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微軟大中華區總裁黃存義
選擇人才的方式是聊天
中國經營報：今年亞洲首屆“最佳僱主獎”評選活動已于近日落下帷幕，微軟中國公司在這次評選中表現出眾，獲榮第二名的佳績，這次活動的目的是什麼？
微軟：這次活動的目的就是通過調查來分析優秀企業吸引人才的因素。在現代社會日益激烈的競爭中，越來越多的管理者意識到人才管理的有效性直接影響企業的商業競爭力，如何吸引人才、留住人才已經成為企業發展所面臨的一個決定性因素。作為軟體企業，人是微軟公司最重要的資産，尤其是宗師級的人才。
中國經營報：不一定是國家領導，也不一定是董事長，才叫領導，哪怕你是一個司機，但你能夠在你那個專業領域，站在最前沿，你就是領導型的人才。您所説的宗師級的人才，是否指這種具有領導型的人才？
微軟：就是這個概念。通常他的發展很獨特，他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人云亦云，他看問題比較深入，找到這樣的人才，我們才能真正創造企業價值。
中國經營報：微軟怎樣找到這樣的宗師級的人才？
微軟：不靠別的，靠聊天。我們就跟他談，他平常喜歡做什麼事情，我們可以看他的興趣愛好，了解他的興奮點在哪。比如當談到事業的時候，他的眼睛突然變亮了，我們就了解這個人的情況了。
中國經營報：微軟怎樣才能留住這樣的宗師級的人才？
微軟：我們有非常有競爭力的薪金制度，可以給他股票，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要為他創造很大的發展平臺。我們公司是全球化的模式，所以，他們的平臺就是全球的平臺。
微軟有一個觀念叫做沉船理論：船要沉了，你是船長，你只能帶走一個人，在這只船裏有大副、二副、水手，你要帶誰走，你會帶最漂亮的秘書走嗎？但是，你有可能帶走的是一個水手，因為水手是最重要的。通過這種理論，微軟的所有人才在我們的腦袋裏就會自動排序。哪一個是最重要的人才，哪一個是其次最重要的人才。既然有非要不可的人才，我們就得好好地培養。
微軟２６年前的憧憬就是要普及ＰＣ
中國經營報：微軟公司成立２６年以來，一直處於高速發展的狀況，直至全球經濟不景氣的今天，微軟的增長仍達到１０％。支撐微軟高速發展的因素是什麼？
微軟：第一，我認為人才作用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我們思考目標的形式都是以跳躍式的形式去思想。比如説你今天從家到辦公室，坐計程車用了３０分鐘，大多數人可能會想，我能不能縮短到２０分鐘？微軟則想縮短到３分鐘，也就是説我怎麼樣讓你最快到達。微軟剛成立的時候，也就是二十六年以前，對ＰＣ的憧憬就是要讓每一個家庭和每一個辦公桌上都有一台ＰＣ。那時候，不要説一個家庭有一台ＰＣ，一個學校也就只有一兩台ＰＣ。當ＰＣ已經發展成無所不在的時候，我們又提出了一個新的設想，就是不管你在何時何地，通過任何設備，你都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當我們的目標一步步變成現實的時候，我們都禁不住想是不是真的有巨人在幫助我們，或者是給了我們什麼東西。其實不是，這只是我們敢於預見未來、創造未來。
