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最真實不過的坐在面前。而這時的王菲竟讓我覺得有點親切，至少她並不“橫眉冷對”，至少她始終面帶微笑，至少她對記者的採訪相當配合。

    我的音樂

    記者：如果從1989年以王靖雯的名字簽約新藝寶算起，今年已經是你進入這個行業的第12年了。即使從1992年你從美國留學歸來以王菲的名字重出歌壇也已經有9年。這麼多年一直是位於歌壇的最高處，有過厭倦的時候嗎？

    王菲：當然有過啊，因為唱片並不是一個人的事。如果要賣錢，就必然要顧市場的需要。有時候必須要妥協，想想會難免很煩。

    記者：那什麼使你繼續？

    王：還想滿足自己吧，其實我真的是很喜歡唱歌。

    記者：新專輯《王菲》會比較接近你心目中的那張專輯嗎？

    王：不會。這張很好聽，我也喜歡，但是坦白説新意欠奉。我到目前為止最喜歡的自己的專輯是《浮躁》。

    記者：對，《煩躁》可以説是真正屬於王菲自己的第一張作品。很多人説你的成功在於你在每一個合適的時間都知道抓住機會並作出恰當的改變，比如説《浮躁》就擺脫了對英式音樂的模倣，因此才避免落入大多香港流行歌手的俗套，走出了自己的路，創立了自己的風格。你認為自己是憑感覺走過來的，還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決定的？

    王：可以説是憑感覺吧，因為我説過我不是一個計劃週詳或經過深思熟慮的人。不過有些原則，一定要有堅持，不可能個個都妥協的，我想做我認為對的事。

    記者：那你自己的創作呢？你寫歌的時候會是靈感乍現，還是要經過深思熟慮？

    王：作曲是個人情緒的表達，要很仰仗靈感。音樂對我來説是最好的溝通方法。

    記者：那你覺得你的歌迷可以明白你的音樂中要表達什麼嗎？

    王：這也是讓我很困惑的事情。我希望是可以的，不過也難免有時候你寫出來、你想覺得表達的那些東西，不是人人都都明白。客觀地看，我自己喜歡的、我所表達的，並不是很多人明白，可是這是不是代表我的天份和能力並不如我自己想像的那麼好呢？説真的，我不知道。不過我並不介意，這並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事情。

    記者：可是你還是希望你可以更好控制自己的音樂吧，你是不是想過或許是你音樂中的不足使得有的歌迷無法了解你的想法呢？

    王：我知道。雖然現在很多人看我，覺得我不錯。但是我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不足。我也知道我肯定會有一天會再去外國進修音樂。對在香港的事業，我不是不珍惜，只是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如果那一天來了需要我放棄現在的名利，我不會覺得可惜。

    記者：退出不怕歌迷歌迷不答應嗎？

    王：其實我一直都不會應對歌迷。説真的，我面對歌迷就等於我面對街上一群不認識的人，沒太大的分別。或許你會説他們知道很多關於我的事，可是我並不認識他們，我想不出來怎麼跟他們溝通，你明白嗎？我一直覺得最好的溝通方式就是音樂，我不太懂怎樣和一個陌生人用語言溝通，在這方面我是個很笨的人。

    我這個人

    記者：除了做事沒有計劃沒有野心，王菲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王：簡單來説，就是沒有毅力、缺乏耐性、愛發脾氣，愛唱歌但是不愛做偶像。

    記者：為什麼不愛做偶像？

    王：做偶像很累，因為太多的人會覺得偶像就是榜樣。我只是個做事只憑感覺的人，我做不來榜樣。

    記者：很多你的歌迷覺得你很“酷”，因為在演唱會上，他們很少能看到你的笑容，你覺得不笑就是“酷”嗎？

    王：(笑)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酷”，“酷”只是人家對我的感覺。剛才説過，我對陌生人不太懂得怎樣去交流，所以我會不説話，別人就認為是“酷”了。我也會笑，也愛玩。其實在演唱會中，我一直話都很少，畢竟在我的觀念裏，我的語言是最差、最不足的溝通工具，但世界上太多人依賴它，因而也造成不少誤會。有時候我會想，在語言的圍墻裏幕墻裏，我成了孤獨的人。幸好最終我知道我是我，仍要堅持清醒看世界。

    記者：如果可以選擇，你希望別人眼裏的你是怎樣的？

    王：我很難去控制別人怎樣看我自己，也沒有一個人會令所有人都喜歡，我覺得做回自己，讓舒服同時又不傷害別人就可以了。

    記者：你説你是個孤獨的人。那你遇到問題如何解決？會找人商量嗎？

    王：遇到煩惱甚至是感情問題，我都習慣一個人解決，和朋友商量是解決不了事情，只是一種純粹的情緒發泄，父母的意見絕對有參考價值，但有些事情是不可能讓別人教的，例如你喜歡上一個人，便不能轉彎……

    記者：覺得自己近來年最大的改變是什麼？

    王：我最大的改變不是在生産後或者離婚後，而是在信佛後，才慢慢地學會接受自己的命運。其實道理很簡單，只是做起來很難。

    記者：你是怎麼對佛學感興趣的呢？

    王：接觸佛家思想，是一個偶然的機會。那時在美國，逛逛唐人街的書店，看到了有關佛學的書，就買來看看。佛家的人生悲苦，輪迴重生思想，給予我一個更大的思維空間，輪迴給予每個人機會去改善自己，今生種種惡，往生種種因，體會人性的善惡，這些道理，使我知道怎樣去面對困難、失落，怎樣從根本去看世情。

    記者：那麼，現在的你會後悔以前做過的決定和選擇嗎？

    王：(很堅決的回答)不會。這麼多年，我走著自己的路，沒有過往的路，也就沒有今天的我。我想我經歷的許多事情，甚至是每一件事情都值得我去記錄。唯一不同的只是記錄的方式而已，也許會是用我的音樂，當然更多的會是用我的記憶。

    新快報 2002年3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