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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南京的王氣
中國網 | 時間:2005 年9 月9 日 | 文章來源:人民網

雪松,被尊為南京的市樹,蒞寧之人,大多要觀瞻一下雪松與作為市花的寒梅。南京總統府邸兩株比肩的雪松,可謂觀賞的典範。其雖同時從遙遠的印度遷徙而居,卻一株偉岸鑽天,一株瘦小羸弱。同長子超樓前,偉岸者更顯偉岸,羸弱者愈益羸弱,在講究對稱的國人面前,頓失美感。而另一處枯了半壁的參天雪松,朽敗枯槁與綠意盈然在同一株病樹上相互爭鬥。雖半樹枯枝,卻給人滿眼蒼涼,頗令我感到這樹種的金貴和長之不易。原本無辜的樹木,卻要強加以貴賤的分野,這是人的悲哀還是樹的悲哀?

我倒更喜歡南京土生土長的各色喬木,它們雖非名門望族,卻滿身洋溢著江南濃郁的氣息!是它們真正妝飾了南京美麗的視野。綠意襲人的南京樹隨處構築著清爽的蔭涼,既不拘于宮墻,也難宥于豪門。仔細端詳這些樹們,竟都不擇地而生,似乎只要有土地,它便要紮根,只要有空間,它就能延伸枝椏,從不浪費每一次生存的機會。驕陽當空,它綠的更為濃烈,綠的恣肆和氾濫。最值得留意的,是滿身蒼桑的老樹,在大街小巷隨處可見,雖風刀霜劍遍體,然精神分外抖擻。從它的每一片葉子上,都能讀出一些歷史故事。每一棵樹,都深藏著一個久遠的南京。

南京沒有大都市固有的喧鬧和嘈雜,倒顯出一派清麗和寧靜來,這在當今的中國是很少見到的。這種氛圍的營造,我想應歸功於這一群群參天古木,面對這些濃縮的歲月,挽留的歷史,有誰還能在此淺薄地鴰噪起來呢。源自於此的民風和南京人的氣質,清晰地裸露出中華古老文化的血脈。睿智且深邃、大度而親和,一種溫馨的人情味,在人際間彌散流淌。然喧囂和浮躁似乎成了當代中國城市的共同主題,工業文明和市場經濟的兩隻皮鞭,驅趕著大大小小的城市發酵膨脹。就拿旅游來説,遊歷名山大川,觀賞世間勝景,早已不是達官貴人或者雅人紳士之舉了,大多數老百姓,逐漸成為今天的旅遊主力,故爾世間範圍內,旅遊形成了産業。旅遊産業的GDP貢獻率呈現出一種只攀不降的強勁態勢。從中牟利,經營旅遊生意的商人,錢包憋得越來越大,各國政府以及各行政地域的公共權力機構,都在爭先恐後地把旅遊當王牌來打。發放“世界遺産”標簽的國際組織葉門庭若市,忙得不亦樂乎。而散佈于地球村的各色景點,竟紛紛開始塗脂抹粉,刻意修飾打扮起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景致越來越少了,把媚態當賣點,向遊人騷首弄姿,逢迎遊人口味最後又倒了遊人胃口的風景越來越多了起來。

見微知著,這既是藝術表現倍加青睞的獨特視角,也是體現效能的一種認知方式。無論是智慧理解上的淺易之開端,還是欣賞中的佳境之漸入,都離不開細節。所謂匠心獨運,無一例外都是從細節處展開和從細節處獲得最終體現。我所認識的南京就是這樣。南京十字路口,同交通燈一起懸挂的,竟然是大出交通燈幾倍的紅綠燈切換時間顯示牌,這醒目而閃爍的數字,用近乎誇張的尺幅,對人流和車流傳遞著一種溫馨的關注。溫馨的提醒成為這兒主要的著眼點,命令式的紅綠燈反倒是這裡次要的東西了。夜幕下的公交車,身上亮著夜光的線路號,對乘客又是一種曖意融融的問候。想想自己的蝸居好歹也落腳于一座省會規格的城市,每至夜晚,公交車竟考起了乘客的目力和體力,目力欠佳者,只好用耳朵辨認車次;體力不支者,大多在車道上冒險守侯。報號的車喇叭和司機的脾氣一樣,常常莫名其妙地和乘客叫勁,遭罪的自然是些耳背眼花步履蹣跚的老人。似乎馬路上呈瘋狂狀的豪車,要比金陵多出幾倍。而洗浴、桑拿的霓虹燈比路燈還多還亮,這些光柱下亮相的都是些最奢侈的裝璜、最壯麗的樓盤、最牛的坐驕。變著法兒作樂的主兒充塞其間,併為繁榮作出了具有時代痕跡的定義。而人文關懷的字眼兒,還得把報紙每天的頭版撐破……。同一藍天下,差別竟如此之巨。

