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2日，日本防衛廳長官中谷元在華盛頓與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會談之後表示：“如果日本未來將建立一個導彈防禦系統，那麼，這將被設計用來保護日本的本土，並且由日本獨立來操作和執行。”中谷元的這一番講話，是日本的高級防務官員第一次暗示説東京要建立自己的導彈防禦系統，也是日本防衛政策變化的一個重要動向。

    最近日美在NMD問題上的些微不和諧音調

    近年來，美國的導彈防禦計劃即使在其西方盟國中，也遭到了普遍的質疑和憂慮，但日本一直是一個例外。它不僅在1999年9月下決心同美國聯合研製TMD，而且從來沒有在NMD問題上表示過任何懷疑或者指責。日本政府的態度歷來是對美國NMD的研製和部署表示“理解”。日本政府這一與美國保持高度一致的政策也曾遭到國內媒體的批評，日本民眾認為政府為了討好美國甚至不惜犧牲“原則”。

    自從4月末小泉出任首相以後，日本在導彈防禦問題上似乎出現過一些微妙變化。首先是小泉曾一度表示，日本在導彈防禦問題上會有自己的考慮。緊接著，據日本右翼報紙《産經新聞》報道説，日本外相田中真紀子5月25日在北京參加第三次亞歐會議時，曾對義大利外長迪尼表示了對導彈防禦計劃的擔憂。隨後，日本又有媒體報道説，田中在與澳大利亞外長唐納會談時擔心導彈防禦計劃可能引起軍備競賽；她懷疑布希之所以堅決要部署NMD，是受到了他家鄉德克薩斯州石油工業人士的影響。這樣的表示，似乎明顯偏離了日本政府在導彈防禦計劃問題上對美表示“理解”的一貫立場。6月4日，日本內閣官房長官福田康夫證實，田中外相確實對澳大利亞外長髮表了批評美國導彈防禦計劃的言論。然而，田中後來矢口否認媒體的報道，説她和唐納的談話內容和日本政府的政策是一致的。即便如此，小泉新政府在日本國內政壇也遭到了親美保守勢力的一片指責。

    日本盡力消除日美之間的不和諧

    6月13日，外相田中訪問美國。雖然田中此行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替小泉6月29日的訪美打前站，但更重要的是，她此次美國之行，一是為了與美國的同行進行面對面會晤，建立日美外交高層之間的直接聯繫；二是為了消除田中出任外相之後，在日美關係中的一些“個性化表演”招致的非議。

    田中外相不但在導彈防禦問題上對美國有微詞，甚至在行為上也有得罪美國之處。5月8日，美國副國務卿阿米蒂奇訪問日本，就導彈防禦問題向日本通報美國的有關意圖時，田中曾藉口自己公務繁忙而對阿米蒂奇避而不見。這一舉動顯然讓美國方面極不痛快，也使田中在日本國內遭到不少攻擊。

    田中在與美國國務卿鮑威爾舉行會晤後向記者明確表示，日本對布希政府的導彈防禦計劃表示理解，從而公開澄清了外界有關田中反對導彈防禦計劃的報道。6月18日，小泉在首相官邸答記者問時也提出，導彈防禦也還是在研究之中，“研究和實施是兩個不同的問題，我對這一研究表示理解”。田中和小泉的這一番講話，表明日本新政府在導彈防禦問題上依然堅持以往歷屆政府的基本立場。

    中谷元的講話意味著什麼？

    6月22日日本防衛廳長官中谷元在華盛頓的一番講話，從表面上來看，強調的是日本在美國導彈防禦計劃中的獨立性。中谷在6月17日訪美期間也曾講過這樣的話，稱日本不會“加入美國的導彈防禦計劃”。但22日中谷講話的實質，是在透露這樣一個資訊：日本政府正在根據自身防務需要考慮“在未來”建立日本自己的導彈防禦系統。

    布希上臺以後，就提出美國的導彈防禦計劃要向盟國開放，用來保護美國的盟國，並邀請美國的盟國參加導彈防禦系統。日本雖然從1999年9月開始執行美日“戰區導彈防禦計劃”（TMD）的聯合研製，但是，從未對可以攔截戰略導彈的NMD問題明確表態。其原因，一是NMD正處在研製階段，技術上能否最終可靠，尚是一個未知數；二是面對國際社會的普遍反對，日本如果在NMD問題上急於跟著美國跑，也容易招致國內外的眾多批評。但是，中谷元6月22日的講話表明，日本政府正在傾向於參與美國的導彈防禦計劃，並準備在日本也同樣建立起一套可以攔截戰略導彈的防禦系統。

    中谷元的這一表態，對布希政府一意孤行的NMD研製和部署政策無疑是一種政治上的支援。它給世人的印像是：導彈防禦系統確實“有用”，並不是只有美國想要部署，日本也想要部署。其實質是日本政府以變相的方式對布希的NMD政策予以明確支援。

