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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記者首訪李敖(二)

    真實性格孤獨愉悅長袍夾克磨礪男人

    問:一般人印象裏,您比較嚴厲,比較有攻擊性。但我與您接觸,感覺不一樣。可不可以這麼説,您的性格裏面是不是有一種雙重性?

    答:不是。不是我性格雙重,而是我對是非跟對人的關係兩重的。我是講真理挂帥,講是非的。他跟我關係再好,可是他是非上不對的時候,你懂我意思吧?我就翻臉。翻臉不是對你不禮貌,立場(上)就會劃清界限。所以我基本上,大家怕我的人知道我厲害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得理不饒人,並且我感情上面不再鬆動。

    我舉一個笑話給你看。好比説,你看這個,我這次過生日,你看,陳水扁就搞這個。(走到書房中間指著一張生日賀卡)

    問:一個賀卡。

    答:(來到會客區,茶几上一堆書)我去年過生日,陳水扁剛剛當選,他已經當選了。4月25號,(我)65歲,他也來這個(展示陳水扁贈送《台灣之子》精裝書一冊,打開扉頁):“敖之吾兄,生日快樂,弟陳水扁。”

    問:“弟陳水扁”(笑)。

    答:可這個東西對我沒有用。在我攻擊他的時候,批評他的時候,這個東西對我沒用。我看了以後,我也……好比送花來,我看了花……

    問:也挺好。

    答:小老弟嘛,以前他跟著我的。以前我辦週刊的時候,他等於我手下嘛,都跟著我的。我會心腸軟一下下,可是我手不軟。你懂我意思吧?我殺人不軟的(笑)。這就是我。我軟硬都不吃。這個對我是沒有效的。我是講理智,講是非,講真理。當然,這個是非、真理是由我來決定,也沒錯。我在台灣這麼多年,我説每個人都會罵別人王八蛋,可是我會證明(他)是。攻擊你,我是拿證據來,不是説我情緒上説你,不是那樣。所以大家覺得恨我,怕我,就是因為我會拿出很多黑資料出來。

    問:據我了解,您對家裏人、朋友也有溫情的一面。但在公眾面前卻象刀一樣,不斷劈出去。

    答:這不是人格上的兩層。咱們講孔夫子嘛,溫而厲。他很溫和,可是很嚴厲。什麼叫溫而厲?一定在態度上面對你非常友好,可是在是非上他很堅持。宋朝的儒者説,“望之儼然,即之以溫”,看起來很親切的,跟他相處,這個人也很客氣。都屬於這一類的。他不是兩重的做人標準,不是的,而是説,談是非的時候,我們可能是敵人;跟是非無關的時候,我們就是朋友,也有溫情,可是並不因為溫情就影響到這個大的原則。

    問:您這樣的性格會不會經常生氣?

    答:哲學家怎麼可以得胃癌呢?胃癌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心情不愉快,(如果這樣)你哲學沒學通嘛。所以哲學家不可以得胃癌死掉,就好象神父不可以得梅毒死掉一樣(笑)。神父怎麼可以得梅毒死掉呢?不搭界嘛。所以我要得胃癌死,我就氣死了,不可以的,(我)其實心裏蠻寬的。我這個人很象漢朝的那個丞相叫公孫弘,外寬內深。表面上可以嘻嘻哈哈,大家與民同樂,講笑話,裝瘋賣傻都可以,可骨子裏面極有心機的一個人。可我心機對人沒有害處,因為我是以善霸自居,你惡霸,我是善霸自居,我們是可以欺負壞人的。就象我在言論上面,口舌上面我一直欺負別人。