也許,在大多數高福利國家,大多數人會安於自己的平民角色,即便是總統,也總有下臺做平民的一天,即便是在位的總統,總統之貴也不會掃盡他做平民的所有旮旯。眼下,由於經濟欠發達緣故,做我們平民的人,都是徹頭徹尾的貧民。貧民稍一有錢,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摘平民的帽子,伺機擇木而棲,惶惶然向風水寶地大踏步進發。他不把平民當做惡夢,就要把平民當做瘟疫。沒有經濟地位,文化和政治恐怕也成了一截高墻。那位在秋風吹破的茅屋喊啞了嗓子的杜甫,回應他的最終還是陣陣秋風。這種冰涼的歷史回應,如秋雨洞穿了無以數計的時間頑石。至今我們耳畔還在迴響著這種撞擊的沉重聲音。而一位靠銀子坐上縣丞交椅的無賴,雖然胸無點墨,卻能一呼百應,令治下百姓敬畏萬分。

而南京,卻扶助一位牧童實現了他牛背上的皇帝夢。當這位牧童落泊到了無牛可牧的境地時,無奈的十七歲穿上了納衣,靠化緣和乞討度日。這個地地道道的無産者,可謂遍嘗人間因窮困帶來的屈辱和辛酸,按照當代經典作家的革命學説,朱元璋革命意志的堅定和徹底是絲毫勿庸懷疑的。不因自己寒微的出身泯滅問鼎皇權的鬥志,這位從農舍裏走出的革命家,不僅推翻了異族殘暴的血腥統治,而且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朱姓王朝,對君權神授豈非是一個絕妙的嘲諷。在封建意識形態,確是一場風卷殘葉的滌蕩。朱元璋成長于社會的最基層,對社會層層高塔所積聚于底層的重壓,有著切膚之痛,在平民群體中,他的赤貧、艱辛幾乎走到了極致。作為南京皇城中的第一位布衣皇帝,朱元璋堪稱平民人生奮鬥的典範。想起熱衷於推崇血統論的劉備,喋喋不休地四處宣揚自己的皇冑血緣。殊不知,追溯到其作帝的劉姓老祖,也不過是個遊手好閒的市井無賴,與貴族無半點瓜葛。也正是劉邦,卻敢於斬蛇殺吏,操戈擊秦。邁著一付泥腳,徑直踏上了皇帝的寶座。劉邦,可謂中國第一位地道的平民皇帝。其輝煌的漢家天下,讓平民的革命性,在位高九重的皇冠上首次放射異彩。在大風起兮雲飛揚的亂世之下,把王侯將相之種烹上了餐桌。而劉備的複國宏圖,不外乎靠了些近於行騙的伎倆,大唱高調,實質只是自己要嘗嘗皇帝的滋味罷了。仰仗了當時奴役平民的主流文化,愚弄視聽,誨人不倦地販賣起王公貴族本有種的歷史破爛,雖然最終也偏安一方,三分天下,畢竟是開國劉邦的精神背叛,故爾其堪稱一位竊國的高手。

若論階級歸屬,可見並非出身就能決定了階級意識。如若真能如此,産生一位平民皇帝,平民便可獲得一次福祉,豈不妙哉!事實上,平民們對皇帝的出身不感到多少興趣,大概緣于出身與階級利益實在瓜葛太少。只要做了皇帝,便“天下烏鴉一般黑”了,不會節外生枝出多少新異的東西來,皇帝就得是“皇帝”!看來,用出身定是非、分貴賤,實在是大繆之極。

人的階級歸屬是變動不居的,如同嫁入婆家的姑娘,進了哪家門須的説哪家話,“入鄉隨俗”成為生存的法則。是同化?!更是一種融和吧!這或許就是所謂階級利益的 “暗箱操作”之功,使人不自覺地跟隨著這股隱在身後的神秘力量,在新的階層裏如附神之巫婆,與自己原本的出身判若兩人。無怪乎,不黯世故的沙門老同事,競想從已經坐在金鸞殿的朱元璋那裏找尋一點同榻舊情、神廟往事,這種危險的嘗試,最後只好用砍下的這顆和尚頭畫了個句號。可憐的小沙彌,過分拘泥和執著于經典教義,在他眾生平等的夢正香甜的時侯,便做了刀下怨鬼。要是他當時不那麼心無旁篤,稍稍分點心讀讀閒書,譬如馬基雅維裏的《君主論》之類,能夠明白不識時務不獨是帝王的大忌,更是平民的硬傷,也不至於落個既丟性命又成笑柄的下場。當然,那類書當時可能是禁書,但大多數禁書最後總會變成暢銷書的。一旦坐上了官衙交椅的乞丐,對其他沿街討食的行乞人,恐怕都要現出護法金剛那樣的面孔,不是目眥盡裂,就是怒髮沖冠。不如此,如何使後來者膽寒?就連以慈悲為懷的菩薩,每每在朝聖的入口處、拜佛的門廊內,總是要肅立一批齜牙咧嘴、攝人心魄的門神。恐怕,恒久的差別不在階級,而在於或者統治或者被統治。這種二元社會結構,打碎了又粘好,粘好了又打碎,總之,子子孫孫似乎無窮盡地演繹著這個不再新鮮的古老主題。