第三，全球化的運作模式。只有達到全球化的經營規模，你的成本才會降下來。這個全球化的另外一個隱含的意義就是：全球化的市場機會，不論是經銷商或分銷商，還是設備廠商，都可以借此進入全球市場。舉個例子，當Ｗｉｎｄｏｗｓ９５上市的時候，全球為什麼會出現排隊買這種産品的現象？因為使用者覺得方便到極點，全球的經銷商、全球的二級代理商在賣，所有的電腦螢幕的生産商在賣，所有的影碟生産商也等著賣Ｗｉｎｄｏｗｓ９５，為什麼？因為大家都可以從中獲得利潤。
隨著人們工作、生活節奏的加快，人們都希望等我回到辦公室以後，我要做什麼事，都有人幫我處理掉，但是人們不是希望用人來處理這些事情，而是希望用資訊科技，用資訊科技來安排。資訊産業的發展，使ＰＣ成為最重要的資訊終端。
因為我們不會去追求非常特殊的需求，而是大眾的需求。但是大眾需求，價格就要便宜，所以我們産品價格非常便宜。比如説在主機上的平臺産品，不論是作業系統還是數據庫，只要用微軟的，價格就掉下來了。
中國經營報：你們怎麼做到低價的？
微軟：關鍵在於技術。我剛才説要找宗師級的人物，就是這個原因。一般人一想做主機，大型的主機，就是要這樣大的作業系統。但是宗師級的設計師，他就想，我為什麼要這樣，我可不可以用最小的來做。我們的Ｗｉｎｄｏｗｓ ２０００伺服器系列的價格只有十幾萬元到幾十萬元，而別的公司卻要賣上億元。
新産品研發與宣傳是同步的
中國經營報：對於高科技公司來言，研發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研發的時機是否適時能夠影響公司的命運，微軟怎樣看待研發這個問題？
微軟：開發的速度在高科技公司佔很重要的地位。開發新産品，大家資金投入很高，可是産品生命週期卻很短，可能一年，也可能只有幾個月，如果你開發出來的時間比別人晚半年，那你肯定死定了，幾個億投資就收不回來。但是我比別人早兩個月能夠上市，他的份額大部分已經進入我的囊中，所以開發速度在軟體行業是很重要的。
傳統的研發方式是産品研發需要三年的時間，上市三年或者五年的時間。現在的觀念剛好相反，研發可能需要五年，上市時間只有兩、三年。你比別人慢半年的話，可能２０％的收入就不見了。原來我可以慢慢從導入期、成長期、成熟期一步步運作，現在一切時間都縮短了，所以這麼短的時間，半年就是你全年全部産品的收入。
軟體設計跟很多産品設計不一樣，搞軟體的人都想設計出最完美的東西。這個程式越寫越好，越寫越完美，總是感覺有不滿意的地方，所以在研發一個新産品的時候一定要有一個時間性，不然等到你的産品設計得很完美的時候，競爭對手早就趕在你的前面了，這是研發的一個特性。
中國經營報：微軟通常怎樣處理它們之間的矛盾呢？
微軟：我們有一個方法，一方面從收入的角度看，一方面從現實去考慮，在什麼時機推出什麼樣的産品，一定要有一個時間概念。
我們在研發上有一個比較成功的做法，叫做同步運作。人們通常的做法是逐步，也就是按部就班，做一件事情要分成幾個步驟，微軟通常是從幾個産品一齊入手。比如説，我們在研發Ｗｉｎｄｏｗｓ的時候，在同一時間我們同時搞Ｗｉｎｄｏｗｓ１．０、２．０、３．０三個軟體的研發工作，而不是一個。但是一個一個推出産品，因為軟體要與硬體設備配套，産品推出得太快，硬體設備支援不了，所以軟體産品推出的時機一定要適時。
研發新産品和推廣新産品對速度的要求都非常強，而在通常的情況下，研發和推廣這兩個步驟我們也是一齊運作的。我剛才講過，微軟的很大成功，就是每一個産品出來，都變成一種全球的進入。但是怎樣做到你的産品一上市就能夠讓全球消費者都知道呢？我們的做法是産品還處於研發階段的時候，就開始宣傳我們的産品了。等到産品正式上市的時候，我們的産品已經宣傳得家喻戶曉，所以我們的新産品上市的時候經常會出現大家排隊購買的現象。
奈米式的日常管理
