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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祥霆:古琴不需要搶救式保護(多圖)
中國網 | 時間:2006 年6 月27 日 | 文章來源:新京報

古琴音樂能否上升為“道”?是否會淪為“博物館藝術”?能否納入現代音樂元素?

李祥霆:滿族,吉林遼源人,1957年起師從查阜西學古琴,1958年考入中央音樂學院,師從吳景略學古琴。1989年到英國康橋大學做古琴即興演奏研究並在倫敦大學亞非音樂研究中心任客座研究員。1994年回國後繼續任教中央音樂學院,並任中國民族管弦樂協會古琴專業委員會(簡稱中國琴會)會長。1983年以來,他在十多個國家演出講學,舉辦四十多場獨奏音樂會,評論稱他用古典的素材、新的音樂思想和生活的意識經驗,肯定了琴樂最高而完整的精神。

李祥霆認為古琴自身具有很強的生命力,不需要擔心未來的生存問題,而且目前不需要像其他樂器一樣進行現代化的改造。

元代王振鵬所繪的《伯牙鼓琴圖》,描繪春秋時期伯牙為鐘子期彈琴的故事,高山流水遇知音流傳千古。

古琴曲目的記載和傳播一向都是以文字的方式進行,後來發明瞭以漢字筆畫拆分組合的“減字譜”。

宋徽宗撫琴圖。古琴歷來被看做是文人雅士、達官貴人修身養性之物,所以有部分專家認為其生存條件、環境都已經不存在了,對古琴的保護是很緊迫的。

一曲《高山流水》,千百年來,知音與古琴的美妙傳奇不斷被演繹。6月17日,本報主辦了“古琴藝術的傳統與現狀”講座,古琴演奏家李祥霆的開講,吸引了眾多的古琴知音、愛好者前往聆聽、討教。

古琴是中國古代地位最崇高的樂器,位列“琴棋書畫”之首。清朝末期,古琴逐漸衰落。上世紀80年代後,古琴得到了一定的恢復發展。現在,全世界能彈古琴的人數已達萬人。但是,古琴依然是最重要、最冷門的傳統音樂。2003年,古琴列入聯合國“人類口述和非物質遺産代表作”的名錄,其發展越發受到關注。

李祥霆針對目前把古琴音樂上升為“道”的觀點提出了質疑,並表示古琴具有旺盛的生命力,沒有危機,也不會滅絕,人們的喜好終會對其發展趨勢“投票”。他還現場放起了古琴樂,雖然沒有絹燈,沒有琴案,卻絲毫不影響他現場演繹古琴的魅力。

演講結束後,本報記者針對古琴藝術的傳承、推廣、與現代音樂元素的結合等方面採訪了李祥霆及相關專家。值得一提的是,對古琴音樂是否是小眾藝術,是否會淪為“博物館藝術”

及搶救保護的急迫性,古琴是否應納入現代音樂元素等問題,專家們的意見相左,這也是音樂界近年來爭論的焦點。

■演講摘錄

古琴是常規藝術,不是道

古琴為什麼是冷門藝術,因為有人把它當成藝術,把它當成道。道就是方法、途徑等等,就是一種思想理念在裏面。實際上古琴藝術是什麼呢?就是常規的文化藝術,只是更古老、更深刻、更豐富、更細緻、更有感染力,然後積累更多的美學理論和文化遺産。

所以,只要我們有興趣,都可以學會。有人覺得它高不可攀,深不可測,神秘得不得了,實際上再高,也高不過詩經嘛!古琴跟它是一樣的,都是精神文化藝術,是古典文化的結晶。唐詩宋詞也好,大家都可以學習,變為自己的精神成分、智慧成分。

論語所反映的儒家思想,還有孔孟以來,道家的點評,比如《道德經》,還有《易經》,那麼多,難道是深不可測嗎?古代的這些文化傳統不是少數人才掌握的。

神秘,宗教講神,也不叫神秘,它是神聖。它有神,可以讓人們去理解,讓人們去接受和感化。古琴難道還比它神秘嗎?

一比就知道了,如果高於老子、高於莊子、高於《易經》,高於佛家、道家,這是常理所不可想像的。古琴的神秘與現狀有點關係,我的老師和我尊敬的前輩琴家們,沒有人説到琴道。

古琴永遠不會消逝

悠久的歷史足以證明古琴自身便有很強的生命力,永遠有人喜歡古琴。有很多小孩一聽古琴馬上就入迷了。

古琴快消逝了嗎?它永遠不會消逝,只能説它是有起有伏吧。少的時候只有幾個人,一旦社會穩定了就會有所發展。就像唐詩宋詞,真正寫舊體詩合格的不多,但愛好者特別多。地方戲曲,有些比較古老、有文化價值,但價值超不過崑曲、京劇;就娛樂性來説,也超不過現代娛樂。這種才是搶救式的、文物保護式的,古琴遠遠不是這樣。

古琴是人類現存最古老的活的文明,這是惟一的。古琴的流傳,從三千多年前就有記載,一直有人彈,有人教,有人寫曲子,有人寫理論研究。

因為它成熟很早,在社會影響很大,在殷商時期民間就普遍存在。《禮記》上説上層社會也需要它,我認為它是身份的象徵和修養的必要。為了在社會立足和溝通,需要你有表達能力,所以需要學琴和禮。

在古代,古琴是文人貴族的表現。再後來它深化了,以至於神化的程度。我從全唐詩裏面找到1700首有關古琴的,表明瞭唐朝在很多情況下都是要彈琴和聽琴的,送朋友、歡迎朋友,朋友罷官,高興、不高興,一個人、很多人,都彈琴,琴曲也是多種多樣的。這是全面的、成熟的藝術的體現。

到明清時期古琴還在發展,到清朝後期也在發展。最低潮的時期是在什麼時候呢?

