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塔聯盟：等待吹響進攻的號角

    據路透社報道，11月12日深夜，大批塔利班軍隊的坦克、裝甲車運載著塔利班士兵在夜幕掩護下撤離了阿富汗首都喀布爾。據當地目擊者稱，反塔聯盟已經進入喀布爾市，同時有大約50-60名北方聯盟的士兵乘吉普車和越野汽車從北面進入喀布爾。

    據阿富汗塔利班的伊斯蘭新聞社(AIP)駐巴基斯坦代表處説，塔利班駐巴基斯坦大使扎伊爾否認了塔利班士兵已從喀布爾撤退的消息。“有消息説塔利班正從喀布爾撤退，這是錯誤的，也是毫無根據的。”扎伊爾説，“我們決定誓死守衛喀布爾。”扎伊爾承認北方聯盟目前確實取得一定進展，但他表示，塔利班已從其他陣地調派兵力增援喀布爾，北方聯盟一定會被阻止在喀布爾之外。

    在阿富汗反塔聯盟于11月9日攻克阿富汗北方重鎮馬扎裏沙裏夫之後，11日又攻陷了阿北部法裏亞布省首府邁馬納。而據伊朗通訊社的報道稱，反塔聯盟什葉派分支的指揮官哈利利於11月11日表示，他的部隊已經攻佔了巴米揚省首府巴米揚市。

    北方聯盟的外交部長阿布拉説，在過去兩天內，北方聯盟已攻佔了阿富汗全國一半的領土。塔利班方面也證實他們的確損失了五個北方省份，但表示這只是一個“戰略撤退”。據伊斯蘭新聞社報道，塔利班已從除阿富汗北部毗鄰塔吉克的昆都士省以外的所有阿富汗北部省份撤退。該通訊社説，塔利班部隊仍在堅守位於阿富汗北部的昆都士省。然而由於塔利班在阿富汗北方的塔哈爾、巴格蘭、薩曼甘、巴米揚和巴爾赫等省份全部失守，致使昆都士省已和阿富汗南部失去聯繫而成為絕地，目前該省的塔利班殘余武裝已無法南逃，相信該省的失守也指日可待。更有一位塔利班發言人的話説，為了保存實力，塔利班部隊已經從阿富汗首都喀布爾全部撤離。而塔利班駐巴基斯坦大使扎伊夫反駁了這種説法，稱這種報導“是沒有根據和錯誤的”，並強調塔利班班決定捍衛首都。

    北方聯盟的外交部長阿布杜拉阿布杜拉在2天前表示，反塔聯盟的軍隊已經清除了塔利班前線的第一道屏障，目前距喀布爾塔利班僅有6公里(4英里)。而11月12日反塔北方聯盟軍事指揮官阿夫扎爾阿曼上將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反塔聯盟已準備在12日向喀布爾發動進攻，但反塔聯盟不會進入喀布爾市內。他説：“我們已經決定向喀布爾市郊挺進，但我們不會進入喀布爾市區。我們將在半個小時或1個小時之後開始進攻。”阿曼上將對記者説：“我們的部隊都做好了進攻的準備，現在所有作戰人員都已各就各位，一切準備就緒，只等進攻號角吹響。”

    突如其來的勝利：不能承受之輕

    此前美國國內有關美軍在阿富汗的戰術是否正確的爭論十分尖銳。美國國會有人認為，美國的戰術是，地面依靠北方聯盟進攻塔利班，配合以針對塔利班的空中轟炸和美英特種部隊間或採取的突襲行動，但這種戰術不太可能贏得決定性的勝利。當美國陸軍別動隊對坎大哈進行突襲之後，《紐約客》的一篇報道披露説，當時阿富汗方面的頑強抵抗完全出乎美方預料。儘管五角大樓對此予以否認，並宣稱行動完全成功，但類似的行動至今沒有重新進行。顯然，美軍在特種作戰上遇到了麻煩，這也許更一步堅定了利用北方聯盟從地面進攻塔利班的想法。

    在戰爭持續了一個多月後，塔利班曾沒有任何分裂崩潰的跡象。美國民意測驗的結果因此顯示，認為美國能夠抓獲本拉登的民眾的百分比下降了。戰爭考驗的不僅僅是政治家的耐心。為此，對戰爭勝利遙遙無期的無奈，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曾用二次大戰作比較，向民眾暗示戰爭需要的時間。拉姆斯菲爾德説，在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被襲擊後，美國用了4個月時間才由杜立德領導進行了轟炸東京的行動;8個月後才開始在瓜達卡那爾群島對日進行地面作戰;經過3年半，全部清除了日軍本土之外的目標後才開始對東京的大規模轟炸。

    面對國內和國外越來越大的壓力，美國軍方早就開始表現出對目前戰略的不滿。11月8日《紐約時報》報道，美國對阿富汗軍事行動的總指揮弗蘭克斯在五角大樓的一次見面會上，為自己在這次軍事行動中的戰略進行了辯護。弗蘭克斯在向五角大樓遞交的開戰以來的第一份軍事報告中強調，目前美軍應該繼續加強對阿富汗的打擊力度。他進一步指出，就目前戰事情況看來，如果沒有包括美軍在內的更多外國軍隊前往阿富汗，他不能確定僅靠阿境內的美特種兵是否能取得勝利。“如果不顧結果，不考慮我們期望這次戰鬥最終要達到的目的，我們可以繼續按照我在戰爭初期所提出的戰略進行這場戰爭，那勝負結果就不可確定了。”顯然，反塔聯盟的力量不足以單獨擊敗塔利班，對他們來説，美軍的幫助是擊敗塔利班的必要條件。而美國又由於種種眾所週知的原因，遲遲不在阿富汗部署地面部隊。各方一度傳言，由於巴基斯坦反對北方聯盟成為喀布爾的主人，而美國在這一地區又需要巴方的幫助，因此有意拖延針對馬扎裏沙裏夫的軍事行動。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11月2日否認了這種説法，他表示，事實會説明美軍正在阿富汗迅速採取行動，以幫助北方聯盟儘早推翻塔利班。美國國防部官員也説，美國對北方聯盟寄予厚望，希望北方聯盟能在美國支援下推翻塔利班。

