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美國安然公司宣佈破産，這是美國歷史上迄今為止最大的一宗破産案，人們不禁會想：持有安然公司股票的投資者肯定慘了。但損失最慘重的還算不上這些投資者，安然公司員工才真的是遭到了致命一擊，不僅僅工作丟了，而且養老金也隨著安然的倒閉而沒了。安然公司的破産使美國人重新開始審視其堪稱世界典範的養老保險基金。

    　　把雞蛋全放進了一隻籃子

    　　在美國，繳費確定制的養老基金日趨流行，即員工在職時按規定的標準繳納一定的、用於積累的養老金數量，員工退休時養老金的多少取決於其積累帳戶上基金的多少和基金的增值額的大小，故員工通常希望可以獲得更多的投資收益。養老基金只有保值才能抵禦通貨膨脹的風險，只有增值才能顯出積累制的優越性，但保值、增值的壓力很大，並且投資失敗的風險也很大。按照美國《國內稅收法案》第401K節的規定，員工養老的繳費資金由僱主和僱員共同分擔，最高不得超過工資的25％；對於繳費資金，由僱員自己選擇投資方式，可以購買股票、債券、專項定期存儲等，風險則由僱主承擔。按理説上述養老保險制度本身是比較先進的，如果投資組合得當，受益人可以取得很好的收益。但安然公司的員工卻為何落得了如此結局？

    　　在安然公司，員工養老基金中的錢約有58％被用於購買本公司的股票，所以當公司破産時，員工自然就陷入養老積蓄與工作一起丟掉的困境。據一位在安然公司工作了大半輩子的女士説，自己養老基金帳戶上原本價值100多萬美元的安然股票如今僅值幾萬美元，幾乎所有的安然員工都面臨著這樣的問題。為什麼員工會將養老基金個人帳戶上的錢幾乎全投資到本公司的股份上？是因為他們認為有了養老基金便可從此高枕無憂，從而忘了基金的風險性？覺得公司會承當一切風險？還是他們連最基本的投資知識———切勿將所有雞蛋放入一個籃子裏都不知道？

    　　員工：想掙錢就得冒險

    　　其實，安然公司的情況決非僅有，按平均比例，美國大公司的員工將自己的養老基金中約1/3的資金投入到了本公司的股票。在可口可樂、通用電器、麥當勞等公司，超過3/4的員工養老基金被用於購買自己公司股份，保潔公司在這方面的比重竟然達到了95％，相比之下，安然公司58％的比例真的不算什麼。

    　　的確，員工用養老保險基金購買本公司的股票有不少好處。首先是成本低，省去了委託投資公司等仲介機構進行投資所花費的委託、管理費用；並且員工往往還可以一定的折扣來購買公司股票，所以直接投資本公司的股票真是既省時、省力又省錢。其次，讓員工擁有公司的股份可以讓員工對公司的成績有種主人翁的成就感，越來越多的企業日趨認識到職工股的重要意義。當然這些並不是主要原因，其實能令員工真正心動的是本公司股票增值所帶來的好處，這種收益曾經令人難以想像。

    　　在前幾年股市牛氣的時候，美國到處都流傳著類似的傳説：沃而瑪超市的收銀員或保潔公司嬰兒紙尿布生産線上的作業工人，這些是美國社會最為普通的工人，他們靠工資吃飯維持生計，卻可從退休養老基金中發財，原因很簡單———用養老基金買本公司股票。從這點看來，員工之所以用自己大部分、甚至是全部的養老金去購買本公司股票就不難理解了。在利益面前，一般人都容易犯糊塗，他們忘記了養老基金本身的關鍵問題：資産組合和風險分佈。

    　　公司：員工要與企業共存亡

    　　在利益的驅使之下，員工將自己養老基金中的錢盲目地投入到了本公司的股份中，沒錯，他們是昏了頭，但此時公司並沒有阻止他們這種失去理智的行為，難道公司也糊塗了？當然不是。

    　　雖然根據401K法案，員工有決定自己個人帳戶資金投資方式的自由，但事實上，公司在具體執行時的情況又是一個樣。確實，沒哪個公司有權力強迫員工非得購買本公司的股票，但往往公司提供給員工的養老基金投資方式是包括自己股份在內的幾個單調的組合，面對十分有限的選擇，大部分員工選擇了自己公司的股份，相比之下，這也許算是最好的一個投資了。

    　　除此之外，員工選擇本公司股份的另一個原因是公司的“企業文化”。這也許是一種較好聽的説法，實質上就是來自公司的壓力。許多公司的經理都曾明確地告訴或是暗示過下屬，去用養老基金購買公司股票，並且，公司不鼓勵、甚至不允許員工賣出股份，尤其當公司陷入財政困難時，這一情況會變得更糟糕。在安然公司破産之前，該公司的股票曾在4周之內快速縮水2/3，當時，包括50歲以上人員在內的所有員工都被禁止拋出個人養老基金帳戶中的安然股票。對此，許多公司都是振振有詞：企業的福利不應與員工分離。也許換個説法就是：員工要與企業共存亡。401K中有關養老基金由公司來承擔的風險是不是又被變相地轉嫁到了員工的頭上？

    　　雖然由於經濟不濟、股市大幅縮水使得許多大公司員工的養老金受到嚴重損失，但美國的養老基金制度的確算是個成功，它目前所面臨的關鍵問題是：人為因素造成的風險。對此，美國政府正在尋求新的途徑來保護員工的利益，如考慮讓員工自己將個人帳戶上的資金直接在市場上投資等等。還有美國人建議，如果政府短期內拿不出有效措施的話，就應先規定一個員工用養老基金買本公司股份的比例。

    吳楓

    《國際金融報》 (2002年01月11日第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