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的年代造就了中國第五代電影導演的輝煌，他們以獨有的歷史思辨和時代激情構築了中國現代電影的框架，並以獨特的美學觀念在世界影壇贏得了尊重。中國第六代電影導演以先鋒前衛的面目出現，雖然在世界各大電影節上頻頻獲獎，但仍不能構築作為新一代電影藝術家的獨立品格，在普遍追求個性化表達方式的同時，第六代電影導演顯得有些語塞。

    孟京輝、陸川、李春波、樓健、張一白等，這些原本在中國電影導演名錄查詢不到的名字，今年將成為中國電影新的亮點。陸川導演的《尋槍》由於姜文和寧靜的加盟已成為今年最受注目的影片。而在戲劇圈大名鼎鼎的孟京輝拍攝電影《像雞毛一樣飛》也成為近一段時間最大的新聞。大家雖然都知道歌手李春波去電影學院進過修，但不經意間他真拍出了電影《女孩別哭》仍然讓人大吃一驚。另外，同樣是第一次拍電影，張一白導演的《通往春天的地鐵》，樓健導演的《父親　爸爸》同樣引人注目，加上前一段轟動一時的俞鐘導演的處女作《我的兄弟姐妹》，近一年多來，中國電影一股新勢力正在悄悄崛起。

    舉手發言

    相信許多人都是滿懷熱情和夢想投身到電影中來的，但是在中國拍電影太難了，劇本的選擇，資金的籌措，拍攝中的困難，後期的製作、發行、推廣，沒有一處環節不難的。加上外國大片在市場上的圍追堵截，中國電影導演的出路似乎只有兩條，要麼放棄藝術理想走商業片的路子，要麼揣摸世界各大電影節的口味，走獲獎的國際路線。

    第一次拍電影的孟京輝、陸川、李春波、張一白們面臨著同樣的問題，但這些在藝術圈裏已經摸爬滾打多年的導演似乎與以往的導演相比對未來市場和獲獎並不是特別在意，並且顯得更加無所畏懼。在他們的頭腦中最強烈的東西，就是表達的慾望。由話劇轉向電影的導演孟京輝説：“我並不是為了拍電影而拍電影，而是我有很多話要説，有很多藝術追求要實現，而電影又給我提供了更豐富的表現手段。所以我從不想別的，我拍電影就是表達自己。”

    比孟京輝年輕許多的陸川，在他的電影《尋槍》中也有一種強烈的對現代人生存狀態和價值觀念的表達慾望。李春波的《女孩別哭》也是如此，他特別想解讀城市人的生存狀態，並有一種強烈的文化關懷。其實，我們回首那些令人震撼擊節的優秀影片無一不是創作者強烈表達慾望的結果，從張藝謀的第一部影片《紅高粱》，陳凱歌的《黃土地》，姜文的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賈樟柯的《小武》無一不是如此，時代的精神實質加上個性化的表達方式，是一部好電影的基本元素，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孟京輝、陸川們的無所畏懼是他們成為中國電影導演新勢力的前提。

    “尋槍”行動

    由於是第一次拍片，這些導演需要找到兩桿槍。一個是表達方式，或者説是藝術風格，因為你需要把自己要表達的東西很好地傳遞給觀眾。再一個就是在電影市場上拼殺的手段，因為獲得市場才是一個電影導演生存下去的先提條件。

    從孟京輝的《像雞毛一樣飛》、陸川的《尋槍》和李春波的《女孩別哭》來看，三部影片都非常重視主觀表現和心理刻畫。但孟京輝走的是荒誕的路子，理想主義色彩非常鮮明。陸川則非常強調影片氛圍和象徵意味的營造，尋槍的過程實際上是人尋找生命意義的過程。李春波則不強調影片的故事性，他注重對人生存狀態的描寫，有自然主義的東西在裏頭。

    孟京輝的話非常能夠代表這幾位導演在藝術追求方面的想法，他説：“我就是要與別人不一樣，與你看過的所有的影片都不同。”另外，這三部影片推出的三個人物也非常有意思。《像雞毛一樣飛》中的詩人，是一個城市中的軟弱的知識分子，《尋槍》中的主角是一個尋找精神支柱的警察，而《女孩別哭》中的女孩則是一個城市裏無所適從的中産階級女性。這三個人物確實非常獨特並且非常鮮見。雖然三部影片都有對人生存狀態的觀望，但三個不同類型的人物，三種觀照社會的角度，三種不同的拍攝方法，呈現出三種迥異的影片風格。算是幾位導演找到的第一把槍。

    首次執導電影，一般都是小製作。但市場壓力仍然不小，因為影片的成敗會影響到對導演的投資信心問題。面對市場，幾位導演態度幾乎是一樣的，好看，幾乎是所有導演追求的目標，因為“好看”與藝術性並不排斥，又有哪個導演不希望自己的影片有更多的觀眾呢。但對於影片今後的市場走向，大多數導演胸有成竹但又不肯亮出另一把槍來。孟京輝説：“我追求好看的影片，那麼好看的影片是一定會有它的市場的。至於電影節，我覺得不必太在意它，你拍得好它自然會把獎給你。”

    應該説，對於新崛起的電影導演來講，找到適合表達自己的敘述方式是非常重要的。換句話説，作為電影導演新勢力，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將決定他的未來的走向，而對於市場，前面已有很多人趟了路，對於後來者自然會少走許多彎路。

    無知者無畏

    新導演新勢力總會帶來許多新的觀念和手段。尤其是以前作為話劇導演的孟京輝和作為歌手的李春波，都在各自的領域有著很高的成就。轉行做電影，自然帶著許多奇思怪想進來，就算是無知者無畏吧，只要敢想並付諸實踐，一定會給中國電影帶來新意。

    孟京輝在此次拍《像雞毛一樣飛》之前，連拍攝電視的經驗都沒有，但他在拍攝中確實有很多新奇的想法和手段，比如演員的訓練和排練在別的電影攝製組是很少見的，這實際上是一種戲劇排練方法的移植。再有就是情節和影像上的設計，一些想法由於技術問題被攝影組否定，但還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實現了。攝影説，很多東西只有孟京輝能想出來，很精彩，但這精彩同樣源於他的不懂。

    李春波是歌手，並且演過兩部話劇，對於拍電影他也是非常興奮。他説：“藝術都是相通的，表現方式不同而已，電影的表現手段更豐富一些。我拍電影跟寫一首歌一樣，電影有著一種音樂的節奏和旋律，當然是比寫歌更複雜更困難，但表達得很愉快。”

    陸川、張一白都是首次執掌電影導統，前者是電影學院出身，後者是戲劇學院出身，對電影理念自然有自己獨特的理解和美學追求。陸川既要在影片中強調人物之間以及人物內心強烈的矛盾衝突，又希望能夠詩意地表達出來，張一白由於拍攝過許多MTV和偶像電視劇，所以更強調畫面的美感和人物的質感。

    也許真的是無知者無畏，這批電影導演新勢力完全是以全新觀念，全新手段而且是無所畏懼的姿態出現。雖然我們現在還不能斷言這批導演能在中國影壇上有多大作為，但作為熱愛電影的我們，對他們的未來充滿期待。

    《北京青年報》 2001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