    你看昨天笑話你沒看?昨天台北市“議會”的笑話,《聯合晚報》、《中時晚報》登了。台北市新聞處長叫金溥聰,台北市“議員”拿出一張紙來,影印的,給他看,旁邊沒有説明,這段話,問他這是不是黃色的?他説是黃色的。那個“議員”説這是李敖寫的,結果那個新聞處長説,李敖寫的就不是(大笑)。然後一個電話打過來,向我解釋:李大哥,你不要生我氣噢,他們故意騙我,我一時查不出來。你不要生我的氣噢。我就講這個故事給你聽,你知道,他們多怕我!就這麼一個小事情,人家都怕我。他寧願當眾立刻改口。《聯合晚報》記者訪問我,我就講了一段話,後來昨天《聯合晚報》登出來了。我説這個金處長是全世界知過能改最快的人(大笑)。

    金溥聰講,説沒人敢惹李敖。你問我這個問題,你害我嘛,你故意整我嘛。你拿這張東西給我看,幹什麼?……整個“議會”笑成一團。大家知道不嚴重,就知道這個大老虎惹不得、惹不起的。所以一個人能把威信建立到這個樣子,能説不快樂?當然很快樂。誰都可以罵。人家説,為什麼你罵人不出事?我可以告訴你不出事的原因,我只罵他們,我沒有擋他們的財路。我沒有跟他們有實際利益的衝突。

    問:關鍵可能也是罵得有道理。

    答:噯,他只恨我,就算了。(如果)你擋他財路,使他錢賺不到了,那可不一樣,那不是恨了,那就會找你算帳。

    問:就會沒完沒了。

    答:光棍不擋財路。我不擋人財路,我跟人家沒有實際來往。所以現代魯迅不是那麼容易做的(笑)。真的魯迅他有非常世故、滑頭的一面,大家看不出來。可他有。我也有,我有一個獨立的如何自保的這種方式。裏面很多的技巧,不是蠻幹的。

    問:我覺得您非常坦誠,活得非常真實。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答:(笑)我在台灣幾乎是一個很少説謊話的人。不敢説完全不説,有時候(為)保護一些人而會,基本上是很少説謊話的人。我覺得很有趣的一件(事),在白色恐怖時代有一次,他們要整我。那時候我跟人家賭錢,他輸了,錢給不出來,他就告我,説我詐賭。説跟誰做呢,跟當時一個電影明星叫蔣光超合作。後來到了法院,蔣光超就説,我當天晚上才認識李敖,我們兩人做假牌一定是很熟的朋友,怎麼當天晚上就那麼熟呢?不可能的事情。當然亂告。法官問那個人,説你有什麼證據説李敖做假牌?他的回答有他寫的日記。我説我的日記才算,你的日記怎麼算呢?你日記説我匪敵我就匪敵,那還得了?當然不成立。法官節外生枝講一句話,他説李先生,你會不會做假牌?問這麼一句話。我問法官説,我説我真牌打得這麼好,真牌就可以贏他,我為什麼要做假牌,你告訴我?(笑)這就是我在台灣的特色。我不需要説謊話,我可以逍遙自在,為什麼要講謊話呢?為什麼要兩個我呢?我一個我夠了。

    問:這個時代,假人太多了。

    答:(笑)為什麼假人多,告訴你原因,他本身弱者嘛。他不敢強。我跟你講,我現在這麼兇悍,因為我有很多條件。第一個,老子有錢,我不靠別人吃飯,我可以講我自己的話,這就是很難的一點。第二呢,我講的話,可以出來,就是你封鎖不了我。這一次,選舉落選以後,我貓了半年,我不做電視了,就休息了半年。當我出來,推出這本書(指新作《上山上山愛》的時候,你看昨天,8萬本賣掉了。

    問:8萬本賣掉了?