平民不僅深受經濟上的盤剝、政治上的奴役,而且在文化思想上倍受毒害和愚弄,使平民的精神永遠浸透著一種奴性。神權比皇權更為毒辣,絞殺著所有豪傑和英雄的思想萌芽,宗教如同一個魔方,使多少蒙昧者無法窺破它的玄機。而平民因為經濟的原因,遠離科學和知識,同時也遠離了真理。幾乎是所有的平民都淪落為精神的赤貧者,在蒙昧的黑暗中,運作著被愚弄和顛倒了的邏輯方程,糊裏糊塗的伺奉著奢侈的貴族們、王爺與公子哥。朱元璋大破迷信,敢於把僧侶棄于水中溺斃,我想大概因為他曾經身在寺院,有幸看到了偶像陰影下的種種醜惡,洞悉了神權的荒涎!許多史學家對朱元璋大加撻伐,説他大興文字獄、製造黨案血洗朝綱云云,責難其殘暴不仁。試問,有哪家皇朝不是一座漂浮在血河上的孤舟?民可載舟亦可覆舟,沒有洪流般的血河,何以負載起這美倫美渙的大舟?而要鑿破這巨舟,又需要多少顆頭顱前仆後繼地去撞擊。

統治與被統治,這是少數人向多數人玩的遊戲,正如同富有和貧窮,貴族和平民沒有絕對的價值一樣。不是貴族使平民成為平民,就是平民幫助貴族成為貴族;窮人的使命好象就是如何使富人富有,富人在富有的同時也讓窮人更加貧困。正如馬克思所説的那樣,所謂發達國家,都奠基在鮮血淋漓的骯髒歷史之上,他們的不斷發展,只是意味著落後國家物態資源和非物態資源被他們的多重掠奪。不過,所幸的是平民最大的優勢在於數量,按照量變産生質變的法則,平民中不斷産生著形形色色的歷史巨人。就在我們的視野裏,走入南京的第二位平民巨人就是被孫文先生推崇和近乎崇拜的洪秀全,一位貧困的客家人,失意寥落和近乎潦倒的私塾先生。

如果説朱元璋是平民中徹頭徹尾的赤貧者,戰亂使他靠近了軍隊,僥倖地做了郭子興的乘龍快婿後又執掌了兵權,方才開始具備了積蓄自己改革社會秩序力量的機會,那麼,洪秀全則是知識型的平民了,平民中的知識分子,也只是一種清貧的代名詞而已。學而優則仕,作為一種文化觀念,泛化為一種普遍的社會心理。封建社會就是這樣給讀書人劃定了活動的地界,只打開了那麼一扇如此狹窄的小門,讀書人只有及第,躍過龍門,始獲富貴,在社會的層級中産生革命性的蛻變,脫胎換骨後與平民陣營揮手告別。讀書,本來是獲取知識,接近真理的手段,但絕大多數讀書人追逐官銜和爵位,成為知識精神的徹底背叛。剩下那些不被命運青睞的落笫者,即便是繼續走在了求知求真的路途上,儘管“為伊消得人憔悴”,還得冒天下之大不韙,被公眾冠之為“奇技淫巧”或“離經叛道”。“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既摧殘了知識的價值體系,又摧殘了所有的讀書人。結果是讀書人變成了一條條封建皇權的走狗,造就的范進先生們卻成為主宰社會的王公大臣。

