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阿富汗加緊組建過渡政府和勾畫和平藍圖的時刻，這個曆盡滄桑的國度，迎來了上百萬的難民回歸大潮。

    6月17日，聯合國難民署高級專員呂貝爾斯在日內瓦宣佈，該機構至當天已完成100萬阿富汗難民的遣返工作。這不僅大大超出了該組織早先的預計，而且將成為近年來聯合國難民署實施的最大規模的難民遣返行動。

    今年3月1日，聯合國難民署和阿富汗臨時政府聯合發起計劃耗資2.71億美元的難民遣返行動，旨在幫助流落異鄉的阿富汗難民回國安居並參與國家重建。

    今年年初，聯合國有關機構調查顯示，散落在周邊鄰國的阿富汗難民有370萬之多，在阿富汗境內有90萬無家可歸的貧民，這些都是聯合國難民署遣返工作的對象。遣返行動實施後，聯合國難民署估計年內將遣返80萬阿富汗難民回國，另有40萬難民自願返鄉。但在不到4個月的時間裏，遣返的難民人數就突破了100萬，其中從巴基斯坦遣返92萬人，從伊朗遣返75000人，從中亞遣返9000人。

    阿富汗局勢的緩和及國家重建序幕的拉開，以及近期印巴局勢的緊張，是阿富汗難民大量回流的主要原因。隨著遣返難民人數的激增，呂貝爾斯宣稱，今年內回到阿富汗的難民將達到200萬。目前進行的阿富汗難民遣返行動，已經超出了1999年科索沃難民遣返的規模，並將很快超越1991年伊拉克150萬庫爾德難民的遣返人數，這將是近年來聯合國難民署實施的最大規模的難民遣返行動。

    難民署有心無力

    被遣返的難民，首先被安排到聯合國有關收容站點進行“安全教育”。這裡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地雷和炸彈，難民們被告知千萬不要去碰這些“危險的爆炸物”，以免成為返鄉路上的冤魂，孩子們更不要將這些金屬物當玩具。“安全教育”過後是衛生檢疫，聯合國機構的醫護人員給小難民接種疫苗，並向難民們介紹常見的衛生常識。

    喀布爾是難民回流的集中地區，聯合國救援機構在城外專門設立了接待站。每天，裝飾得五彩斑斕的大花車將滿載的難民及他們的包裹和自行車等家當拉到這裡，難民們迅即在另一些大花車前排起長隊。這是散發救援物資的車輛，每戶難民可以領到一袋麵粉、兩條毛毯和一些肥皂等日用品。接待站還向每個難民發放20美元的安家費，此後，難民們就要開始重建家園、自謀生路了。

    儘管聯合國難民署對逾百萬阿富汗難民獲得遣返感到欣慰，但該機構對急劇回流的難民潮也感到有心無力，更充滿了擔憂。負責阿難民遣返的聯合國難民署官員格蘭迪表示，該機構計劃的2.71億美元資金，目前只到位1.86億美元，尚有8600萬美元的缺口。世界糧食計劃署提供的糧食，只夠打發難民3個月之用，救援機構不得不減量發放，向每戶難民提供50公斤的麵粉，為計劃發放量的三分之一。應向難民提供的安家建築材料也嚴重短缺，救援機構只好找些替代品發放。在阿南部，遣返的難民甚至連少量的麵粉也得不到，救援機構只好向他們分發“白條”，待日後再補發。

    格蘭迪警告説：“難民遣返後的安置工作到了十分危急的時刻，難民署的資金只夠數周之用，如果欠缺的資金還不到位，我們將不得不停止救援行動。”

    難民處境各不同

    6月5日，33名阿富汗難民從吉爾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凱克出發，乘坐聯合國難民署安排的車輛顛簸兩日回到阿富汗北部城市馬扎裏沙裏夫，他們是首批從中亞地區遣返的難民。聯合國難民署官員林奇説：“這些難民回國的心情格外迫切，他們絲毫不考慮目前在阿富汗對難民救援物資的發放已處窘境，甚至表示沒有救援物資也無所謂。”

    阿富汗難民薩伊德在離開比什凱克時格外高興，他説：“這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在吉爾吉斯坦共有2000名阿富汗人，多數人都表示儘快回國並加入了遣返潮流。他們中有不少是阿富汗地方的上層人士，有些被推舉為大國民議會代表，有些甚至已謀到了掌管家鄉交通事務的差使。

    但在巴基斯坦的西部口岸查曼和阿富汗南部小鎮斯平布爾達克，阿富汗難民的處境就不一樣了。這裡聚集著數以10萬待遣返的難民，由於缺乏救援物資和飲用水，難民營的衛生狀況十分糟糕。40歲的難民圖爾説：“我們已連續三周沒有獲得水糧供應了，大家只好以雨水維持，許多人跑到2公里以外的地方找水。在完全斷水一週後，聯合國難民署才運來了水，但每人每天只能分到10升水。”難民署的官員也頗多抱怨，對外界宣稱“如果到6月底國際社會還不提供充足的救援物資，在巴阿邊界地區的難民遣返行動只得被迫終止。”