    答:你曉得8萬本我又賺多少錢?我可以告訴你,8萬本掙多少錢(笑)。一本賣450塊,我拿百分之二十版稅,賣一本我拿90塊,等於幾乎拿100塊。賣一本我幾乎拿到100塊。你算算看,8萬本我能拿多少錢?可是我造勢,立刻大家,呵,電視、雜誌,呵,這個……一般人你沒有這個力量,或者沒有這種技巧,你就沒有這個機會,也沒有這個財富。可是這裡面不是好玩的,因為我這本書我寫了30年。我就靠著我多少年累積的這個知識方面的、文字方面的能量跟爆發力來混的。事實上,我有什麼?沒有人,我又不加入(黨派),沒有屬於任何黨,也不屬於任何黑社會團體。嚴格講,就靠這種聲勢來給我造勢或保護我自己。這個東西沒有了,就沒有了。

    可是,台灣,在大陸可能也發生這個現象,一個年青人,你要成為名人就很難。你怎麼成為名人?台灣只有兩個機會,一個就是做歌星,一個就是那個……

    問:搞選舉。

    答:搞選舉。人家説我有錢,有錢不行,等你有錢你會老了。象張忠謀這樣子,你有名了,可是你已經滿頭白髮了。這個(成名)慾望你不能滿足。這不合理嘛。美國就不一樣,美國很多各行各業都可以有知名之士,他們可以出來,台灣就不行。在大陸恐怕也遭遇到一些卡死的,你不是共産黨,你本身想混的,先天就不行。荀子有句話,他説“有之不必然,無之必不然”。就是,你有了這個身份沒什麼稀奇,共産黨員現在5000萬,沒稀奇;可是你不是共産黨員,你就不方便,至少不方便。它是個消極條件,可是必要的。

    你知(道在)台灣我不是國民黨多麼難嗎?我做新黨(的)“總統”候選人,不肯加入(新黨)。開大會的時候,王建煊公開點著名説你怎麼不加入我們的黨,你做我們的“總統”候選人?問我。我説這樣才能看出你們肚量多麼大,可以找到一個不是你們(的)黨員來做……我還是堅決不加入。可是那時候那個3000多人場合裏面,他公開要求我加入。

    問:您頂住了。

    答:(我説)全世界沒有一個政黨可以選一個黨外人士來做它的(候選人),證明你們新黨的肚量多麼大(笑)。

    我跟你講,我走江湖的,所以很多情況下要立即的反應。好比我在講演的時候,忽然有人站起來説,你在台灣4、50年,吃台灣米長大,喝台灣水長大,你不會講台灣話,你什麼心態?站起來問我。我要有一個答覆呵。我説我在台灣40年不會講台灣話,這個心態跟你們來台灣400年不會講高山族的話同一個心態(笑)。同一個心態。對呵,你們不會講台灣少數民族話。(台灣)原來屬於人家的,屬於高山族的嘛,不屬於你們的嘛。

    問:他也是外來的。

    答:就是呵。你不會講(台灣少數民族話)呵。(你)400年都不會講,為什麼我40年會講?可一般外人不會這樣強勢反應,也許(會説)我笨呢,我沒學會呵,象罪人,認罪一樣。我都不是的。可是這種反應立刻就要有,你不能猶豫。猶豫就沒有力量了。

    問:已經成為一種自覺的反應。

    答:我一點虧都不吃的(笑)。

    問:有沒有刻意地與社會拉開一個距離?

    答:那個有,那個有。我給別人的形象就是厲害得不得了,兇得不得了,我也好象有點嚇唬別人的味道。事實上不是這樣子,事實上不是。我之所以這樣是有道理,因為你無法以一個好好先生面貌出現,因為那樣的話你會被煩死。大家什麼事情都求你幫忙,向你借錢(笑)。或借書不還,真是麻煩死了(笑)。

    問:(笑)借書不還是比較麻煩。

    答:所以我基本上跟別人是區隔的。你看,(指書房窗子)那個窗戶,兩層窗戶關起來,窗簾一拉。我跟別人有區隔的。我最長的一段時間,是把我自己關在家裏五個半月。五個半月都不出門,不下樓的。五個半月之久。一般人沒有這種定力。短時間,幾個小時或一兩天還好,可太長久了,他就覺得很悶了,或者得憂鬱症了。我在家,一個人自得其樂,高興得要死。要有這個本領,有個人這個……愛因斯坦所説的叫做“孤獨的愉悅”。我是孤獨的,可是我非常的快樂。為什麼快樂呢?因為我在知識方面可以得到一種定力。

    你看我這本小説(《上山上山愛》也講了這個。人間最快樂的事情是男女之間的事情,這是最快樂的。可是這種事情不可長,不可久,不能24小時這樣玩。下一個層次就是知識上的快樂。可是這種快樂不是一堆人在這搞鬥爭的,而是一個人做研究工作的。我的寫作就是。

    問:你好象比較喜歡通過服飾來傳達一些理念。年青時喜歡穿長袍,現在又常穿紅夾克。這有什麼特別的嗎?

