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在這裡我聽到了祥和

    喀什,意為玉石般的地方。作為中國最西端的城市,是中國對西方經濟文化交流的交通樞紐與門戶之地。千百年來,喀什一直是天山以南著名的政治、經濟、文化、交通的中心。這裡民族色彩濃郁,有新疆最大的清真寺————艾提尕清真寺。在美國對阿富汗的戰爭打響後,與阿富汗臨近的喀什更加引人注目。而在喀什,記者卻親身感受到了這裡的安定和祥和。

    10萬人參加的集市

    12月16日是開齋節的最後一天,也是一個禮拜天,在喀什,禮拜天的另一個意思就是巴扎日(趕集市的日子)。

    5000個攤位和來自喀什附近三縣的10萬人擁擠在喀什中西亞國際貿易市場。據説這是中亞最大的集市。

    簡易的木棚搭起的攤位一米多一個,攤位之間留出的是不足2米的路,路的中心也擺滿了臨時攤點。縱橫交錯的長長攤位像是一條條的迷宮,人一進去就會迷失在一堆又一堆的貨物之間。汽車的喇叭聲和震耳欲聾的巴基斯坦流行音樂充斥市場。

    在一個賣日化用品的小手推車上竟有四國的産品,一元錢一塊的巴基斯坦香皂,15元一包的土耳其染發劑,上面有“金黃色”的標記,烏茲別克的洗髮水,以及廣州的“海飛絲”。

    一個雜貨攤挂著一串紅領巾,一元錢一條,仔細一看是明斯克市1982年出的。估計這種紅領巾現在在明斯克市買不到了。在這裡記者見到了雪白的俄羅斯銀狐皮、哈薩克的水貂皮、烏茲別克的古樸的木勺木碗、土爾其漂亮的披肩。至於日本的、南韓的以及廣州、上海的東西更是充斥整個市場。

    那些守著攤位的人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貨物之間,並不主動招呼顧客,他似乎對你買不買貨一點也不在意,而那些賣一元錢一雙襪子的流動小販們用上了電喇叭。但在吵吵嚷嚷的中間,總有那麼幾個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蒙起來的蒙面婦女,她們就守著幾個染紅的雞蛋,或者一點乾果,一聲不響地期待著顧客。

    瑞典漢學家、突厥語研究專家貢納爾雅林在他的《重返喀什噶爾》一書中説“喀什的生活是圍繞著巴扎而組建起來的,整個喀什噶爾就是一個大‘巴扎’”。

    艾提尕大清真寺雄居在喀什的市中心,在它的周圍是密如蛛網的街巷。每一條巷子都是一個市場。

     蒸騰的香味

    開齋節的禮拜一結束,廣場北側的小吃一條街的上百家小店像是接到了命令,幾乎同時升起了爐火,新宰殺的熱氣騰騰的整羊挂在店門口招徠顧客,烤肉的肉香和“孜然”的味道伴著白色的蒸氣瀰漫了整個廣場。

    在蒸騰的香味中,清真寺10米多高的穹頂上突然之間響起了羊皮鼓和嗩吶的聲音,人們在片刻的停頓之後立即就隨著歡快強烈的節奏大幅度地旋轉跳動起來,身穿厚厚的棉“袷袢”(長袍)的人動作是那麼敏捷,腰身是那樣的靈活,廣場上沒有袖著手的觀眾,所有的人都在舞蹈。這就是著名的艾提尕節日薩滿舞。

    艾提尕一下子就變成了歡騰的海洋。

    離阿汗戰場不足300公里

    喀什離在阿富汗進行的那場戰爭的直線距離不足300公里。

    喀什的一個幹部説:“崑崙山有很多山口都可以通向國外,在阿富汗戰爭剛打響的時候,喀什緊張了一陣。天上經常有戰鬥機低空飛行,街上的運兵車也多了起來。一次打手機,我的朋友問你那裏是什麼在嘯叫?他聽到了飛機的聲音。”

    冬天的崑崙山為喀什和阿富汗之間樹起了一道天然屏障,這道屏障使喀什的緊張氣氛很快就過去了。

    通往巴基斯坦的紅其拉甫海關早已閉關,山上冷得能凍死人。“邊境線上沒有出現阿富汗難民。雪有一米多深,天太冷,想通過海拔4000多米的瓦罕走廊是根本不可能的。”一位剛從山上下來的邊防武警軍官對記者説。

    12月18日,記者在艾提尕大清真寺廣場南側的市場裏,遇到了一高一矮兩個吉爾吉斯斯坦商人。他們是16日從吐爾尕特口岸入境的,19日離境。

    問到吐爾尕特口岸的情況,高個子把手往胸部一橫,急促地説了一堆話,翻譯過來,他是説:“雪有胸部那麼深,由推土機在前面開道,過境的人很少。”

