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告６個孩子中有４個是女孩，“出事”後，她們常常聚在一起，消磨時光。從今年春季寒假到９月初，孩子們堅持不去學校上課。據她們訴説，在“刮臉事件”第二天，她們一回到學校就受到圍攻，書包也被扔到地上，同學説她們不聽老師的話，丟了班級的臉。

    ２０００年１２月２８日，對於石雅雲等９名不滿１４周歲的小學生來説，是一個終生都難以忘記的日子，他們的班主任因嫌他們“臉皮厚”竟當眾強迫這些孩子“用刀把臉皮刮得薄一點”！

    ６名小學生一紙訴訟狀，將自己的老師和學校告上法庭，要求其支付賠償費３０萬元。不久前，安徽省淮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審理了這起被當地稱為“刮臉事件”的案子。

    一切都得從一場演講比賽説起。原告訴狀稱，２０００年１２月２７日下午，淮南礦業集團新莊孜礦第三小學６年級４班學生石雅雲等９名同學（其中３人未參加後來的訴訟）放學後途經本校會議室時，裏面正在舉行一場“新世紀暢想”的演講比賽。孩子們出於好奇停留在門外。由於人多，門突然被擠開了。次日上午開課時，班主任對這９人説，下午每人帶一把小刀來。下午第二節課時，石雅雲等９人被叫到講臺上，當著全班同學的面，開始用自帶的小刀刮臉，並被警告要刮出血來才行。

    ９人之中的周文同學回憶當時的情形時説：“她（班主任）讓我們６個女同學走到前面，我一看動真格的了，趕緊從同桌那裏借了一把生滿了銹的鉛筆刀，最後一個走到講臺上。當老師發現李冰瑤和姜維玲沒有帶刀時，抬手就向她們頭上打去並讓她們趕快出去買。她們倆哭著出去後，老師又開始檢查男生帶的小刀。‘老師，我沒有小刀，用剪刀行嗎？’張小弟拿出剪刀給老師看。‘行，只要能把臉弄爛就行！’然後，老師一聲令下，説了一句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話，‘不刮出血不準回到座位上去！’

    “就在我們流著眼淚用刀刮自己的臉時，老師卻向班上的５０多名同學佈置舉辦元旦聯歡的事，還笑著問大家想吃什麼。當有同學説姜維玲的臉已經刮出血了時，老師邊笑邊説：‘臉皮怪薄，一上來就刮出血了，下去吧！’老師突然扭住我的頭對同學們説，‘乖，周文是第一個刮的，到現在都沒有刮爛，臉皮真厚，你們看看周文的臉刮得可行？’‘行了！’同學們爭著説。‘臉也刮塌皮了，算了，你也下去吧！’我就被老師‘開了恩’……”

    事後，受傷的孩子和家長找到校方，提出“校方在全體師生會議上公開向學生賠禮道歉，消除影響；向每位學生支付精神賠償金５萬元和認定９名學生在自傷過程中無過錯”等三點意見。但直到今年１０月３０日法院開庭，有關方面沒有同意其中任何一條。

    在法庭辯論中，原告和被告對事件發生的起因、過程的真實性沒有太多分歧，而且第二被告（校方）的委託代理人終於代表校方向６位原告當庭賠禮道歉。但爭執的焦點依然存在，那就是經歷這一事件的６名學生到底有沒有受到精神傷害以及傷害的程度如何確定等實質問題。主動為６名原告無償提供法律援助的周次淮先生休庭後告訴記者，從表面看，這起案件只是發生在校園裏的一件普通民事案件，但從法律層面上講，這起案件在一定程度上提出了這些孩子在校期間有沒有人格權的問題。

    記者在庭審時看到的另一種現象是，當校方律師在法庭上拋出“愛恨説”及“愛到極點變成恨”的“理論”時，一些旁聽的教師們流下了眼淚。

    據説新莊孜礦第三小學一年的經費不到兩萬元，面對３０萬元的鉅額訴訟標的，被告方在法庭上稱：“如果賠，只有賣掉學校。”目前校方所能做到的是安排專人到不願上學的學生家中為他們補課。

    開庭前，記者在見到被告中的當事人（中）後，第一句問話還未落地，就有同校老師為其“擋駕”：“你別問她，她聽不清。”

    “我怎麼向不在孩子身邊的爸媽交待？”受傷孩子的親屬向記者哭訴。由於原告和被告之間無法就賠償金的問題達成共識，“刮臉事件”的訴訟拖延至今。

    《南方週末》 2001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