

    卡索經多方打聽，在買通了FBI兩名“內奸”之後，終於得知羅伯特暗中舉報的事。作為回報，卡索下令以後付給這兩名“內奸”每人每月2000美元的“資訊費”。

    一場罪惡的陰謀由此開始醞釀了。以下是卡索日前交待的密謀犯罪殺人經過：

    1989年8月10日清晨5點，羅伯特和多納德正在位於東諾斯普德區光明大街的辦公室指揮調度垃圾車，開始一天的營運。

    而此時，卡索則命令其屬下巴拉塔守在一輛車裏，卡拉納阿維裏羅守在另一輛車裏。兩名殺手維圖利和范德里羅則潛入辦公室。他們開槍殺死了屋內的多納德，可是羅伯特卻跳上桌子與他們殊死搏鬥。混戰中，一名殺手受傷流血，羅伯特最終也中彈倒下，臨死之前他還撥打了911求救。 殺手行兇後，迅速鑽入接應的汽車，逃得無影無蹤。

    得知兒子出事之後，羅伯特的母親喬伊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給FBI的泰尼恩打電話，可是對方在電話中稱自己“胸悶疼痛，不適於出席現場”。

    遺孀怒質FBI

    葬禮結束幾週後，喬伊帶著女兒凱西、兒媳尼娜前往泰尼恩的辦公地點憤怒聲討。接待她們的是泰尼恩以前的助手瓊斯。瓊斯的態度冷漠得“讓人心碎”，也許是一看這支“寡婦團”來者不善，他立即將她們引到樓上泰尼恩的辦公室。原來這位老兄早已高升了。

    凱西激動地説：“你們曾親口保證過我哥哥和我丈夫的絕對安全。可是你們卻什麼也沒有做，你們應該對他們的死負責！”而泰尼恩卻冷漠地説：“別太激動，女士。你的老公和哥哥他們全是白癡，他們的死都賴他們自己太不留神了。”憤怒的凱西一聽這話，新仇舊恨頓時襲上心頭，一巴掌竟將辦公桌上的玻璃砸得粉碎。旁邊的一名警察立即舉起了手槍。年邁的喬伊氣得當時中了風，3天之後，因為腦動脈瘤含恨死去。

    好在天下的“烏鴉”也並不一般黑，同為FBI特工的麥克高萬仗義執言，他説：“其實羅伯特和多納德遇害前，曾多次報告受到威脅。如果我們在他們的辦公室周圍多佈置些警力，或者對他們實行電腦監控，結果也許不會像現在這麼壞。可是瞧瞧我們都做了些什麼，即使是死者臨終前撥打了911電話，我們也沒有立即趕到現場營救。”

    同麥克高萬一樣對這家人抱有同情心的還有紐約州立法院的法官雷納德斯弗曼，1998年7月他當庭裁定，兩位遺孀獲賠1080萬美元。

    余波未了

    雖然從一開始，警方就明白槍手多半係魯切斯家族所派，可是苦於缺少人證物證而無從下手。直到1993年1月，FBI因為另一起行賄罪在新澤西將卡索逮捕歸案。4個月之後，他的部下阿維裏羅在其紐約皇后區的豪宅中被以蓄意謀殺罪逮捕，其他幾名同犯也悉數歸案。卡索目前在科羅拉多州的一座聯邦監獄裏“幸福地活著”。

    那位當年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羅伯特和多納德人身安全的理查德泰尼恩已于去年4月見了上帝。他的前助手艾爾文瓊斯如今則“光榮退休”。當記者採訪他的時候，他竟説：“對於過去，不願再提。”當被追問充當黑幫“內線”的FBI究竟是誰時，他再次三緘其口。

    吉裏庫貝克的女兒凱西和其大嫂尼娜還在為把丈夫遇害的案子弄得水落石出四處奔走呼籲。尼娜憤怒地説道：“我們有權知道誰出賣了我們的丈夫！該有人為他們的死負責！”

    《生活時報》 2001年1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