    不管布希政府發起了多麼強大的外交攻勢，也不論布希在6月中旬的歐洲之行中多麼賣力地兜售他的21世紀戰略安全新理論，歐盟中的主要國家至今還依然對NMD表示懷疑和擔憂。如此缺乏來自盟國強有力的支援，是布希政府導彈防禦政策目前的一大外交困境，也是一個難以解決的政治難題。在這樣的情況下，日本似乎準備“挺身而出”，危難之際再度擔當“單騎救主”的重任。不難看出，小泉政府的親美傾向甚至超過了以往歷屆自民黨政府。

    日本的深層意圖

    日、美兩國在導彈防禦問題上再度聲氣相連，客觀上來説，兩國各有所用，也各有所利。

    冷戰結束以來，美國一直推動日本在亞太地區安全中扮演更為活躍和重要的軍事角色。布希上臺以後，強調與日本的軍事同盟以及加強美日關係，是美國亞洲政策的核心。五角大樓的官員表示，日本是美國實施亞太安全戰略的中心。為此，美國對日本自衛隊突破和平憲法約束素來表示默許和縱容，甚至扮演了一種重要的外在推動力量。

    如果日本決心建立導彈防禦系統，不僅可以使美國在日本建設導彈防禦系統的有關設施獲得合法化，而且，日本的導彈防禦系統也將是美國今後部署導彈防禦網路的一個重要補充，更有利於布希政府推銷它的全球導彈防禦觀念。

    而90年代中期橋本內閣以來的歷屆日本政府，幾乎都推行“戰後總決算”，並決心逐步削弱和廢除戰後日本和平憲法的有關限制，以此作為重要的施政目標。小泉內閣在外交政策上有嚴重的右翼傾向，他主張強化以日美同盟為基礎的安全保障機制，並明確聲言，在安全問題上，日本將不會拘泥于40年前的政府解釋。小泉甚至公開主張要修改現行憲法，將自衛隊提升為可以執行一切戰鬥任務的武裝部隊。在這種情況下，小泉政府出現要與美國共同建立NMD的動向，既表明日本積極響應布希政府所提出的更為緊密和活躍的日美軍事同盟，也表明日本擴張軍力和推翻和平憲法的進程再度加速了。

    如果日本最終決定建立以本土防禦為目標的導彈防禦系統，將是美日軍事同盟在戰略性作戰能力和協同能力上的進一步發展。在美日軍事同盟中，日本的角色在未來的美國軍事行動中就會有更為活躍的發揮。且不説在攔截導彈系統方面日本需要美國的技術和支援，由於日本目前缺乏龐大的軍事衛星和雷達系統，因此，作為導彈防禦系統中重要組成部分之一的導彈預警、跟蹤和定位系統也必須仰仗美國。這一系統一旦在日本建立，日美會加強軍事情報收集、互換以及相互協調作戰等等，日本的NMD也可以根據美國的需要來擔負戰鬥任務。日本的NMD將會成為美國NMD系統的前沿“部署型”。日本軍事力量和美國軍事行動的結合將會更為緊密。

    雖然中谷元在講話中表示， “未來的”日本導彈防禦系統要由日本來“掌控”，但這無非是掩人耳目罷了。

    根據日本現在的和平憲法，日本自衛隊的海外行動和執行戰鬥任務都有嚴格的限制，日本在美日軍事同盟中所擔負的軍事責任也是有限的。否則，日本自衛隊就違背了日本憲法。因此，表面上，日本政府還要堅持表示，無法與美國參與集體防衛性質的戰鬥任務；導彈防禦系統即便在日本建立，東京還是要強調只能由“日本來掌控”。這就是中谷元需要説“未來”日本的NMD、要由日本自行來“操作”的原因。這一句話的含意在於，日本還無法現在就突破NMD建立後，日本在美日之間導彈防禦合作中的軍事角色限制。同時，日本這一句話也是説給它的亞洲鄰國聽的。所傳達的意思無非是，日本即使依靠美國的技術建立了導彈防禦系統，也不會“完全”跟著美國跑。

    但是，無論是從NMD技術運作的角度，還是從裝備上日本依賴美國以及美日軍事同盟發展的角度，日本一旦決定部署NMD，都將是日本朝著突破憲法和平體制、擴張自衛隊軍事行動的性質和範圍以及強化日美軍事合作而採取的重大舉措。

    更值得注意的是，中谷元在華盛頓的講話強調，日本“未來”的導彈防禦系統中，日本將自己進行導彈的跟蹤和定位。按照目前的計劃，日本將從2002年開始發射自己的軍用情報收集衛星，目前的發射計劃是4顆。如果日本決定建立NMD，並由自己來進行目標導彈的搜索、定位和跟蹤，日本現有的軍事情報的系統能力必須有巨大發展。這無疑將是日本新一輪擴軍的開始，也必定對日本的防務政策産生重大影響。

    日本的軍事動向值得我們深思。

    中國日報網站 2001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