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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品:我用筆墨祭奠南京大屠殺的死難者

    歷史帶我們走進了一個新的世紀,有無數輝煌的未來值得我們去憧憬,但是也有許多難忘的過去值得我們永遠記住並深思。抗日戰爭、南京大屠殺始終是中國人民心中抹不去的傷痛和陰影。去年12月下旬,在抗日戰爭紀念館前,5個國家駐華使館的外交官、日本的東史郎還有許多中國人參加了一個畫冊的首發式活動。這本畫冊是一位中國畫家用“心”畫成的南京大屠殺的歷史,它裏面有300多幅作品,每一幅都象徵著一塊城磚,它們組合在一起就是一面彈痕纍纍卻屹立不倒的城墻,在這面墻上鐫刻著一個個無法抹去的畫面。它沉甸甸的,完成這本沉甸甸畫冊的畫家是——丁品。

    我用筆墨祭奠南京大屠殺的死難者

    記者:(以下簡稱記)你的這本畫冊全稱是“20世紀的浩劫——系列水墨畫《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墻》”,為什麼稱作死難者墻呢?

    丁品:(以下簡稱丁)整個作品是由戰禍、陷落、屠城、血墻、呼喚等16段組成的,是系列長卷人物畫,作品的總體結構是用象徵的手法,以1937年12月南京陷落後的廢墟——城墻為主體形象,所有內容是畫在一塊塊磚形的畫面上,這些畫面的組合就構成了“受難者墻”這種形式。

    記:看畫冊裏的作品時,感覺幾乎包括了南京大屠殺的整個經過,你是不是有意識地把它畫完整呢?

    丁:是的。我把自己能找到的資料基本都表現出來了。比如,日軍進攻南京時,剛開始國民黨軍隊也在奮力抵抗,我的畫面也有這一部分的描寫,像《被攻陷的陣地》、《與陣地共存亡》等。南京陷落後,一些有正義感的外國人儘自己所能幫助中國人,這部分內容我也畫了一些。當然最多的還是揭露日軍暴行的畫面。

    記:看你的這些畫,有些內容表現得很抽象,有的還沒有把人物畫完整,只是表現了一個局部,但是視覺衝擊力都很強烈。在這裡你運用的是什麼手法?

    丁:我的這些畫不完全是歷史的真實記錄,它有藝術加工提煉的成分,有許多畫面是我根據史料,用象徵的手法,通過藝術語言來表達的。比如有一幅畫是《活埋》,表現的是中國人被日軍活埋的慘景,畫面中有一隻手在震顫,是受難者最後的抗爭、對生命最後的呼喚。人被活埋時可能還沒有埋到頭部,埋到胸部時人就已經窒息了,但是誰也沒見過這種場面。用電影語言表現這個情景比較容易,不過用繪畫來表現就很難了,我就是通過自己的想像,我把自己當作一個直接目擊者,畫出了這個最後顫抖的手,通過它象徵著受難者不屈的掙扎和呼喚。畫面中我還保留了一些有意識感的東西,比如有一幅《黑暗》,畫面中就是一塊黑色,沒有任何內容,它也是一種象徵,就是當時籠罩在人們頭上的一片黑暗。後面還有三塊“城墻”,連續是《不屈的城》、《不死的城》、《怒吼城》,三幅畫裏的內容都只有城墻,或殘破不堪,或彈痕纍纍,通過這三部分,我是想表現出南京大屠殺中的三個感受:中國人在日軍進犯時不屈服,在屠城時屹立不倒,在被殺戮中依然發出怒吼。

    記:雖然很多作品是象徵性的,但是看整個作品時,還會讓人感到一種流動的、連貫的、真實的感覺。

    丁:其實我的作品單幅看可能是抽象的、是象徵性的,但連在一起就會出現一種蒙太奇的效果,一個一個片段地變換,每個片段又是很強烈地表現一個內容:面臨死亡的俘虜們的腿,邁著沉重的步伐由遠而近;反覆出現的繩索中有捆著的繩索、拉成串的繩索、吊著脖子的繩索;死難者的手中有被反綁的手、掙脫枷鎖的手、鐵絲網後渴望自由的手。這些內容的象徵意義是很明顯的,而連續的表現就讓人們感到了一種真實的情緒,使人們受到感染。

    我把20世紀人類的浩劫鐫刻于“墻”

     記:什麼時候準備畫這些畫的﹖

    丁:1995年。那一年是紀念抗日戰爭、反法西斯戰爭勝利50週年。那個時候,中央美術學院設計係組織了一個關於這個主題的展覽,當時的設計系主任戴士和先生與我很熟,我們也是朋友,他請我回去幫他們一起搞這個展覽。既然是設計係做的展覽,選擇的作品形式多是招貼畫的形式,我以前是學版畫的,畢業後一直在出版社做設計工作,做了10多年,應該有點經驗,所以找我回去。我和另外一個老師分別創作兩個題材,一個是《奧斯維辛集中營》,一個是《南京大屠殺》,我負責《南京大屠殺》這個部分。當時我就收集了好多關於這個題材的照片和歷史資料。當時創作是以設計為主,不是油畫或是國畫形式。在創作這個作品的時候我就在想,這是用一些象徵性的語言,用一些符號表現的歷史,我還可以用繪畫的形式把這段歷史畫下來。從1995年底開始,我就動筆畫了。

    記:你的整個作品是用300多幅小作品組成的,畫出來要用很多時間,你是怎麼一邊做著設計的本職工作,一邊創作呢?

    丁:我在出版社工作,上班時只要有空閒的時間,我就用普通的稿紙,拿一隻圓珠筆勾草圖,大家在休息的時候聊天、下棋,我就自己畫自己的圖,每天能畫出好幾張來。而創作基本都在晚上進行的。

    記:這麼多作品一直畫得很順利嗎?