就是在“文革”中不允許彈了。在那期間,我的老師進行調查,全國會彈的就算,結果還不到200人,想彈琴的人很少,這是最低谷。20世紀30年代前後,我的老師查阜西等一些優秀的琴家推動全國古琴再一次恢復,他們做的工作是搶救古琴。

人們會為古琴發展形態投票

自古琴宣佈為非物質文化遺産以後,就引起各界重視。然而,古老的文化要得到更好的繼承、傳播,還需要做很多很廣的工作。

現在古琴的局面是國家一重視,各界也重視,包括媒體。人們了解古琴的途徑就多了,認識古琴的大門也打開了。很多活動組織起來了,包括成立琴社。現代人更需要古代的場景,因為他回不到古代了,但可以聽古琴找到那種感覺。聽古琴、穿漢服、看故宮的名勝古跡———現代人需要全方位的文化,古典的、現代的。

古琴發展到現在不需要什麼改進。如果説有點改動,就是過去的琴弦用絲弦,磨損大,容易斷,天氣潮濕的時候容易走音等等。後來我的老師(吳景略)發明瞭鋼絲弦,解決了這個問題。

古琴一直在發展,然而古琴畢竟不是流行音樂。將古琴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産,也是為了更主動地傳承、發展古琴藝術。古琴就像唐詩,又深又老,不是一般人簡單就能接受。而在現代與傳統的較量中,喜歡古代的永遠是少數。琵琶等都與現代因素結合起來,琵琶古曲聽的人也不多,聽的多是現代歌曲———而人們聽古琴恰恰聽的是古曲。

古琴衰弱了嗎?古琴沒有危機,古琴也不會滅絕,現在人們生活條件好了,更需要古琴的發展。要説瀕危那是因為彈得比較糟糕。現在是過渡時期,什麼水準都有,什麼水準都可以站出來説自己演繹的是古琴藝術。但在將來,人們會選出什麼才是真正的古琴藝術。古琴納入各種現代音樂元素,也是可以的,人們也終將因自己的喜歡為這種藝術發展形態選票。如果沒人喜歡,自然就沒人聽了,所以不用擔心古琴與現代音樂元素的結合。

■現場互動

問題1:古琴是一個調試的樂器,如果入門的話,從何做起?如何識譜?如何達到像您所説的即興彈奏?

李祥霆:古琴入門是很容易的。古代文人那麼多人會,如果難的話就不可能。

為什麼入門容易,因為方法。二胡和小提琴是不一樣的,音不準了再練,要花很長時間。而古琴就簡單得多。難在哪呢?等基本有輪廓以後,彈出連貫、流暢、表情、意境,就難了,就跟很多人練書法是一樣的。有些人練琴是要做專家嗎?不是的話,入門就可以了。

問題2:我以前接觸過古琴,只是會一點指法。我想問你自從教學以來,一共有多少徒弟?第二個問題,古琴的現代化發展將會怎樣,比如在古琴的音樂作曲中加了一些現代的元素,搖滾、十二女子樂坊等。

李祥霆:我一個弟子都沒有,什麼叫弟子呢?私人關係,完全接受了我的思想和藝術,然後像一個親人來對待。五年前有一個日本的小學校長,他很有思想,很喜歡中國的音樂,在中國他跟我的女兒學習,我回來時,我女兒去了國外。學了幾次,他説李老師,我要把我的工作結束一下,明年就來做你的弟子,天天伺候你,跟著你。我説太可怕了,生活上感覺就不對了。我教過的人,職業的和非職業的加在一起有500人左右。

回答第二個問題。傳統曲子,我會準確地、充分地展示給社會;我有經驗來進行創作,別人寫的曲子,如果要我配合樂隊,我也可以做。別人怎樣弄,完全由別人決定,願怎麼做就怎麼做,只要符合社會規律和藝術規律就存在了,如果不符合就消失了。女子十二樂坊的出現,是社會生存的需要。它是流行音樂,用了民族樂器。當然這也不會阻礙民族樂器的發展。

■近代古琴演奏三大家

查阜西(1895-1978)是一位文人古琴藝術家。他的演奏具有一種悠然從容、舒朗真摯的精神。他編纂有《存見古琴曲譜輯覽》、《琴曲整合》等著作。

吳景略(1907-1987)首開了音樂學院古琴專業,其演奏風格既婉約又豪放,被稱為“虞山吳派”,並與樂器廠共同研製成功鋼絲尼龍弦。

管平湖(1895-1967)演奏風格渾樸、剛健細膩,意境深邃。他先後發掘出《廣陵散》、《幽蘭》等琴曲。美國太空探測器的金唱片上,就錄有他演奏的《流水》。

■多方觀點

博物館式地保護古琴藝術

樓宇烈(北京大學京昆古琴研究所所長)

新京報:在古琴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産後,我們聽到一種聲音是“古琴不需要搶救式的保護”,你怎麼看待古琴的保護和傳承?

