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主義是西方國際關係中的主流理論，在其龐雜的理論體系下，一直存在著各種流派的紛爭。從80年代後期開始，進攻現實主義（Offinsive Realism）與防禦現實主義（Defensive Rea lism）間的爭論佔據了顯著地位。近年來，這兩個流派因被相互參照用來解釋“強國崛起與對外擴展政治利益的關係”而備受理論界矚目。

    進攻現實主義繼承了經典現實主義對權力的重視和“擴張是所有國家的本性”的基本觀點，同時又吸收了新現實主義關於結構決定功能的邏輯，認為國際體系自身孕育著侵略和衝突的因子，安全是稀缺的，理性的國家不得不採取進攻型的戰略以求自保。防禦現實主義則承襲了新現實主義對國家安全的關注，同時又汲取了一些新自由主義的成份，認為無政府狀態的國際體系並不一定就意味著激烈的衝突和戰爭，防禦型的戰略是一國最好的生存與安全之道。

    進攻現實主義與防禦現實主義共同關注的目標是大國向外擴展勢力和影響這一個案，但在變數的選擇上兩者分道揚鑣了。進攻現實主義選擇了國家力量的增長這一變數。它認為，當一國認識到自己的相對力量正變得強大起來的時候，就傾向於向外擴展政治利益和實施對國際環境的控制，國家之所以擴展是因為它“能”，能力決定意向。在這一點上，它吸收了新現實主義的觀點，同時又作了三點修正：首先，它認定國際體系的無政府狀態是國家行為的基本原因，擴展是一國對國際體系現狀的理性反應。其次，它認為一國的擴展“會採取理性的方式，會權衡風險、機會、成本和收益等各種變數”。第三，國家政權力量與社會間矛盾的彼此消長，會決定有多少國家實力用於對外交目標的追求。進攻現實主義認為，在評估國家實力變化時必須考慮政府力量的因素，即政府的規模、自主性、凝聚力和資源利用力的大小等。

    防禦現實主義則以國家所受威脅程度的大小為變數。認為當國家感到威脅在逐步加劇時會試圖向外擴展。一國之所以擴展是因為它“不得不”。一般説來，處於以下情況，威脅就會導致國家對外擴展：（1）威脅確實存在；（2）擴展是減輕威脅的有效戰略；（3）國家有能力實施擴展戰略。防禦現實主義認為，雖然這些條件同時滿足的可能性很小，但這並沒有改變該理論的基本邏輯。需要注意的是，雖然防禦現實主義認同“安全即滿足”的國家目標取向，並認為防禦型戰略能更好地為這一目標服務，但其安全概念極為寬泛，國家追求的並不是生存等最低限度的安全，而是同進攻現實主義者眼裏國家影響力“最大化”同樣的邏輯，採取“安全最大化”的行為模式。一國除非成為世界霸主，否則無法獲得這種絕對安全，但這個條件是不可能達到的，因為如果那樣的話，國際體系就不存在了，因而對安全的追求就成了民族國家永無止境的戰略目標。

    從體系論的角度考慮，進攻現實主義與防禦現實主義理論尚不夠週全，如基本概念和關鍵變數的定義不夠精確，變數的選取過於單一，因而對國家行為的解釋不夠充分。但它們經過對國際政治的大膽“簡化”，將龐雜的現實主義理論抽象為兩對變數之間的互動關係，其理論的簡明性與解釋力達到了高度的統一。同時，對國家發展過程中實力的增長與對外擴展政治影響的關係的考察，對國家在不同的國際環境中安全戰略的取捨，對國家政權能力的建設與對外行為模式之聯繫的探究及對國際政治中“觀念”作用的認識，都給人以深刻的啟迪。

    （作者係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係博士生）

    《光明日報》 2001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