    在攻打馬扎裏沙裏夫的攻堅戰中，美國動用了包括GBU-16鋪路二型鐳射制導炸彈、GBU-28掩體破壞者5000磅炸彈、GBU-89集束炸彈和BLU-28型15000磅炸彈在內的十八般武器，使北方聯盟終於打破戰場上的僵局。然而戰局卻從此發生戲劇性的變化。正當美國上下陷入為難之中時，反塔聯盟攻佔了馬扎裏沙裏夫，此前一直頑強作戰的塔利班武裝開始出現一潰千里的頹勢。這正是乘勝進軍的大好時機。然而美國在阿富汗的土地上至今沒有一支實際的地面作戰部隊。美國人怎能想像在耗資億萬的強大軍事打擊後，最後卻是在沒有美國部隊的情況下由反塔聯盟攻克喀布爾，推翻塔利班？

    此前英國國防大臣傑夫胡恩和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在前些天舉行的聯合新聞發佈會上早已提出發起大規模地面戰的可能性。胡恩表示，即使要打地面戰，也要等到明年春天。英國軍方表示，他們必須得到更多的軍事情報，才可能派出地面軍隊進入阿富汗。英國政府一些官員也認為，在目標沒確定之前，英國士兵不應介入地面戰爭。然而戰局的變化實在太快。顯然，反塔聯盟不會有等到明年春天的耐心。

    如果塔利班突然崩潰，美國是否會重新考慮穆斯林世界的堅定盟友巴基斯坦的立場，拋棄北方聯盟？法國著名的《快報》週刊早先刊登的一篇美國戰略和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經濟學家和戰略家愛德華勒特韋爾的訪談錄。勒特韋爾在接受《快報》記者米歇爾富爾的以上提問時回答説:“這是不可能的。美國屆時會明白這一點：如果真的在塔利班下臺後拋棄阿富汗人，那就無異於重新讓這個國家成為一個無法無天的地區。而如果真的要打擊恐怖主義，就必須消除像貝卡谷地(位於敘利亞境內，是一些反以色列武裝的基地所在地)、阿富汗和索馬利亞這樣一些一直處於無政府狀態的地方。”

    戰爭的雙刃劍

    在此反塔聯盟開始大舉進攻之前，美國政府一直敦促其要儘早包圍喀布爾，但不要進入喀布爾市區，因為目前有關喀布爾未來地位的協商還在進行當中。另外有傳言説，在普圖什族佔多數的喀布爾地區，北方聯盟不受歡迎。但反塔聯盟的官員駁斥了這種説法，並拒絕就不進入喀布爾市區作出任何承諾。阿曼上將説：“我們的戰略目標不是進入喀布爾市區，我們不會挺進喀布爾市內。”但沒有人知道，這樣的承諾會維持多久。

    美國和英國政府已明確表示，它們不會再繼續支援北方聯盟試圖佔領阿首都喀布爾的任何努力。此前美國總統和巴基斯坦總統穆扎拉伕在一次共同聲明中表示，不支援北方聯盟攻佔喀布爾。美英一直主張在阿富汗建立一個具有更廣泛基礎和代表性的聯合政府取代塔利班政權，而不希望由北方聯盟軍隊組成新的政府。然而目前有關是否吸收塔利班溫和派加入聯合政府的討論尚無結果。作為戰爭的主角和勝利者，北方聯盟顯然有理由對美英和巴基斯坦的決議表示憤怒。

    卡達“半島”電視臺在12日播出了對拉巴尼的專訪節目。拉巴尼在接受採訪時説，阿富汗人民的意願將最終決定阿富汗未來的命運，任何來自於阿富汗外部的不符合阿富汗人民自由意願的解決方案都將遭到拒絕。他還強調，阿富汗人民絕不接受強加給他們的任何阿富汗問題的解決方案。當被問到對多國部隊駐軍阿富汗有何評價時，拉巴尼強調，如果國際社會、阿富汗的鄰國及周邊地區國家對阿富汗的支援是真誠的，那麼就沒有必要在阿富汗部署國際部隊。他説，不同種族參與政府並非造成阿富汗人民陷於戰亂和困苦的原因，而外來干涉才是造成阿富汗問題的真正原因。

    如果沒有美國的軍事打擊，喀布爾甚至是馬扎裏沙裏夫都將只會在反塔聯盟領導人的夢中出現；而沒有北方聯盟的地面進攻，美國內部可能還限于有關戰爭戰略的無休止的爭吵中。北方聯盟的勝利對於美國而言可能來得太早了。在戰爭的美好前景中，新的矛盾和不穩定因素在阿富汗的冬天提前初露端倪。(記者/蔡偉)

    《三聯生活週刊》 2001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