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6月的香港，連場大雨後的潮濕氣息瀰漫。一年前，著名的香港李家旗下TOM．COM公司發行新股票引得整個香港為之瘋狂，傾城排隊認購TOM．COM股票迅速成為香港人記憶裏一個荒唐的鬧劇。同樣是李家神話失色的另外一個更加殘酷和真實的例子是小超人之稱的李澤楷和他旗下的電信盈科的風雨飄搖。
被迫換帥
5月底，在香港電訊盈科集團首次股東週年大會上，34歲的李澤楷終於確認電盈正通過獵頭公司物色行政總裁人選。在經歷學歷疑雲、股價“跳水”、部分高層挂冠而去的一連串打擊之後，年僅34歲的“小超人”李澤楷終於決定退出前臺、躲進幕後了。
不過，他還是留了一個伏筆，畢竟中途換帥對其來説是太難接受的做法，所以他堅持新人選起碼要到明年電盈公佈本財年業績時才會公佈。其實就在不久前，李澤楷已經對媒體透露，他將考慮在明年集團公佈全年業績後辭去行政總裁，而只保留集團主席職務。
事實上，自去年香港電訊與盈科合併以來，李澤楷一直身兼集團主席與行政總裁要職。市場曾質疑，電盈所面臨的嚴重股價和財務危機與企業內部缺乏電信專業管理人才有關，李澤楷及電盈執行委員會副主席艾維朗等均沒有經營電信公司的經驗，副主席張永霖雖然是前香港電訊公司主席，但他涉足國際電信業的經驗並不多。不過，更多的消息是説，在這家公司裏面，幾乎所有的高級管理層的重心都是在財務運作上面，公司的主營業務，並沒有得到應該有的關注。
今年該集團公佈購並香港電訊後的第一份全年業績報告，令香港舉城震驚：不僅虧損超過69億港元，而且出現141億港元的負債，成為香港首家“負資産”的藍籌公司。電盈副主席杜彼得提出辭呈，此前副行政總裁阮紀堂及執行董事陳禎祥已相繼離任。高層變動使電訊盈科愈發內外交困。
對於李澤楷和他的財務顧問夢幻組合來説，資金即不是最主要的瓶頸，但是要切切實實地去管理一支擁有1．4萬人的龐大企業，新經濟的概念和招數都派不上用場，這才是最大的挑戰。
到了這一步，這家經歷了當初大受追捧和現在的一片噓聲的公司，好像還沒有完全找到位置和方向。
前景未卜
李澤楷日前在與分析員會面時，已正式宣佈將網路業務部分“變身”為傳統電視，並放棄網上廣告的盈利模式。這種大轉向，有人説這顯示李澤楷已經否定自我，也否決了新經濟的神話，放棄“燒錢”戰略。但是，這也被業界看作在一片噓聲之中，小超人進退失措，陣法已亂。例如，筆者在香港接觸的另一位跨國廣告業巨頭的負責人卻對於新浪最近推出的聲名狼藉的巨型廣告卻有著足夠的重視。他認為，不管網路上對於這類廣告如何不接受，但這是網站找到的將點擊率轉化為為商業資源的最有效的辦法，這將對傳統平面媒體帶來不可估量的衝擊。因為，即使在平面媒體之中，要衡量一個廣告到底有多少次的閱讀量也還是靠估算，還不如根據這類“強盜廣告”的點擊率來計算精確。對於受眾的強烈反對情緒，一位cto級別的人士這樣示範，在有線或者寬頻的環境下，這樣的巨型廣告會很快跳過，國內主要是撥號用戶為主，所以廣告佔據頻寬太厲害，反對自然激烈。不過這種情緒在未來網路條件改善之後應該很容易得到解決。當然，這只是一個例子，未必説明網路廣告真的就有了很好的出路，但是這至少説明，不知多少人投入了不知多少錢之後，網際網路市場正在逐步形成，以前一味的看好和現在的信心崩潰，雖然是大勢使然，但一個要在弱肉強食的市場之中成為贏家的公司，一定要學會在一片混沌中嗅出風險和找到生機。
李澤楷當初在新經濟旗號下的盲目擴張和現在的倉皇和新經濟劃清界限的做法都並非一個成熟的藍籌公司應有的做法。對於電信盈科這樣規模的公司來説，目前穩定局面、阻止進一步的業績下滑是最重要的。但是，盈科的管理層還在熱衷於不斷的財務運作，希望可以通過特別的政策優惠和某些豁免來擺脫現在的經營困局。不過如今他們再不具備出奇兵拿下“數位港 那樣本小利大項目的天時地利和人脈關係，這方面的努力再多，也不可能有太好的結果。
