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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俗傷骨——中國畫流行病批評

     一位批評家于ZO世紀8O年代所作的預言似乎並不靈驗,中國畫逃過了“窮途末路”這一大劫——不是作為“保留畫種”,而是堂而皇之地跨進了新世紀的門檻。

    其實,批評家的憂患意識並非杞人憂天。當下中國畫華麗的外表難以掩蓋其精神的病態與空虛。中國畫的病患不一而足,而媚俗則是中國畫壇最大的流行病。媚俗的根性在媚骨。媚俗危害之大,卻至今未能引起學界與畫壇的反思。

     一

     從題材、內容到形式、情調,中國畫的媚俗無處不在。

     人物、山水、花鳥一一妖冶的古今美人,風騷的文人墨客,虛假的民族風情,嬌媚的青山綠水,矯飾的明清古居,甜膩的花鳥魚蟲。這些揮毫必攬式的俗套題材早已令識者乏味,卻因其能娛俗人耳目而充斥畫壇。更有甚者,裹小腳,套肚兜的病態裸女,貴妃出浴式豐肥性感的唐粧美人,搔首弄姿的時裝女郎。再配上流行小調與打油詩一般的淫詞穢語……這些愈加俗不可耐的內容亦屢見不鮮。

    工筆、寫意、水墨、彩墨一一扭捏的造形、輕盈的用筆、討巧的構圖、可人的設色;或繡花般地精描細繪,或調情式地戲筆弄墨。媚俗的內容與形式沆瀣一氣,勾畫出風情萬種、陰盛陽衰的中國畫流俗面孔。即使是那些襲取古今中外生辣藝術風格的中國畫,也難免落俗。比如徐渭的破芭蕉、八大的瞪眼鳥、畢加索的變形女,只要經過當下中國畫家的“五味調和”,便可即刻變成性溫味甘、老少咸宜的大雜燴。

    公開與地下繪畫交易中俯拾即是的媚俗的小品、行畫、應酬畫、禮品畫、公關畫,以及迎合官場的官樣畫,已經使中國畫損筋傷骨,墮落到奴顏卑膝的田地,而嘗到了媚俗甜頭的中國畫家,則對此渾然不覺。從大腕級別到未名之輩,當中國畫家關起門來沾沾自喜,酒後茶余津津樂道無非是獲利厚薄,或者是浮名與虛銜的時候,中國畫的現狀與前程,就不得不令人擔憂了。

    當藝術殉道者李伯安驚世駭俗的鴻篇巨制《走出巴顏喀拉》被發現的時候,美術學界不免為之震驚:當今中國畫壇還有這麼好的畫家,還能産生這麼偉大的作品。然而,李伯安為中國畫燃起的一星希望之光,又隨其孤魂悄然飄逝。關注一下李伯安的創作動機與畫風轉變是頗具啟發性的。當日本商人願以鉅額畫酬以及在兩國辦展為條件預約此畫時,李伯安畫得比較寫實和拘謹。而當簽約隨日本商人去世失效後,李伯安失去了名利的誘惑。在經過一番痛苦的思想鬥爭後,他決定繼續畫下去。並且從此擺脫一切束縛,直抒胸臆。因此,這幅力作的後半部的藝術魁力超過了前半部。

    難道自古英雄多磨難是一種無法抗拒的歷史宿命?艱難的歲月曾經造就了潘天壽的體鋅鐵骨,林風眠的低揚激越,李可染的沉雄渾厚,石魯的不屈不撓。其人格魅力與藝術個性統一而鮮明,陽剛之氣則是他們的共性。而如今,面對金錢與浮名的誘惑,中國畫家能否拒絕成為玩主雇傭的奴畫製造商?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不要以為炮製奴畫的只是些三流或不入流的畫家。有眼力的讀者,只要從題材、內容、形式、情調四個方面去衡量一番,就不難發現當今享譽畫壇的名流,下筆即俗者比比皆是。