讀書,恐怕一直是經濟上的一種特權。即便到了普及義務教育的今天,不得不輟學者還是大有人在的。接受文化教育的門檻始終被銀子打造的閃閃發光,擋在門外的都是些貧民的孩子。鑿壁偷光和隔墻聽書,僅只是一種勵志的美談。然而,遊手好閒的紈绔子弟又胸無大志,寒窗苦讀大多難以為繼。發憤讀書的又多是那些志存改換門庭光宗耀祖的寒舍子弟,這些人學業的完成又離不了富人的幫襯和施捨。那麼,讀書的主體和所讀的內容,已是一覽無余了。經濟和人身的依附性,文化內容的君權和貴族意識,使讀書人的個性和主體意識得到了充分的消解,在靈魂深處高度融和于為統治者統治需要而構建的傳統文化。故而,我們産生了過多的御用文人和朽腐的封建衛道士。革命思想,民本理念等先進的人文精神還待眾多的唐僧去西方取經。洪秀全第一次為中國的農民起義找到了革命理論,改變了千百年來中國農民戰爭的思想真空和受難的文化心靈。在這裡,使得人不難理解一種歷史現象的根源所在:中國的布衣皇帝對文化的恐懼心理以及對待讀書人的過激行為。

同所有的中國讀書人一樣,洪秀全毫無例外地走在了戰戰兢兢的科舉獨木橋上,四次科考落榜,使他終於從獨木橋上摔了下來,一頭栽入人生奮鬥的深淵。這位懷富雄才大略者最終沒能做上皇權的走卒和衛道士,這倒是歷史的幸運。顯然這是清王朝的不幸和災星,同時,又將是科舉制度合理性所遭受的一次充滿血腥味的歷史嘲諷。時至今日,還有學人因為洪秀全當年的不第而大加揶揄,此類人內心深處隱現的科舉情結,窺之狀還真如野墳上的鬼火。遺憾的是,這種科舉情結,竟然在當代的光天化日下繼續招搖過市,我們看到它身上居然披掛了平等、公允、民主等等盔甲和各色外衣,然其鬼魅本質,促使其販賣著現代版本的愚昧和迷信,不斷給現代文明吹來陣陣寒意。四次落第後的洪秀全,沒有象范進那樣的同志們繼續苦讀寒窗,往自己的腦瓜裏填塞“子乎者也”,而是罹大疾一場。使洪氏幾欲斃命的大病,居然吹息了那盞燃在他心中的科舉之燈,絕望的劇痛喚醒了他胸中沉睡的怒獅。登高振臂,一身長嘯,拜上帝會呱呱墜地。正如毛澤東稱讚的那樣,洪秀全成為中國歷史上向西方文明尋求真理的第一人。其所撰之三“原道”,又有哪位秀才、舉人、進士能望其項背?“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無處不飽暖”,這是洪氏個人的夢囈嗎?“等貴踐,均貧富”,自大澤鄉揭竿而起的陳勝、吳廣以來,這是千百年來被壓榨中國農民的歷史奢望和怒吼!

太平天國如疾風暴雨,痛快淋漓地滌蕩了大半個中國,掘塌了清王朝的柱腳,砸壞了封建鸞駕的輦轂。但是,是疾風,不得不帶著呼嘯而過;是驟雨,不得不卷著血淚而逝。多少後人探尋太平天國失敗的蹤跡,以為這是東西方文明的衝突,東西方文化的較量,言説太平天國的滅亡,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勝利。洪氏帝國的破滅,是西方文化在中國本土上的最終歸宿。殊不知,正是因為洪秀全沒有把西方文明的精髓發揚光大和進行到底,恰恰是最後倒向了中國的傳統文化,並且過上了封建帝王的生活,才使他最終覆滅。如同袁世凱的復辟帝制,這是中國傳統文化無尚的魅力使然。有人説,洪秀全破孔廟棄禮教,軍所到之處,讀書人望風而逃,故而,是曾國藩、左宗棠等一批讀書人打敗了洪秀全。洪秀全何故要輕視讀書人?權不説這些科舉下的秀才們有多少經世濟用之才,單説這些飽讀詩書的秀才又有幾人能攻城略地、殺敵破陣?經兵戈而成悍將的讀書人實在是鳳毛麟角。而曾國藩這類地道的傳統文化的傑出代表,儘管高舉理學和名教的大旗,然其所仰仗的湘軍,曾公不都是盡揀“老實厚道”的湘地農民挑選?這些“老實厚道”的泥腿桿上又挂著多少傳統文化的雨露呢?就是這位飽受傳統文化濡養的曾國藩,其兇殘與洪氏相較,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然,何以賺了個“曾剃頭”的美名!