所以，越來越多的經濟分析員認為，即使是老李親自出馬收購電信盈科，這家公司要重新進入良性運作恐怕也要三年。能夠越快更換現在的管理層越有利於公司步上正規，除外其他看似聰明的辦法往往只會帶來更多的週折和造成更多的隱患。
債臺高築
6月5日銀行界消息人士稱，李澤楷旗下的盈科動力（PCCW）公司計劃發行價值20億美元的債券，以便償還該公司欠下的高達47億美元的銀行貸款中的一部分。據悉，如果市場條件允許的話，PCCW計劃在今年第三季度前完成這一債券發售活動。消息人士稱，PCCW計劃以其固定線路運營部門作為抵押來發售上述債券。不過，上述47億美元銀行欠款僅僅是PCCW所欠下的多達120億美元銀行欠款（到目前為止，這是亞洲歷史上最大的一筆商業貸款）的剩餘部分，這些欠款全部是去年PCCW用於擴展業務而向銀行貸來的款項，其中包括PCCW收購香港電信公司有線及無線業務時的貸款。
在3年內還清去年大手筆投資造成的120億美元貸款的巨大壓力之下，李澤楷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為了獲得資金，李澤楷去年向澳大利亞電訊公司出售了電訊盈科60％的股權，套現將近30億美元，使自己的債務降低到了47億美元。
李澤楷對資金的需求相當迫切，以至於他去年不顧可能出現的股價大跌風險，拋售了電訊盈科1％的股票，套現5億美元。但市場對李澤楷的動作很快就作出了強烈的反應，直接導致電訊盈科股價大幅跳水。一個月後，英國大東電報局也決定拋售電訊盈科5％的股票，從而使電訊盈科一路走向低迷。
順利發跡
九十年代，年少氣盛的李澤楷介入商界，擴張野心固然極大，但戰略意圖卻是模糊不清的，比如他曾在越南收購過一家酒店，在內地開發房地産項目，甚至向馬來西亞的輕軌項目投過標。1996年，李澤楷重返美國，一度籌集了12億美元準備收購一家飛行員培訓學校。
直到1999年，當時他獲得了籌建香港“數位港”的項目。這一意外的收穫結束了李澤楷盲目出擊的歷史，幾個月後，李澤楷收購了香港一家小型電訊設備上市公司，並把“數位港”的資産注入該公司，成立了盈科動力集團。盈科動力上市之初，股價扶搖直上，但所有人都很清楚：盈科動力其實並無利潤可言，人們看重的只是“小超人”的背景以及網際網路的未來。
2000年2月初，李澤楷由新加坡電信收購香港電訊的進展獲得啟發，在一眾智囊的策劃下想出了擁有了香港電訊、把有線網路與因特網和互動電視融合起來的大膽計劃。在短短的48小時內，李澤楷靠出售盈科數位公司的股票籌集了整整10億美元，接著他用這筆現金取得了130億美元的貸款，最終奪到了香港電訊。這筆令人乍舌的交易，使盈動的股票市值從300億美元飆升到700億美元，李澤楷一步邁到人生頂峰。
按照李澤楷當時描繪的商業藍圖，盈科集團的未來定位應該是“世界上最大的寬頻網路企業”。李澤楷的設想是，通過衛星向電腦用戶提供電視節目和網際網路接入服務。為了實現這一設想，李澤楷甚至準備與戴姆勒－克萊斯勒公司旗下的宇航部門合作，共同開發生産衛星。
當然，現在看來，在去年的狂熱之中，李澤楷並非是惟一一個頭腦發熱的人。當時，香港匯豐銀行的一份預測報告曾認為，到2005年時，李澤楷將佔領全球21％的電視節目市場。而著名的雷曼兄弟公司也樂觀地斷言，到2008年，電訊盈科的寬頻網路業務年收入將達到19億美元。李家的光環，對於外國人一樣有迷惑作用。
但是從去年3月起，電訊盈科的股市淘金神話就開始不斷褪色。僅僅一年多時間，電訊盈科股價猶如經過一個輪迴，終於重新回到了出發時的價位。
27元跌到2元，一切光環神話都已經灰飛煙滅，還有多少機會重來？可以回到什麼價位？小超人説了不算，財經分析人士也説了不算，甚至所謂的資本意志也難以長期左右市場規律。只有市場最後可以證明。
國際金融報 2001年07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