    丁:也不是,1996年初我畫了很多幅,按照自己的想法不斷地在試,畫了一些很大的作品,但是感覺都不好,算是失敗了。後來我想自己的創作時間只能在晚上,我也沒有很大的畫室,就在家裏的桌子上,於是我就想把整個作品構思好之後,分成一塊一塊地來畫。現在畫出來的這些每一塊都基本是城墻墻磚那麼大,所有這些“塊”組合成的整個作品有20多米長。就是説每一塊作品都相當於一塊城磚,組合成一道城墻,出來的效果就是紀念墻的形式。當時我就在家裏的小桌子上一塊一塊畫出這些“城墻”。

    記:這麼多塊“墻磚”怎麼組合起來呢?

    丁:我是在畫好以後,把它們都鋪在地上一塊一塊地對比、整理,按照它們的內容拼接。這些作品在畫的時候我還沒有想過怎麼把它們聯繫起來,只是不斷地在畫,沒有想過自己到底要畫多少幅。

    記:什麼時候把這些“城磚”拼成“城墻”的呢?

    丁:那是1997年了,那時我已經畫了很多很多張,就著手“剪輯”拼接了,這個工作費了很長時間。因為量太大了,組成最後作品的這些小幅作品一共有336幅。

    記:這些作品你曾展出過一次。

    丁:是。1997年底我在中國美術館舉辦過一個展覽。當時我想,我應該找一個時間,一個機會把這些內容展現出來。1997年3月份我和美術館聯繫舉辦展覽的事,最初的時候我預定的是中間的圓廳。因為需要資金,我又和廣告公司聯繫、和企業聯繫,但是大家都覺得我這個展覽不會賺錢,所以我也沒有拉到錢。美術館有一個規定,必須在展覽的兩個月前資金到位,否則展廳就要被取消。我一直沒有找到錢,美術館知道了我的困難就特別照顧我,直到展覽前20多天還給我保留著。不過最後我的展覽還是在側廳舉辦的,因為側廳比較便宜。

    記:1997年舉辦展覽的時候整個作品就已經完成了,一共畫了多長時間?

    丁:我是從1995年底一直畫到1997年10月份,用了不到兩年時間。

     畫畫時我感覺自己就在受難者周圍

    記:這些作品不是一般觀賞性的作品,而是一種震撼靈魂的作品。所以你在創作過程時也説過,在收集了很多資料後,心情一直無法平靜。你看這些資料的時候,哪些內容讓你感到觸目驚心?

    丁:我收集到很多照片以後,感到那些資料肯定都是日本人自己拍的,因為那時他們決不會讓中國人拍,因為那會揭露他們的暴行。我看到有的照片是日本人拿著刀面目猙獰地站在被捆綁著的中國人面前,還有許多更殘暴的畫面都讓我感覺是對我們中國人的一種侮辱。

    記:你是不是就是把這種感受和歷史的“鏡頭”記錄在你的畫面中?

    丁:我沒有把這些內容照搬到我的畫面中,我的許多畫面和畫面中的內容都是從真實的文字內容中找出來的。我從這些資料裏感受到受難者內心的東西,我希望自己能體會到受難者內心的心境,把它表現出來。我在畫到一個階段的時候,我感覺我就在受難者的周圍,我可能就是受難者之一。我感覺我就躺在受難者中間,受了傷但是還活著,我在觀察。我就是以這種視角來感受,所以我的畫面是一種近距離的感覺。在畫的時候,我似乎看到受難者的頭顱就面對著我,我感覺我就像一個直接的觀察者,所以我的畫面裏也有一些合理想像的成分。原來看過南京大屠殺照片的人都能感覺到那裏面表現的內容雖然很真實,但對我們是一種侮辱。再來看我的作品你會發現,我完全是以一種新的視角來表現南京大屠殺。

    記:在一年多的時間裏面,用濃重的墨色一幅接一幅地畫這些作品會不會有一種壓抑沉重的感覺?

    丁:畫到最後階段,我覺得自己特能體會到國歌裏面的一句話就是“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我覺得我的心裏面也在吼著。所以我的畫裏面也有很多這種怒吼吶喊的場面。而且我表現的這種吼聲不僅是生者的吼聲,還有受難者的吼聲。

    記:這些作品展出後美術界對它的評價很高,他們是怎麼説的呢?

    丁:美術界對它們的評價確實很高,我實在沒有想到。現在能讓美術界評價很高是很不容易的。美術批評家水天中説的一句話讓我都不敢接受,他説:“《南京大屠殺60年美術特別展》,從精神力度和歷史意義上講是1997年美術界的重要成果,是1997年最有價值的畫展,它將載入中國美術史冊。”

     記:現在你的作品已經出版了畫冊,是不是想通過這種形式給大家留下點什麼?

    丁:是的。畫完這些作品後我總覺得死去的靈魂還在吼叫,最後的吼聲還在繼續。因為國歌永遠傳唱,也許到了以後對於什麼是“最後的吼聲”,“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是什麼意思人們都不知道了,我覺得有必要給後代留下這些歷史的印記。而現在通過這些作品,通過這本畫冊,它會在世界上發行,它現在可以告訴世界人民什麼是“南京大屠殺”,特別是對日本人,因為他們還有很多人不承認這一點。

    丁品簡介:

    1951年出生,自幼喜歡繪畫。1969年下鄉到雲南西雙版納,自學美術,曾被調到兵團宣傳處負責美術工作。1978年考入中央美術學院版畫係,成為文革後第一屆美院學生。1982年畢業,一直在世界知識出版社做美術編輯。家中沒有專門畫室,就在一張不大的桌子上創作。

    《北京晨報》 2001年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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