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炮一響，黃金萬兩”，這可以説是戰爭經濟學最通俗的説法。戰爭打響的時候，也是軍火商清點進賬的時候；軍工業的興旺帶動相關産業，成為推動經濟走出衰退的重要動力。

    可以這樣説，時至今日，戰爭經濟又一次被美國擺在了世界各國的案頭被俯視以待。

    反恐怖戰爭能刺激景氣嗎

    戰爭被賦予經濟政策的含義，可以用經濟學中的所謂“破窗理論”來解釋：經濟疲弱不振，一個淘氣的孩子打破了窗戶，住戶需要請工人來補窗戶，工人為了補窗戶需要購買玻璃等原料，對於玻璃等原料的購買又會拉動新的需求。在經濟資源就業不充分的衰退階段，能夠帶來類似打破窗戶的效應的行為，也都被人們賦予帶動經濟的期望。

    戰爭，就通常被視為這樣一個打破窗戶的行為。

    如果將美國此次發動的阿富汗戰爭的行為放到美國最近接連出臺的經濟政策組合中，這種印象就更為深刻。

    ２００１年１０月２日，美聯儲宣佈減息５０個基本點，將美國的聯邦基金利率從此前的３．０％下調為２．５％，為美國３０餘年來的低點，在美聯儲降息刺激下，美國股市大幅度反彈，與９１１事件後創下的低點相比，反彈幅度達到了１３％；再加上美國最近公佈的製造業增長數據良好，布希政府宣佈將推動７５０億美元的刺激經濟計劃等，都構成了美國政府動員各種資源促進經濟復蘇的決心。

    在各种經濟政策的刺激下，美國現實的經濟狀況是，許多美國企業仍處於衰退狀態，公司裁員也沒有停止。僅僅就在美國發動阿富汗軍事行動的最近一週，美國有５２．８萬人首次申請失業救濟金，這是８年來的最高點，顯示整個美國的勞動力市場就業情況正在惡化。

    在這種狀況下匆忙推出的阿富汗軍事行動，自然就容易被人們賦予一種特定的刺激經濟的政策含義，人們認為布希政府試圖通過發動此次戰爭，來增加經濟增長的新動力，尋求來自戰爭的繁榮。

    反恐怖戰爭難現經濟繁榮

    從戰爭的意義上看，９１１是國際恐怖主義精心策劃的一次戰略進攻。恐怖分子選擇了最佳的時間和地點，在美國經濟最脆弱的時候，向美國經濟的心臟部分發動突襲。其目的是要通過毀滅生命、造成空前恐怖，進而造成美國金融的崩潰、股市的崩潰乃至經濟的崩潰。

    經濟學家認為，股票價格狂跌是人們過度的反應，“從歷史的觀點來看，經濟和政治危機意味著機會。試回溯美國曾經歷的從威爾遜總統神經失常和海灣戰爭等１７個危機，那時股票市場下挫都只是暫時現象，最多只持續幾個月。”但問題是，這場戰爭會像以前那麼容易結束嗎？

    經濟學家把那些不能引入到計量經濟學模型中的無法預測的事件稱為外生衝擊。這也是為什麼９．１１事件對未來經濟的影響難以評估的原因。我們無法知道消費者和企業界在未來幾個季度會對這樣的危機作何反應。

    現代經濟是信心經濟，保護消費者信心非常重要。美國經濟活動的２／３以上依賴於消費者的開支花費。在受到攻擊之前的一段時間，雖然美國企業經濟狀況越來越差，但是消費者的購物開支和各項消費還能保持較為強勁，特別是全美國的房地産交易由於利率的不斷下降和房地産價格的持續下跌而得以保持一定程度的活躍。這使得美國經濟沒有急劇進入衰退。

    事件發生之後的那個禮拜，除了跟航空運輸業相關聯的消費活動大受打擊之外，股票市場的一再重挫更顯示了投資者信心所受的打擊。由於美國大約有一半的家庭都參與了一定程度的股票投資，因此，投資者的信心與消費者信心是密切相聯的。據最新數據顯示，美國消費信心指數已經下降到５年半來的最低點，是１９９０年以來的最大跌幅。

    不僅航空業，旅遊業也遭受重創。事件發生後，世界知名旅遊業專家、旅遊團體紛紛表示，“這對每年創造４５５０億美元利潤的全球旅遊業將造成災難性的打擊。”

    阿拉伯國家的態度十分重要。令布希為難和不放心的是，海灣國家對美國打擊阿富汗意見不統一，這與海灣戰爭形成了鮮明對比。專家擔心，如果這場戰爭演變為“石油戰”就有可能再次發生，那將使已陷入低迷的全球經濟更加雪上加霜。此外，歐洲許多擁有大量阿拉伯語系民族的國家也會因此事件的影響，社會關係將異常緊張，進而對正常的貿易、航運和出口造成損害。無論是航空業、旅遊業、保險業、房地産業還是國際貿易，都與人們對美國、對世界安全的信心有關。專家指出，與１０年前相比，這次戰爭對消費信心和投資信心的考驗更為嚴峻和廣泛。

