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美女作家”這個稱呼，我覺得當作家已經成了女性首選的職業之一。

    一度熱愛文學、從事寫作的女性很不幸，那時候，女作家、女教授、女研究生，甚至多數女知識分子總是遭到一些懷有“小人之心”的人刻毒的嘲諷，説她們長得不過關，才悶頭去幹事業、弄文學。今天所有的女性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因為只要你寫作，無論長得像西施還是東施、無論正當妙齡還是徐娘半老，一律可以站到“美女作家”的隊伍當中。

    寫作讓女人如此美麗，不僅讓她們獲得了美麗的稱號，還讓她們釋放了自己美麗的內心。她們可以面對電腦盡情回憶人生，放大細節，抒發感受，小到抽什麼牌子的煙、到什麼酒吧、開什麼車，大到跟什麼人初戀、跟什麼人上床、跟什麼人結婚，娓娓道來，在展示自己豐富的生活經歷的同時伴隨著因這種豐富所遭受的折磨——痛苦矛盾或者百無聊賴。如果你既不痛苦也不無聊，戀愛經歷也比較單純，那説明你離寫作的境界還遠。

    寫作，特別是女性寫作，説穿了都是自戀。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在自我折磨的陶醉中被放大，精敲細打，雕琢花紋。可是自戀也有高下之別，高明的作家能不大留痕跡；或者是戀到極致反而讓人無話可説，如杜拉斯。怕就怕戀成了法國畫家杜米埃筆下的“納西斯”，一個醜陋少年拖著乾癟的身體在水潭邊顧影自憐，本來是平常人，非覺得自己是美麗的水仙花，結果反而露了破綻。所以，美女作家，寫作的時候也得適當留個心眼，別把自己暴露得太狠了，第一，讀者對你的故事未必那麼有興趣；第二，萬一露出了“不美”的破綻有損形象，讓若干“小人”又有機會竊笑。

    《北京青年報》 2001年6月0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