    答:很多都是偶然。好比説我穿長袍,因為我沒有西裝,我爸爸留下長袍,就穿了,最後就變成了標誌。紅夾克也是。年紀老了可能喜歡顏色比較鮮艷一點的。5年以前,我做電視的時候要買一件夾克。我穿的(是)最保守的樣式,可是現在年青人的夾克都是花哨一點,不是領子花哨,就是袖子花哨,那天我看見那件夾克最保守,結果就買了,就變成了紅夾克。我在穿上面是很舊式的。你看我家裏,一般人家裏看不到,都是什麼酒櫃,什麼壁爐,金玉滿堂那種裝飾;我這家裏,舊特色的一個家。

    問:很古色古香的味道。

    答:因為我喜歡的裝修也是如此。新英國式的,法國式的我就不喜歡,它太花哨了,宮廷式的,太花哨。

    問:國民黨讓您坐過兩次牢,禁過96本書。對一般人來講這是沉重打擊,對您來講,這段經歷起了什麼作用?

    答:基本上,它是一種磨礪。我認為,訓練男子漢的磨礪方式有兩種,一種就是作戰,一個就是坐牢。作戰就是當兵打仗的時候訓練你的性格,坐牢是把你人生降到最低層面的時候來磨礪你。可是一般人經過坐牢,都坐垮掉了。一般人都垮掉了。你看一下,什麼柏楊呵什麼,坐牢以前還敢罵警察,出來以後連警察都不敢罵了(笑),北京話叫SONG了。大部分都這樣子。坐牢坐得人都SONG掉了,或者滿頭白髮,反正所有花樣都出來了。

    問:你為什麼沒有……?

    答:我覺得(跟我)不斷地修煉自己有關係。我覺得人是可以修煉的,就象美國林肯總統所説的,一到40歲以後長什麼樣子自己負責,跟爸媽沒關係。中國講的“成于中,形于外”,“相由心生”,你的修養修為會影響你的相貌,待人接物,舉手投足。他的氣質很好,因為他有他的那種環境或修養很好,有那種氣質。有的人一看就不對勁。

    我認為後天可以訓練出很多東西。(好多東西)我們以為是先天的,不是的。好比説,我們打你一拳,那個喊疼的這個反應,“天呀”,“媽呀”,“疼死我了”,都不一樣的。山東有個地方,你打他就喊FEN,FEN就是疼。我還有時用個比喻,好比説有性變態,拿一個風衣,在小巷子裏對女孩子這樣子,暴露狂。北京女孩子看到,她會講“呀”;台灣女孩子就“哇”,或者台灣説“哇噻”。她這種驚嘆的語言都不一樣。所以我覺得後天可以訓練出……,把人訓練成鋼鐵。

    問:那您是怎麼訓練的?

    答:訓練的方法很多種。一般人錯誤的方法是寫日記,是錯的。好比説,失戀了,就寫日記,勸自己;蘋果不見了,我寫日記拚命(勸自己)不要想蘋果。不對的。把日記丟掉,出來找香蕉,找鴨梨。找到鴨梨,蘋果自然就沒有了,就忘掉了。過去我們的修養方法、訓練方法都是自省的、內省式的,象宋朝儒子(説的)“慎獨”,這是錯誤的修養方法。真正的修養方法,就是戰場上練兵的這種,而不是在軍校裏面練兵。軍校練兵,到了戰場上,槍一響後邊就屁滾尿流,那不行。所以我認為,就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要實踐。(待續)

    新華網 2001.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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