    巴基斯坦的西北邊境省是阿富汗難民集中的地方，常年收容著70萬阿富汗難民，該省政府對大量阿富汗難民的離去還有些依依不捨。因為手織地毯是該省的支柱産業，多年來流落到此的阿富汗難民成為推動這一産業的生力軍。該省中小企業發展局主席蘇爾坦高度評價阿富汗難民的貢獻，他指出，正是這些阿富汗難民，使該省的手織地毯業在過去數年創造了1.3億美元的外匯收入，並養活了上百家相關企業。隨著阿富汗難民的離去，該省手織地毯業不得不大量壓錠或停産，經濟損失著實慘重。

    “假難民”引發危機

    遣返難民的異常激增，引起聯合國難民署有關官員的警惕和重視，他們經過細心的調查發現，原來是相當數量的“假難民”從中渾水摸魚所致。

    “假難民”是阿富汗戰亂滋生的一種現象。這些“假難民”有的是長期定居巴基斯坦的阿富汗人，有的是從未離開阿富汗的本地人，也有不少巴基斯坦人濫竽充數。他們充當“難民”熟門熟路，甚至當作謀生的手段，為的是從聯合國有關機構騙取一些安家費和救援物資。他們通過偽造和購買，獲得合法的難民證件，為了偽裝得更像“難民”，他們甚至施捨些好處，雇一些阿富汗婦女和兒童充作家人。由於聯合國有關機構對救援物資的發放難以做到有效管理和統計，“假難民”可以拿著合法證件四處申領救濟款和物資。

    聯合國難民署的官員指出，“假難民”現象嚴重影響了在阿富汗正常的難民遣返和救援工作，這些“假難民”正合力“掏空”救援機構的口袋。世界糧食計劃署和國際移民組織也説，大量“假難民”的涌現，已使其財力逐漸告罄。聯合國難民署稱，在阿富汗南部城市坎大哈，自今年3月中旬以來已有1萬“難民”被清除出候領物資的隊伍，一個“難民”第三次申領物資時被當地警方抓獲。在巴阿邊境口岸，每天有上萬戶阿富汗難民遣返，但對每900戶難民家庭進行調查，就會發現其中有100戶並非是真難民。

    聯合國難民署官員稱，儘管對難民發放的安家費和救援物資微乎其微，但對貧苦的阿富汗人而言，誘惑力還是不小。以一個5口之家為例，他們可得到110美元的安家費，領到的糧食足夠吃3個月，而阿富汗平民每天的收入只有10美元。為了減少“假難民”對廣大難民的暗中盤剝，從巴基斯坦回國不久的難民卡裏米被聯合國難民署雇傭，專門從事辨別難民真偽的工作。卡裏米説：“我在戰亂中失去了父母和4個兄弟，從此在巴基斯坦淪為難民。我知道難民真正的苦難，絕不許假冒的人來奪走應該屬於難民的東西。”

    阿富汗並不太平

    對上百萬重回故土的阿富汗難民而言，家鄉也許仍不是安居樂業之所。儘管大國民會議確立卡爾扎伊繼續執政，但過渡政府在組閣問題上必將呈現更激烈的龍爭虎鬥，阿富汗政治體系還存在許多不確定因素。不僅如此，阿富汗政府在安置如此眾多的難民回歸問題上也顯得捉襟見肘。保障安居和促進就業是阿富汗政府的當務之急，但僅在喀布爾，政府就難以提供足夠的住房，該城對廢墟和破損地區的拆遷剛剛啟動，政府更無財力發展經濟以促進就業。雖然在年初舉行的東京會議上，國際社會承諾對阿富汗未來5年援助45億美元，在今年援助18億美元，但阿富汗政府迄今只獲得8.7億美元。許多援助國對阿富汗的政治局勢發展持觀望態度，不肯輕易將鉅資投到這個沒有政治和安全保障的國家。

    同時，聯合國在阿富汗的救援行動也面臨危機。6月6日，一家非政府組織設在阿富汗北部巴爾赫省的一家診所遭到數名持槍者的襲擊。8日，國際救援組織的一名女隊員在阿富汗北部地區乘車外出時遭到襲擊，慘遭身份不明的7名男子輪姦，與她同行的阿富汗僱員則遭到毒打。15日，一個來自美國的救援組織在馬扎裏沙裏夫附近運送援助物資時，也遭到襲擊。聯合國發言人稱這些襲擊是“邪惡的事件”，聯合國阿富汗問題特使卜拉希米就此專門與卡爾扎伊交涉，要求改善北部地區的治安狀況。聯合國救援機構表示，如果當地狀況得不到改善，他們將終止在該地區的救援行動。

    隱憂還不止於此。分析人士指出，如果上百萬回歸的難民得不到妥善安置，這將給阿富汗社會治安和地區局勢增添新的不穩定因素。美國一直宣稱塔利班和“基地”組織的殘余勢力竄逃到了巴基斯坦，但也許這些勢力有些就混跡在回歸的難民大潮中，阿富汗將成為他們再度生事的地區。

    百萬難民回歸衍生的各類問題，引起聯合國難民署等機構的高度重視。聯合國難民署高級專員呂貝爾斯稱，國際社會目前應向阿富汗提供緊急援助，以確保難民遣返及後期安置工作的順利進行。同時，國際社會應給予卡爾扎伊過渡政府更多經濟和政治支援，以確保阿富汗政權能順利組建和平穩運作。否則，回到故土的百萬難民仍將處於貧困和饑餓的狀態，阿富汗也將陷入更加混亂和落後境地。

    《生活時報》 2002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