    喀什的瓷器商人

    開齋節的最後一天,走進店裏購瓷器的人越多,店主人阿不都木提卡得爾把維吾爾的文化搬到了瓷器上,變形的棉花圖案,曼妙的“巴旦木”枝葉和果實,以及維吾爾詩人的詩、維吾爾古代典籍《福樂智慧》裏的哲言。請了喀什最好的書法家來設計那些維吾爾文字。為此他申請了8個專利。

    他到中國的瓷都景德鎮請了專門的代理,用景德鎮的燒瓷技術,再用喀什這個國際的大市場,銷到伊斯蘭文化的國家。他的茶具被烏魯木齊的維吾爾人從烏茲別克當做珍品買回來,擺在家裏作招待客人專用。

    喀什像阿不都木提這樣的用內地的技術嫁接伊斯蘭文化的商人很多。他們承包杭州絲綢廠織出新疆的“艾得麗斯綢”、土爾其的披肩、巴基斯坦的花布賣給當地的群眾和遊客,把南韓的閃閃發光的織物和廣州的時髦商品銷到西亞和阿拉伯國家。

    只要逛逛喀什的中西亞國際貿易市場就會知道喀什和這些國家是通著的,喀什的商人聰明地做了中國文化和伊斯蘭文化的“二傳手”。

    買買提明吾秀爾這樣介紹他熟悉的一個喀什商人:這個商人在廣州或上海進一批貨,從紅其拉甫口岸出境,他一路走一路做生意,每到一個國家他就售出他手中的商品,再進一些這個國家的貨,然後把它們販到第三國去。大半年後,他從德國回來了。

    一個得意的銅匠

    銅匠一條街的舖子都向街敞開著門,師傅帶著三五個徒弟坐在舖子裏,安詳地叮叮噹當操作著,有客人光顧的時候,便領著他們看舖子裏擺滿的銅光閃閃的作品。

    25歲的阿合賣提江向記者推銷一把黃紅兩種銅質、鑲嵌和鐫刻著“巴旦木”葉蔓和果實的精美手工銅壺。“我,做的。一百五。”他的漢語不是很好。

    通過翻譯知道這是他自認為最好的作品。他的祖上是泥瓦匠,自已沒上過一天的學,很小的時候學習製作小刀,後來刀子的生意不好作了,就改學銅器。

    阿合賣提江最得意的就是他對銅器花紋的研究,“市場上流行什麼,就能設計出什麼。”對於正在阿富汗進行的戰爭,這個年輕人説,不理解也不感興趣。他所想的就是怎樣讓他的銅壺更漂亮,更值錢。

    在樂器一條街裏,記者進的一家店的主人阿不力米提,竟是這個樂器店的第六代傳人。小店裏充滿了木料、清漆和膠水的味道,他的父親————一個長鬍子面容清俊的老人的照片挂在墻上,照片中的老人跪在地毯上,周圍擺滿了各種木料和工具。

    時光在這個小店裏穿梭了二三百年竟沒有改變什麼。小店仿佛沉在時間的水底,從未被打擾過。和墻上的第五代傳人的區別就是第六代人有了一個木墩子的工作臺,而上一代是跪在地毯上工作的。

    父輩製作樂器都已經成為千金難求的“文物”,而他製作的最好的琴用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上面鑲嵌了幾千枚米粒大的黑色的牛角和白色的羊骨。

    總愛説“我們喀什”的溫州商人

    喀什中林物業的總經理王忠輝擔心的不僅僅是他新開張的中林賓館沒有入住的客人,他更擔心阿富汗的戰爭會影響喀什的開放。這個在喀什經商16年的溫州人現在説話一口一個“我們喀什”。

    他感到喀什這幾年對外出口的生意不如以前好做了。“以前向中亞、西亞出口機電産品,賺的都是美元,現在做不成了,關口還是太緊。”

    “我們喀什不向外開放就是個死地,那麼遠,誰來?沒錢賺!關口開放,國際航空口岸要開,鐵路修到口岸和國際鐵路接軌,喀什就了不得,真正的一個小香港。”

    王忠輝1999年在喀什投下1600多萬建起了一幢6層的賓館、商場、酒店。據説這是喀什的第一筆外來私人投資。很多人認為往喀什這樣一個邊、遠、窮、少(少數民族)地區投資等於白扔,王認為“賺錢就像賭博一樣,蓋樓就等著喀什開放、變成小香港的那一天”。

    他預計阿富汗戰爭一停止,就會大量需要從毛巾到自行車的全部生活用品。他準備好了“什麼賺錢就經營什麼”。

    現在在喀什投資的只有3個大戶,都是溫州人,“來喀什投資的人太少了,人們太不了解喀什了。”王忠林一身筆挺的西裝,光亮的頭髮和皮鞋。寬大的辦公室和辦公桌,皮沙發,電腦,坐在他的辦公室,感覺不到是坐在喀什。

    《南方週末》2001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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