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留意了一些在網上闖出門道的新人新作，發現他們的言談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對網路充滿感激之情，即使他們的小説已經被出版社相中印成了紙本書，他們也不會忘記網路提供的重要機會。新出版的網路小説《蒙面之城》的作者寧肯的一段話比較有代表性：“《蒙面之城》在公共空間連載的日子裏，讀者的心情、平等的參與、批評與真知灼見使我體會到一種徹底的平等、自由與互動的現代人際關係。”

    在所謂“資訊社會”，網路的意義早已超出了技術層面，它籠罩著智慧的光環，成為高科技時代平等和自由的象徵之一。網路提供的四海一家的美麗圖景的確令人激動，僅就寫作而言，它不再是作家的專利，每個人都有充分表達自己的權利，都有發表作品的機會，其他人也可以自由參與，進行批評和討論，沒有絕對的權威，個人的心情能得到充分的釋放，難怪網路寫手們都對網路充滿敬意。但是尊敬的話聽得多了，心裏也難免有了一些疑惑。

    網路是自由的，但是近些年來我們享受著網路自由的同時也感受著自由催生的語言暴力。大到對一些新聞事件、新聞人物的評論，小到對一篇小説、一部電視劇的看法，我們拜讀網友們真知灼見的同時，也充分領略了網上的污水和髒話。網上的一切都可以在自由的名義下進行並要求得到理解。網路是平等的，但是這種平等參與的權利只屬於有一定經濟基礎和教育程度的人，沒有錢買電腦或者識字不多的人是享受不了這種平等的。即使對於有能力上網的人，掌握英文的程度也意味著他們在網路上享有的權利大小有別。網路在提供了大眾平等參與的可能性的同時又製造了新的不平等。

    網路的倫理問題無疑是當代社會面臨的新挑戰，科技進步與社會生活之間的關係複雜而艱深，不可一概而論。我們只能提醒自己：不要在資訊時代不自覺地把網路神化為新的偶像，那本身就是違背網路精神的。對於網路這個新時代的“無冕之王”，我們需要的是清醒的思考，而不是一味的感激和讚美。

    《北京青年報》 2001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