中國經營報：微軟這麼大的一個跨國公司，它是怎樣控制和管理全球各地的分支機構呢？尤其是在費用支出上？
微軟：我們是預算制。每年年初的時候我們都要上報年度預算報表，項目很細，比如，你要報一年的廣告費是多少，研發費是多少等等。一般情況下，總額不能超過預算，各個細項也不能超過預算，一定要控制的非常好。
如果我們超支了，我們就得向總部彙報，為什麼我這項超出了預算，我這些錢做了什麼事情。還要看你的投資回報率，如果前面的投資沒有回報，為什麼要投資？這些都需要我定期向總部彙報。
我還對利潤、對營業額、對會計全部負責。營業額負責到底，利潤也要負責到底，每一個項目管理的經費不能超支。營業額完成了，利潤沒有完成，那也不行。
中國經營報：每年的指標是你們自己制定，還是公司統一制定？
微軟：我要報一個期望值，也就是目標是多少，然後我與總部雙方共同來確定這個指標。
中國經營報：你的自主權怎樣和上面制度取得平衡？
微軟：你要在公司上下建立你的信用，公司才會相信你，這個很重要。公司的錢是股東的錢，不能亂花，你沒有信譽的話，你就做不下去了。而且，我們每年都有審計單位來查賬。我很高興接受他的檢查，因為有小紕漏能夠趕快糾正，防止出現大紕漏。檢查是人家的職責，不查是他失職。他檢查的時候，如果出現漏洞，一定從小的漏洞看到大的，趕快補上，讓我不犯大錯。或者説我超支了，但我不知道，你趕快通知我，我不要再犯這個錯誤，這是好事，不是壞事。
在日常管理上，我們基本上是這樣一個體系：比如公關部花任何一筆錢，都把這個單子放到網上去，自動歸攏一個數據庫給他。他這一個月花了多少錢，幹什麼花的，付給誰，幹什麼用的，為什麼要花，我都能看到。
中國經營報：作為一個地區的老總，您怎樣考核您的員工？
微軟：我們考核很細，儘量做到量化。每年年底的時候，我們會坐下來談，你明年希望自己做到什麼情況，你回去自己量化一個目標，公司同意了。到年底的時候，如果他完成了任務，基本上打滿意分，如果沒有做到，那意味著自己的獎金就沒有了。大家心知肚明，該給人家的一定會給，不該他得的，想要也沒有用。我們的考核非常細緻，賞罰也很分明。做到這一點最重要的是要公平，一視同仁。如果他的業績不好，即使他是皇親國戚也沒有用。
中國內地發展軟體的時機到了
中國經營報：從您管理中國台灣的經驗看，中國內地應該怎樣發展軟體産業？
微軟：過去，台灣也是以加工業為主，加工業就是營業額很大，但是沒有利潤。為什麼沒有利潤？因為只有勞工的錢，中國內地現在就是這樣。台灣怎樣脫胎換骨的？我舉一個例子，你是買家，我是台灣廠商Ａ，他是台灣廠商Ｂ。你説這個産品要多少錢？我説要１０塊錢台幣，他説９塊半，你肯定跑去他那邊買。但是另一個告訴我説，其實這個産品可以多加幾個功能。這時你要買這種産品，我説我這個要賣你１２塊。為什麼賣那麼貴？我説現在增加了功能，你算盤打打，這個東西一定劃的來，當場１２塊錢成交。結果，不但我沒有用９塊半，或者９塊賣，我用１２塊賣給你，因為我增加了一些功能。在原先簡單的人工費基礎上，加上設計，這個價值就是利潤，高太多了。
可是，你怎麼知道什麼樣的産品有價值？你投資很多項目，血本無歸，因為投錯了方向。台灣廠商就是緊跟全球最流行的技術，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這樣反客為主的，使台灣很快發展起來。微軟作為全球最大的軟體公司，我們希望把我們的技術分享給國內的廠商，共同發展中國的軟體産業。
《中國經營報》 2001年9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