樓宇烈:古琴最重要的是傳承問題。但是我們會遇到多個標準。有專業的要求、業餘的要求,完全是多樣的。同時對古琴發展的認識也呈現多樣態勢。有強調發展,有認為要保持原貌的。有倡議成為大眾化的藝術,也有人呼籲僅局限在小圈子內的欣賞。

作為器物,不會有太大的改變。但是作為演奏,其風格便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

所以我認為對於古琴的保護應該定格在一種狀態,成為博物館的藝術。

我們現在能做的是儘量保持古琴的原生態,儘管可能會與傳統有些出入。但是近代還是留下了一些古琴範式,包括對琴道的理解。我們應盡力將其保留下來,作為後人的參照,等到以後再考慮發展古琴藝術。

古琴本質上不可能成為表演藝術,而是一些人消遣、修養的方式。

新京報:在音樂多元化的當下,傳統音樂也會納入現代音樂元素,你認可這種發展嗎?

樓宇烈:當前的音樂環境是很複雜。我之前提到的將古琴定格起來,進行博物館式的保護,也是出於對音樂環境複雜的認識。在我們無法為古琴發展得出最好的路子之前,我覺得還是應先保持古琴的原貌。

保護第一,並行其道

秦序(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研究員)

新京報:你怎麼看待古琴的保護和傳承?

秦序:當年我們向聯合國申請將古琴列為人類口述和非物質遺産代表作時,古琴的狀況就比較明確了。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産有幾個重要條件,在傳統中具有代表性,同時還有失傳的危機。所以最早我們申報的是崑曲,而不是京劇,就緣于京劇還不到瀕危的狀態。

我們無法否認,儘管古琴經過了幾千年的發展,然而近100年來,古琴是萎縮的。古琴中的一些東西在失傳。因為古琴的生存條件、環境都已經不存在了。古琴依託的文化土壤是士大夫階層,這是一種文化象徵。現在沒有士大夫階層了。

其次,我們也應看到不是説給古琴裝上話筒便能保護、推廣的。古琴是屬於小範圍的,音樂廳式的文化活動方式不適合古琴。

古琴的文化基礎消失了,對古琴有所傳承的老人也在慢慢逝去,這種情況決定了我們對古琴的保護是緊迫的。

新京報:那對古琴的保護具體應該採取怎樣的措施呢?

秦序:我們經常提到要保持古琴的原貌。比如説打譜吧,這是再現古琴的一個方面,但目前一首譜就呈現出七八種方法,究竟哪個才是最確實可靠的、最接近古人的,還沒有定論。

因此,我們便要對古琴進行總結、研究。趁目前對古琴藝術有所傳承的老人還在,儘快地搶救、記錄,拍成錄影,這是我們對古琴保護所做的一部分工作。

新京報:現在出現了運用現代音樂元素對古琴進行改進,你贊成嗎?

秦序:應該説對古琴的保護和發展是“各行其事,各行其道。”在對古琴的傳承中,必須要有一部分人對古琴做出嚴謹的研究,以原貌保護、傳承古琴藝術。我們強調保護第一。

另一方面,對古琴做一些新的改變也是可以的。古琴藝術中可以配上合唱、舞蹈。畢竟時代在發展,古琴藝術也需要切合發展。同時,這種改進也起了宣傳遺産、引起關注的效用。

■聽眾回訪

李飛雪(中國傳媒大學教師):我覺得李祥霆能認同現代音樂元素納入古琴,有利於古琴的發展。這種樂器在古代是身傳相授的。很多老專家反對它進行現代化的改革,然而李祥霆對古琴的態度與現代文化融合。

作為傳統文化不能像化石那樣放在那兒,這樣反而不利於其發展。這種積極態度,融入現代文化,反而使它能得到更好的發展,作為樂器流傳下去。

比如説有許多民歌,也是這樣口耳相傳的。發展到現在,它肯定與以前的唱法不一樣了,包括機械的運用都有改變。

趙勇(公司職員):中國傳統文化不應該到了世界遺産日才得到重視,而應該普及到民間。這個東西是靠生命傳承。中國人講究琴棋書畫,以琴為首。這種傳統、人文精神其實並不是陽春白雪、象牙塔,別總把它看得那麼高。

其實古琴是可以普及成老百姓、知識分子可以學的東西,所以我們不要把古琴抬得太高,也不能光靠一些教授來普及。類似相聲,它本身就是下裏巴人,是平民文化。我覺得現在對這些傳統文化研究得還不夠,所以還應該多學學。古琴比較淡雅,可以調和自己的心態,這種傳統文化本身就應該繼承。(新京報記者 李健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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