     二

     媚俗的病根是媚骨。今日有不少浮而不實的中國畫家,一個比一個會擺派頭、做味道。表面視之均非等閒之輩。然而,無論是做人還是作畫,骨子裏即一個比一個圓滑,靠耍小聰明沽名釣譽。一位以擅長官樣畫而成為官場畫展大獎得主,又以行畫出沒繪畫市場的畫家有句口頭禪:要懂得“遊戲規則”。另一位以現代美人畫而當紅台灣、南洋畫廊的青年畫家,更加直言不諱:畫如女人,需要塗脂抹粉,喬裝打扮一番才有賣相。

     媚骨並非中國畫家的天性。自古以來,不僅以畫自娛的倪高土暢言‘觀抒胸中逸氣”,即使是著畫為生的揚州八怪,也以“直搖血性”的“平生高岸之氣”,公然抵制“徒以濃麗誇人筆墨”的“閨幃間稚物”。無論倪高士還是揚州八怪,不管處境如何艱難,始終沒有失去他們的人格尊嚴和藝術理想。

     今日中國畫家的媚骨,則滋生於理想的失落與利欲的膨脹。

     藝術是茶余酒後的消遣品,還是開啟大智慧、陶鑄真性靈的創造物?藝術家應當迎合大眾未經訓練的口味,還是超前引導大眾的審美眼光?這些藝術的基本權重問題,在許多畫家心目中是無足輕重的。而使他們動心的,則是在物欲橫流中能滿足其及時行樂的浮名和近利。在偽文化庇護傘下,他們靠題畫或聊天時閒扯幾句莊禪皮毛,以及故作玩世不恭的狀態,掩飾其內心的空虛與無聊。一旦碰到將“玩字畫”等同於炒房産、倒古董的玩主們,仗著財主的派頭頤指氣使的時候,以扭曲人格討生活的畫家,鮮有不惟命是從,投其所好的。然而畫家們自有解嘲的行話:“畫商願意炒作,表明大眾喜聞樂見,我的畫具有人民性。”

     三

     媚俗是近十年來中國畫壇經久不愈的流行病。數年前有幾位論者曾就脂粉氣和陰盛陽衰的病態情調而對中國畫流派提出了尖銳的批評。而如今,中國畫的陰氣反而日盛一日,直至瀰漫南北,波及各地。甚至招引了一些有同樣嗜好的理論權威身先士卒,搖旗助陣。應該承認,脂粉氣的畫家中不失極富才情者。但以一種病態畫格和玩世不恭的情調,自覺或不自覺地迎合有錢到處找樂子的玩主們的不健康心態,既有損於畫家的人格,也不利於新時代的精神文明建設和藝術自身的發展。

     媚俗對於畫家來説,等於精神吸毒。一旦上上癮就會産生夜郎自大的心理錯覺或者破罐子破摔的變態人格。一位以畫小腳裸女著稱的畫家,竟以標榜脂粉氣為榮。你若對這樣的畫家談什麼藝術與文化的抱負、畫家的歷史職責、人品與畫品,就如同癡人説夢。

     在一部分人過於注重經濟效益的今天,媚俗正是體現了這個時代症候的難以消解的藝術與文化現象。然而歷史上真正的藝術家,卻往往能夠超越時代的局限性。他們寧肯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和生活壓力,去實現自己的人格理想與藝術信念。歷史證明,只有經受住藝術史大浪淘沙的檢驗,才是真正具有藝術價值的作品。雖然靠媚俗也能獲得一時浮名與眼前利益,但絕不可能産生劃時代的大畫家與永垂青史的傑作。

     人們好像要逃避世界末日似的渴望著21世紀。如今當我們真的跨進新世紀大門的時候,中國畫家應當怎樣做才能走出困境,成為無愧於新時代的民族和人類文化的創造者,這難道不值得我們深思嗎?

    《光明日報》 2001年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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