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回憶  
周道濟

    有幸考上中央大學

    每年四月底,我的心情都很沉重悵惘,因為就在民國三十八年的四月底,我未及稟告住在故鄉的父母(那時電話並不普遍),便離開了南京,從此,也告別了母校--南京的國立中央大學。

    我的故鄉是安徽省當涂縣,距離南京很近,從縣城到南京,大概只有六、七十公里。中學時期,我主要在蕪湖的私立內界中學(天主教會所辦)就讀;直到高三,才轉學私立蕪關中心(高三上在徽州鄉間,高三下隨校遷回蕪湖),于三十五年夏以第一名畢業。

    高中畢業後,我隨即報考國立中央大學。由於當時列強廢除對華不平等條約未久,而且對日抗戰剛剛勝利,我國很缺乏司法人才;政府為鼓勵起見,凡考大學司法組同學,一律給予公費待遇,所以我投考的是法律系的司法組(那時,在學校體系上,法律系與司法組是平行的)。記得那次中大入學考試,我的考場被安排在市中心區珠江路的珠江小學;國文作文題是《論傳記文學》,我是用文言作文,在那篇作文中,我曾談到太史公司馬遷的史記,並寫下"匣劍帷燈,隱隱中不啻自傳"之句;考畢後,自己感覺國文考得不壞,英文、數學、以及史地等科考得也不差,果然那年(三十五年)十月初,中大放榜,我已僥倖被錄取了。其時,中央大學系採單獨招生方式,為方便考生,全國共分為數個考區(究竟幾個考區已記不清楚了),以辦理招生事宜。據統計,在這次入學考試中,南京和重慶兩考區的考生共約二萬人,而被錄取者僅五百餘名,由此亦可見競爭之激烈了。

    我們這批考取的學生算是中大復員後的第一屆,由於學校剛從重慶搬回來不久,百廢待舉,所以那年(三十五年)一年級新生開始上課很遲,好像到了十月底才正式上課。過了一段時日,中大學生自治會舉辦迎新晚會,歡迎一年級新生。晚會是在大禮堂舉行的,我現在還記得那次晚會的節目是話劇,劇名是《風雪夜歸人》,劇中還插配了一首歌曲--《佛曲》(目蓮救母),劇情淒楚動人,音樂委婉動聽,唉,好啊!

    成賢街吃碗牛肉麵

    我念大一的時候,食宿以及上課都在丁家橋校區,這個校區,範圍很大,也很空曠,房屋大多為臨時性的或木板造成的,學生宿舍採大統艙式,每幢房子都住滿一二百人,不隔間,臥床分成上鋪下鋪,相當熱鬧。南京的天氣,夏天很熱,冬天很冷,我住在丁家橋校區的那一年,對於這種情形感受尤深。至於日常伙食,大體還不錯,特別是在每個月的月底幾天,伙食團照例加菜,菜肴非常豐盛,我們公費生往往還有伙食節余的款項可領,真是莫不笑逐顏開哩!丁家橋校區的北端,可通往紫竹林,也就是東方語文專科學校校址的所在,這一帶小徑通幽,風景很美,我們同學習慣於晚餐後在其間徜徉散步,談天説地,其樂融融,現在回想起來,猶覺興味盎然。

    民國三十六年秋,我進入大二,同時也搬到成賢街的學生宿舍居住。這時,我們同學是八個人同住一間房,床也分下上鋪,但各種設備較丁家橋時期好很多。伙食方面和一年級時代相仿佛,不過,那時丁家橋校區內外,甚是荒涼;而成賢街一帶則頗為繁榮,各種商店林立,其中靠鐵道旁邊有一家小吃店,是真正從重慶遷來的,專賣川味牛肉麵,價廉物美,是我們的"最愛"。有時,和同學們一道光顧此店,吃它一碗,的確過癮啊!

    三十七年秋,我進入大三,仍然住在成賢街的學生宿舍,只是換了房間而已。記得同房間的除司法組的同學外,還有德文係的、經濟係的、社會係的、以及航空工程系的,可謂多彩多姿。至於一般食宿生活,和大二時期大體上差不多;不過,此時局勢動蕩,人心已十分不安了!

    從三十五年十月至三十八年四月底,我在中大的學生生活將近三年。在這期間,我對於讀書是很認真的,也是蠻用功的。當然,課餘之暇,我偶爾也和同學們出遊,像北極閣、玄武湖、中山陵、靈谷寺等地,都有我們的足跡。有一次,大概是三十八年的初春吧,我還和很多同班同學在一起,于野外煮稀飯吃(不像現在的學生喜歡專門吃烤肉),大家有唱有笑,盡興而歸。而我去過最多的地方,則為燕子磯,因為那裏的風景實在美麗壯觀,稱之為"氣象萬千",一點也不為過;何況,其附近尚有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所創辦的曉莊師範學校呢!不過,慚愧得很,以我而言,游來游去,在國內頂多只到過下關,一直到現在,沒有越過長江,甚至連浦口,也沒有去過啊!此外,我和同學有時也去新街口一帶看電影,記得當年最有名的片子、也是最好的片子是《一江春水向東流》(包括上下集,即《八年離亂》和《天亮前後》),看後大家莫不流淚。

    借閱名著尚待歸還

    説到這裡,有一件事很重要,必須一提:在大圖書館藏書豐富,管理良好。我因為對日本語文有一點基礎,而且在中大的第二外國文修習的也是日文,為了鍛鍊日文的閱讀能力,于三十八年四月間,曾向中大圖書館借了一本日文書,即《現代法學全集》第一卷,這部全集共有幾十本,係精裝本,昭和五年三月九版,東京《日本評論社》發行;我借的第一卷,共三六三頁,內容有穗積重遠的《法學入門》,我妻榮的《民法總則》及末弘嚴太師的《法學問答》等。三十八年五月,我初到台灣的時候,非常狼狽,隨身只帶了一個小小的旅行包,裏面有二三件衣服,四五本書及若干證件,如此而已。但這本日文書,始終帶在身邊,我一直很珍惜這本書。1959年秋,台灣豪雨不斷,發生"八七水災",我房間內的書架為大水所浸,忽然倒下,這本書因而也泡入水中,所以,我現在雖然仍保有這本書,但它已稍有虧損了。希望在不遠的將來,我能前往南京一行,回到母校,親自將這本書奉還給母校的圖書館。

    名師高徒不可勝計

    母校學承南雍,源遠流長,校風一向樸實,為士林所重。名師高徒,真是不可勝計,我在校讀書期間,教師們循循善誘,學有專精,使我終生難忘師恩。可惜有幾位老師的大名已記不太清楚了;至於助教,則是蔡哲琛女士。蔡女士,三十四年中大法律系畢業,人很能幹,也很和氣,來臺後曾任工業推廣中心主任多年,在事業上成就非凡。在這些師長的教導下,使我受益良多,終身難忘,以後有暇,當以專文記述之。

    離開南京及母校中大,如今已整整四十一個年頭了,追憶往事,誠不勝感慨唏噓!

    作者: 周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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