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升:我是民謠活化石  

    慶倖我是做記者的,我可以繞過網路、雜誌上成堆的因愛某個歌手而滋生出的、被愉快地折磨著的泣涕漣漣的文字,在某一個合適的時候把我關注的歌者約到電話那頭,直問我想知道的一切、閱讀他卸粧之後的真切表情。

    

    那晚陳升剛結束一次出行回到台灣,由於電話信號不好,陳升等了很久。他説話時語調平緩卻直率,他承認自己是民謠“活化石”,但堅信自己的誠實樂觀;他敬業但也似乎更敬自己的心。這是一種讓人心也沉靜的真實,是臺上捲起的褲管,是CD機裏的娓娓的樂音。

    

    在採訪結束時,陳升説:以後若有機會見面,請提醒我曾做過的這次採訪…… ———嚴明

    

    我成了活化石

    

    記者:你今天才回到台灣,又是從哪歸來?

    

    陳升:剛參加了馬來西亞的華語學校募款演出,演了5場。他們説要找一個台灣的創作型歌手參加,就找到了我。

    

    記者:這次《南方都市報》主辦的“華語流行樂傳媒大獎”中,你獲得了“最佳民謠藝人”獎,談談你的感想吧。

    

    陳升:當然很高興!關於得獎,我自己總是在拼命地寫、走動,一直也不在意這樣的事,也很少有空去回顧。總覺得不斷地尋找新的感受最重要,這樣才能不閉門造車。

    

    記者:你覺得把你定位成“民謠藝人”準確嗎?

    

    陳升:在台灣,説到民謠,一般是指那種“老人家”的原住民的音樂。後來也有像羅大佑那樣的一批人也寫大量的民謠,他們受美國音樂(比如鮑勃迪倫)影響很深,再後來大學生也寫民謠……其實民謠的概念已經模糊了。現在人聽音樂基本上已是“看樣子而不聽內裏”,大家主要是看我的音樂背景、個人經歷這些方面,如果説我是民謠,那我就是嘍!我最早從事製作的,做了四、五年然後寫歌唱歌,其實20年前創作藝人的路線不是很清楚的。我現在都成了活化石了。

    

    記者:這些年你出了十多張唱片,已經形成了一種質樸、超然的風格。但我覺得你現在的音樂越來越隨意,好像是在“自己玩”,似乎不在意別人聽不聽。

    

    陳升:哈哈,因為商業唱片的方向、聽眾口味太難猜了。我後來發現怎麼猜都不吻合,那……我不如索性爽一點好了!就算全世界都聽得不爽,至少還能爽我一人!

    

    記者:你怎麼看民謠的發展前景?

    

    陳升:我比較悲觀。民謠歌手的派別性太強了,他們太注重自己的格調、路線而不肯作些改變。但畢竟要走進商業、最終要走進唱片行或版商那裏去,主流畢竟是第一路線。因為兩難,所以悲觀。我們不能去罵觀眾不懂音樂、不去關注音樂的深刻內涵;我們也不能去罵那些“杠子頭”:“難道為了商業改變一下、化個粧什麼的會死嗎?!”

    

    記者:我覺得你對台灣的原住民的音樂也很關注。

    

    陳升:台灣有差不多50萬原住民,9個少數民族。有的族已經只有不到5000人了,語言都快被消滅了,這真是一種危機。我們曾做過一個叫“新寶島康”的專輯,收錄非普通話的民歌。我們想在這些民族在被漢化、全球化之前儘量留住他們的聲音。

    

    民謠歌手的前景

    

    記者:我剛採訪了滾石藝人發展部的陳勇志經理,他説現在的娛樂形式太多,音樂的處境並不樂觀。

    

    陳升:哈,陳勇志就是恨不得殺死其他娛樂形式,就留下電影和音樂!現在娛樂的東西確實多,電玩、網路……有人説“成也電腦,敗也電腦”,外界的誘因太多了,孩子們對純音樂的東西便不重視,這地方也越來越沒有我們的位置了。有一個曾説過:“這個世界太亂了,再這樣下去,三十年後就會滅亡!”可是説這句話的人叫蘇格拉底,他在3000年前就死了!這世界還好好的。周圍多些快樂的方式也好吧,更豐富、更精彩嘛。我就扮好我自己的角色,用痛苦的方式走下去。

    

    記者:你怎麼看現在鋪天蓋地的R&B音樂潮流?

    

    陳升:對這R&B,我骨子裏是對立的啦。這種東西是一部分出去生活過的人帶回來的,好像也不純粹。我不排斥,但也不會喜歡。我們身邊有很多素材值得我們去寫,也必須去寫。對於創作題材,我肯定會以我站立的地方作為第一優先。R&B是“老黑”的東西,那是別人的強項。“黑的”過來的時候我就用“黃的”跟它玩好了,我們能寫出《北京一夜》這樣的東西,他們會嗎?我有拿手好戲幹嘛不用!

    

    《北京一夜》的故事

    

    記者:你的《北京一夜》是在什麼情況下寫的?

    

    陳升:那是10年前,我在北京新街口的一個叫百花錄音棚錄音,錄了幾天都錄不好,特別著急。於是我們一群人就在晚上出去喝酒,我反覆念叨並哼唱“Why am I in Beijing?”,就帶出了“One night in Beijing”這個歌名,當時別人都説這旋律感覺很好。後來我又去了北京的很多古跡,懷想兩三千年的歷史。看到哪些城門我一下子就涌出許多感想:多少故事、多少悲歡離合都發生在這些城門之下!愛情、戰爭……太多東西可以寫了。寫出這首歌也是老天的賜予吧!

    

    記者:你像遊吟詩人一樣喜歡一路走一路寫,在你遊歷的時候,你把感受生命放在第一位還是把找靈感寫歌放在第一位?

    

    陳升:主要是歌手的這個職業特點決定我們要到處走,在大陸好像叫“走穴”吧。我是創作藝人,我就會特別留意記下各種感受,一路累積,像海綿一樣不停地吸收。

    

    骨子裏的樂觀

    

    記者:一個人經歷多,滄桑感也會重,這在你的作品中也有體現,你是個骨子裏的悲觀主義者嗎?

    

    陳升:我應該是個樂觀的人,正是因為樂觀才會誠實地看世界,才敢於把明天的可怕説出來。我有一種“想通了”的真實的快樂!

    

    記者:這種樂觀包括愛情嗎?你的婚戀觀是什麼?

    

    陳升:我永遠都是鼓勵愛情的。我恨不得每天都活在愛情裏面,但又不能,所以就去看看山、看看海排遣一下。有時覺得明天又是特別不確定的,説不定變心的人就是我老婆,一切都會歸零。我慶倖我這幾年才有這樣的想法,不然這種觀念不知會影響多少人、害多了人呢(笑)!

    

    記者:你每年都會辦一場新年音樂會,很特別。什麼時候有機會來內地表演?

    

    陳升:我喜歡演唱會不要太多人,將時間加長一點。也有人來找我談過去內地演出,想“搞大的”,像很多台灣藝人去內地大撈一把地辦演唱會,可我不贊同,我憑什麼這樣做?音樂是需要人去了解的、去懂的,我要看到台下每一個人的眼睛。我不喜歡按一般的邏輯去做,我喜歡像我在台灣辦的音樂會那樣,每次三、五百人最好。

    

    記者:評價一下你的新專輯《五十米深藍》吧。

    

    陳升:哈,我覺得它也是一種遺憾的藝術,一般要兩三年後才有具體感受出來。

    

    《南方都市報》 2002年3月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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