    歷史證明，美國每次參戰，都因軍火需求推動了生産擴大，就業增加；然而每一次戰爭之後，又都使生産下降、失業擴大。究其原因，在於戰爭需求是“浪費型”、“損失型”需求，需求越大，損失越重。本世紀７０年代後，西歐崛起， 日本高速發展；美國卻相對衰落，它在全球生産總值中所佔的比重不斷下降，軍費開支過大是基本原因。

    美國方面最擔心的是，這場戰爭會把美國拖垮。連老布希也認為，美國的反恐怖主義戰爭與他執政時的海灣戰爭完全不同，因為反恐戰爭極有可能是一場持久戰。他説：“這不會是一場在１００小時以內就能結束的地面戰爭，也不是一場有效的電視廣播戰。這將是一場完全不同的戰爭。敵人更加隱蔽，更加難以打擊。”

    反恐怖戰爭能為世界經濟帶來什麼

    在記者為此採訪的國內專家中，許多人認為，隨著反恐怖戰爭的進一步深化，世界資本格局將發生重大變化，其中一個就是資金外流對中國的影響問題。

    如果反恐怖戰爭遲遲沒有帶來美國股市的全線走牛，反而是美國股市重挫的話，則可能迫使資金外流，這批資金將移往何處？除了黃金、原油等避險型商品將吸引有限資金外，資金不外乎將流向亞洲或歐洲，亞洲國家的資本市場尚未從１９９７年的危機中復原，仍然百廢待興，加上經濟與美國連動性太高，因此從美國分流出去的資本注入經濟基本面相對穩定的歐洲可能性更大。這部分資本是否可能中途更弦改轍流到中國？的確有此可能，但卻高度不確定。一是中國因此分流的國際資本，多半將為短期遊資，這種資本內流對中國弊多利少。二是美國在後續的重建或報復行為中，需要國際金融資本的支撐，但規模卻隨重建和報復的範圍而帶有高度的不確定性。因此，反恐怖戰爭給中國利用外資帶來的，並非資本內流利好，反而徒增波動。

    世界股票市場局勢可能更為嚴峻。２０００年，美歐股市出現了歷史性高漲，高峰時這些國家股市價值總和為２９．２萬億美元，而今年９月底則銳減至１９．２萬億美元。其中，美國股市減少６．５萬億美元，歐洲和日本的股市分別減少２萬億美元和１．５萬億美元。在恐怖事件發生後，僅美國的紐約證券交易所和納斯達克股市就比去年高峰時期減少了約１萬億美元！股市的“財富效應”已經基本喪失，不僅如此，美國每年從來都是需要３０００億美元左右的資本內流的，如果美阿戰爭導致國際投資者棄美入歐，則美國股市仍可能繼續劇烈震蕩。

    世界油價可能緩步上揚。假設美國攻擊僅限阿富汗，戰事範圍並未波及阿富汗以外地區，因阿富汗地處中亞內陸，並未控制港口或出海口，中東原油輸出管道未受到影響，對原油衝擊較小。假設美國攻擊阿富汗及阿富汗以外國家，以希望達成蕩平援助恐怖組織的國家，則戰火可能蔓延到海灣地區，此時原油供輸路線可能遭到波及。

    那麼，美國在當前的市場格局下能夠如何尋求美國乃至全球的經濟繁榮的途徑呢？

    首先，盡可能尋求戰爭的速戰速決。如果美國的軍事攻擊能取得迅速勝利，對全球市場也將是個強心針。

    但是，同樣值得指出的是，目前美國還難以看到這種速戰速決的可能性，而且這場衝突還必然會進一步使美國面臨隱藏在暗處且不受地理界限拘束的敵人。

    看來，反恐怖戰爭必然會成為美國全面反思其單邊主義政策的一個導火索，這可能是美國遲早需要面對的一個現實困境。

    其次，９１１恐怖事件以及隨後的阿富汗戰爭也可能成為推動全球化進入一個新階段的契機。正如英國《金融時報》在近期的社論中指出的，美國９１１事件雖然對世界經濟整合造成影響，但也為全球在經濟上及外交上更加緊密結合營造出新契機，關鍵在於能否加快各國貿易自由化、開放市場及與全球經濟整合的進程，還有如何擴大分享這些進程加快後所帶來的利益。

    另外，美國及其他國家也會愈來愈感受到在今年展開新回合貿易談判的迫切性。正是由於這個原因，英國《金融時報》認為，國際間在美國遭恐怖攻擊後所展現的空前的合作精神，卻正好讓大家看到一線生機。該事件創造了讓全球在經濟上及外交上更加緊密結合的新契機，而上次出現這種契機則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當年，率先起飛的美國經濟為歐洲及日本奠定長久繁榮及穩定。儘管現在與當年在時空上已大不相同，這至少給全球反思新的全球經濟合作格局提供了一個機會。在互相理解和溝通、相互尊重之上的全球化和經濟合作，也許是我們尋求擺脫當前全球經濟衰退陰影的根本途徑。

    不過，需要指出的是，正如普天壽證券分析師埃德基恩在研究報告所説，“市場需要看到的是事態的進展，而並非是軍事行動的勝利。現在要判斷美英聯合軍事行動勝利與否顯然還為時過早，但從市場的角度而言，關鍵是軍隊已經介入經濟。”

     《中國經營報》 2001年10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