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走在洞庭湖疫區，人們都説“瘟神”血吸蟲的可怕之處，在於它的宿主釘螺是一種水陸兩棲的貝類生物。無論高山大河，都照樣能存活流動。特別是南方的很多城市如廣州、上海等，由於水網裙帶關係和氣候條件等易於釘螺生長，它們一旦進入城市地帶後便會安營紮寨搶佔有利地盤。

血吸蟲隨釘螺翻山越水

令人無法根本更改的是，釘螺與血吸蟲的繁殖速度都驚人無比。一對釘螺一年時間就可繁殖20多萬隻後代，一隻釘螺便可無性繁殖3000多條血吸蟲尾蚴。更使人恐怖的是，釘螺尾蚴均可隨水漂流，風浪越大它們漂得越遠。釘螺在春秋兩季上了陸地後，可以列成方陣或獨自爬行。其所經地域稍有地皮，高山也可翻過去。

導致血吸蟲到了非防治不可的原因，在洞庭湖一帶的地方醫生説他們有兩點切身感受。一個方面是有關部門放鬆了防治所致：自1955年11月中旬開始，中央發出“一定要消滅血吸蟲”的號召，並成立防治工作領導小組，發起聲勢浩大的消滅血吸蟲運動。到上世紀70年代末，血吸蟲氾濫我國20個省市的現狀得到了控制。1986年，中央血防機構撤消，整個血防形勢進入穩定期。但自那以後，血防工作有所放鬆，疫情也就逐年反彈。

血防站醫生每月工資僅200

在沅江市南大血防醫院呆了一輩子的郭院長分析説，上世紀80年代後期進入了市場經濟後，血防經費的漸次減少，也為血吸蟲鑽空子帶來了可乘之機。

原該市泗湖山鎮血防醫院院長徐德安向記者道出了苦水：今年54歲的他當了20年的血防醫生。其所在的醫院有退休人員6人，在職人員25人。所有人員自1996年起，每個月只能發基本工資的50%。他作為工齡最長、職務最高的一員，每月領到手的僅有500元。有的月份的工資，還得往後邊推很久才發。那些工作參加得晚的後生，每月之能領到200多元。因此，有兩女一男的醫務人員，已停薪留職外出尋工。

農民是疫水直接侵蝕的受害人，在湖南當地的血防醫生更難免重復感染的悲劇。記者從沅江市一直到下轄的鄉鎮看見，為數不少的醫生已感染或曾經感染過血吸蟲病。沅江市血防醫院的院長助理以上的5名領導，竟有4名帶有血吸蟲病毒。鄉鎮血防醫院第一線的醫生，則百分之百地在體內留存有血吸蟲。像夏運生一樣的醫生，他退休後其兒子夏進偉雖得以子承父業，但兒子也在救治病人的途中被感染，一家兩代人都成了“蟲人”。

奇聞

每年村民爭搶洪水衝來的鮮魚時總會染上血吸蟲病，為此洞庭湖堤壩被劃成若干段承包管理

洪水頭魚到府要按權利撿魚

在洞庭湖的大堤壩外，不時可看見被鏟子挖出的水塘。有的水塘已乾枯，並且面積不是很大。沅江市血防辦辦公室主任黃劍明神秘地告訴記者，弄那水塘是為了留下洪水自動拱手相送的鮮魚的。他説，每年凡是發大水的時候，很多大大小小的湖水魚，被衝到了堤壩外邊。有的離堤壩近的村民家門口，也有魚堆積。待洪水消退之後，村民都竟相打架爭搶。但凡爭搶的村民，根本不管有疫水在其中，結果是搶到了幾十斤一條的大魚卻得了血吸蟲病。因此，加強對村民有關的教育已成了特殊工作。

為在教育過程中先顧及村民的利益心理，洞庭湖的大堤壩實行了基本的承包管理。這樣一來，堤壩被劃成了若干段，由若干家村民享受撿魚的專有權。對衝到兩家門口的魚，也做了相應的權利劃分。這一方式推行後，村民享用上天送來的魚逐漸有了分寸，排除了忙亂拾魚的情況，勉強有村民兼顧血吸蟲預防措施。“此乃天底下奇聞之奇聞，搞不好可寫進吉尼斯記錄大全。”黃劍明一臉苦相地説。

直擊“蘆葦人”

九成“蘆葦人”染血吸蟲病

在疫情重災區沅江蘆葦種植場裏從事運輸的700村民中，竟有630人染病

記者到達湖南沅江疫情核心區蘆葦種植場發現，很多正在向大船裝載蘆葦的村民，除了常見的衣著外，什麼保護性著裝都沒有。他們任憑手腳在被湖水浸濕的蘆葦堆裏搬運，任憑那些本就粘稠的水滴在身上。他們説，蘆葦100斤賣10塊錢左右，是一筆為數不少的收入。為了不輕易放過這樣的好買賣，無論是春季育苗還是秋季收割或現在的外運，都得不顧一切地幹活。至於是否會患血吸蟲病，他們並不知道那種病的標誌是什麼，其中的大部分人只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勉強去趟醫院。

今年53歲的陳得宜，就因為經常跟蘆葦打交道接觸湖水，目前已出現了脾特徵大幅度腫大、呼吸困難等症狀。脾脹得他的肚子蓋過了半邊身子，整個人倦在床上動彈不得。他告訴記者，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脾有明顯脹大是何病，家人曾為其買來了腹部消炎之類的藥物，但吃了七八年均沒有任何好轉。他也曾去找過當地的一些小衛生所，那裏的醫生也把它當作別的病醫治，可醫了相當長一段時間都不見好轉。後來，經一位老中醫的提醒，他去長沙的血防醫院檢查了才知道得了血吸蟲病，並且確診是晚期巨脾型的血吸蟲病。同時，他知道該病已患上15年，其生命最多能延長10年。

當地血防人員介紹説，從事蘆葦生産運輸的村民，約有700人，而感染人數至少是630人。這類人是特別容易跟湖水“往來”、極其危險的人群。他們的場地連同葦草在內，皆是容易繁殖釘螺及病毒的地方。

兩類晚期病人如患癌症

蘆葦人感染血吸蟲病的“時機”比漁民還要大。因此，在他們這個群體中3種類型的晚期病人很多。一種是脾臟腫大；第二種是腹水型大肚子；第三種是結腸針織形。其中，腹水型的人數最多。真正具有醫學治療意義的是巨脾症，這樣的病可以延長壽命10到15年左右。“腹水型和結腸針織形的病人，好比是變相的癌症，變數大得很。”從醫多年的何醫生説。

記者在採訪中發現，讓人驚訝的是血吸蟲病患者服藥量大得嚇人。病人王成標吃藥時，竟抓上一把便往嘴巴裏塞。他皺著眉頭説，這種據説能直接進入體內殺蟲的藥，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服用時藥量按人體公斤數計算，每公斤40毫克，體重60公斤的服用12片。但大多數蘆葦人喜歡超量服用，有時一次吃二十幾片的都有。這些病人還説，大量服藥的作用也不十分明顯，有的人服用3天后就又感染上了。因為吃藥了一下水幹活，所有的功夫瞬間白費。（記者胡利）

《資訊時報》  2004年3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