中國的傳統文化,絕不是平民的精神家園,它在帝王權仗的陰影下,繁殖的都是王公和貴族。在這種文化裏,平民的心靈毫無棲身之所。倚仗這種傳統文化,中國封建帝王的有效期之長,成為世界之冠。還是這種傳統文化,使封建意識繼續噬咬著現代文明,科學精神的步履從而愈加蹣跚。太平天國的失敗,表面上看,被中外反動勢力所聯合絞殺,其實則是洪秀全自己打敗了自己。洪秀全首先在精神上背叛了拜上帝會的教義,以叛逆傳統文化開始,最後又以合謀于傳統文化結束,在傳統文化的窠臼蜷縮藏身。其次,是他錯誤的選擇宗教作為革命的工具,因為宗教從來不會喚醒沉睡的民眾,它只會使民眾變得更加愚昧。洪秀全利用宗教發動革命,註定了他的革命走入的是死衚同。革命的命運被宗教的命運所取代,建立在愚昧和迷信上的革命,必將是一道劃破長空的閃電,雖然照徹夜空,但卻稍縱即逝,最終留下了無盡的憾恨。

正象所有的既得利益者總要詛咒革命一樣,太平天國革命同樣要遭受到形形色色人的咒罵和責難,指出太平天國是傳統文化的一場浩劫。如若我們回歸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文化狀態,恐怕商紂王的荒淫或者夏桀的殘暴還會持續到今天。因為傳統文化鍛造的是一個民族忍受苦難的耐力和承受淩辱的奴性。它扼殺革命和創新。南京無以數計的殘缺的歷史遺存,無一不留下革命的痕跡。後來人站在斷墻殘垣下,撫摸著燒焦的椽頭和砸壞的柱礎,感慨多少玉宇瓊樓、深宮雄殿傾圮于革命家之手。世界上果真失去了革命家,鎖在紅墻之外的永遠是平民了!有幸窺其寶殿一角的,也只有在你做了人家的丫環、奴僕的時候,方能享此眼福。可見,留給你的份兒,也只是做個貼身奴隸罷了。浸透著貴族精神和皇權意識的傳統文化,其維繫的政治形式愈久遠,所引發的革命就愈深刻和徹底,歷史承受的痛楚和付出的代價就愈發巨大和沉重,而傷癒的時間就愈益緩慢,歷史前行的腳步自然便遲緩了許多。

清王朝的百年基業,最終還是在太平天國點燃的火種裏化為灰燼。甘願做洪秀全第二的孫文先生,做了封建王朝最後的掘墓人。從洪氏構想的“天下為公”之盛世,到《天朝田畝制度》倡導的政治上平等,經濟上平均的大同社會,這些珍貴的思想萌芽,艱難地在地主剝削,官紳壓榨、列強掠奪的民族屈辱和階級災難中生根抽葉,並終於在南京的大地上,成功地盛開了 “三民主義”這一偉大的平民思想!使得這座“王氣所鐘”的 “帝王之宅”愈發迷人。

如果從傳統文化視角觀照,王氣,乃助帝之力佐王之道,是統馭百姓的稟賦,與帝王本身並非同一。凡王者,莫不以不斷擴張疆土,君臨更多的臣民為其志;莫不把“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作宏圖。凡王者,因民而王,故有民是王,無民是亡。凡王者,皆以民為上蒼。故王道者,包羅萬象方顯氣象萬千,有容謙下乃納百川。就連宗教也不例外,基督精神以不斷傳播福音為己任;佛教徒以無量普渡為功德。“愛施眾生”,基督精神使耶和華成為信仰的至尊;“生靈平等”,使釋氏尊為佛袓而享膜拜。而道教日後未能發揚廣大,我想應歸咎其教義的偏狹。小國寡民式的精神觀照,囿困于井底觀天,與中國的傳統文化在原理上如出一轍:追隨于貴族項背,卻遠避于平民。

而真正的王氣,既非專注于某一肉體,又非滯留于某一殿宇,它常常附會于壯麗之物又不局限和固守于物,流轉迴圈,變動不居,非有德之人不得以感悟之。正如先民之圖騰,王者,在現代文化背景下早已抽象為一種符號或象徵,成為一種民族心理和文化狀態,其本質不過是平民的主體意識罷了。而它之精粹則昇華為一個民族的精神。可見,所謂王氣,實乃平民的心跳和呼吸而己!而在南京氤氳飄蕩的就是這種王氣,一如鍾山的嵐靄,無時不有又無處不在,時隱時現。隱時,誘人神往;現時,啟人心智。這種王氣最終成為一種凝結于南京平民胸臆間的品格,身雖布衣,心乃至貴。彌散于六朝古都的王氣就這樣隨手可觸,曠遠凝重。置身於此,很自然地與北京作起了對比,政治上的優越感使來京的遊客領略到更多的是北京人的霸氣和橫勁。因而,南京的平民色彩著實讓我著迷!(楊雲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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