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真能加入北約嗎  

    ●“911”事件後開始了俄羅斯與北約關係的新時期,俄羅斯政府多次在多種場合提出俄羅斯加入北約的問題。俄羅斯提出加入北約絕不是一場策略遊戲,而是一種真實的意願

    ●儘管美國和北約為了聯合反恐的需要和在第二輪東擴之前安撫俄羅斯,在“20國”機制問題上作了某種形式上的讓步,但這還遠遠談不上北約終於接納俄羅斯和俄羅斯將加入北約

    ●就目前俄—北關係水準和近期雙方的計劃來看,“20國”機制與1997年建立的俄羅斯北約常設理事會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5月14日至15日,北約將在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召開外長會議,與俄羅斯外長簽署關於建立雙方新的合作關係的“20國”協定。海內外媒體對這一最新動態進行了大量報道。北京的一家報紙還援引義大利總理貝盧斯科尼4月12日的話説,俄羅斯將與北約19國就建立“新型合作機制”達成一致,“這是俄羅斯聯邦全面融入大西洋防務體系的第一步”,“下一步就是俄羅斯加入北約了”。我的看法是,事情遠非如此。

    誠然,“911”事件以後俄羅斯與美國和北約的關係確實有了很大的改善,俄羅斯領導人也曾多次表達了加入北約的意願,但就目前的關係水準和近期雙方的計劃來看,“20國”機制與1997年建立的俄羅斯北約常設理事會沒有本質上的差別。雙方的關係還遠遠談不上融為一體,也更談不上俄羅斯加入北約。本文將對以下幾個問題作出扼要的闡述,以説明俄北關係的現狀和未來可能的發展:俄—北常設理事會建立的背景與實際功能;俄羅斯謀求加入北約的政策意圖;北約真的準備接納俄羅斯嗎?

    俄—北常設理事會建立的背景與實際功能

    由於1993年俄羅斯國內局勢的長期不穩定和波黑危機的擴大之勢,美國開始認真考慮蘇聯剛剛解體時中東歐國家即提出的接納新成員的問題。在有俄羅斯外長參加的1994年12月初的北約外長會議上,北約宣佈將著手擬定北約接受新成員的方案和具體要求。俄羅斯開始意識到北約不僅沒有因1994年1月實行“和平夥伴關係”計劃放緩東擴,反而在加速推行東擴計劃,雙方關係因此而嚴重降溫,俄羅斯與西方的蜜月關係最終結束了,葉利欽總統甚至用“冷和平”來形容當時的俄羅斯與西方關係。此後,俄羅斯先後提出“法國模式”(1995年9月)和“東德模式”(1996年6月)來對北約東擴加以限制,但都無效,遂不得不在1997年5月與北約簽署了性質含混的《俄羅斯與北約關係基本文件》,建立了雙方在歐洲安全問題上的磋商與合作關係。

    1999年3月24日開始的科索沃戰爭説明《基本文件》是一紙空文,俄羅斯完全被排斥在參與解決歐洲安全事務的進程之外。俄美關係隨之惡化,先是俄羅斯總理拒絕訪美,然後是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只是在南斯拉伕久炸不降的情況下,北約才被迫接受了俄羅斯的調解,這與常設理事會機制的存在無關,也未能改變雙方關係的真正的冷和平狀態。

    俄羅斯謀求加入北約的政策意圖

    “911”事件之後開始了俄羅斯與北約關係的新時期,俄羅斯政府多次在多種場合提出俄羅斯加入北約的問題。應該認為,俄羅斯提出加入北約絕不是一場策略遊戲,而是一種真實的意願。其根據有以下幾點。

    其一,避免被孤立於歐洲一隅。早在2000年2月,俄羅斯最重要的半官方機構“外交與國防委員會”在一篇報告中寫道:俄羅斯繼續奉行以“反西方”為核心內容的“全球性大國政策”,只能使俄羅斯在外部孤立和自我孤立中“越陷越深”,促使西方“採取明確的政策,圍繞俄羅斯建立起‘防疫區’和切斷其外部的增長潛力。”在自身無力打破這種孤立的情況下,加入北約,力圖反客為主,確實是一種無奈中的明智選擇。

    其二,加入北約更有利於使北約真正進行從軍事政治組織向政治軍事組織的功能轉變。在蘇美冷戰關係剛剛結束的1990年,北約倫敦首腦會議即提出了這一功能轉變的概念,但蘇聯解體後的歷史表明,北約的軍事功能不僅沒有縮小,反而日益增強。如果説1991年1月爆發的海灣戰爭由於聯合國的授權和眾多的阿拉伯國家的參與而使北約的色彩有所淡化,那麼1995年9月在波黑和1999年3月至6月在塞爾維亞的大規模轟炸,則使北約的軍事行動範圍大大超出了成員國區域。1999年4月末華盛頓首腦會議期間通過的關於北約新戰略構想的文件明確提出,北約應該承擔維護全球穩定的功能,也就是説,在必要的情況下,北約可以在全球任何地區採取軍事行動。擔心“科索沃模式”運用於車臣問題是俄羅斯反對北約對塞爾維亞動武的最重要原因之一,促進北約功能的轉變是俄羅斯確保國家安全的基本國策——加入北約。當然,即使在內部要促進北約的這種功能轉變也是相當困難的,但畢竟比在外部呼籲而時常不被理睬要強得多。

    其三,加入北約有助於更深刻地參與歐洲一體化進程,與歐盟和西歐國家建立更廣泛的聯繫與合作。1999年俄羅斯與歐盟國家貿易總額即達到了510億美元,其中俄德之間的貿易額為140億美元,遠遠超過了當時俄美之間的80億美元的水準。歐洲市場和資金對於俄羅斯減弱對美國市場和資金的依賴具有重要意義。

    其四,加入北約與加入七國集團一樣並不妨礙俄羅斯保持自己的獨立立場。

    問題在於,這只是俄羅斯的一廂情願,關鍵是北約對俄羅斯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北約是否會真心接納俄羅斯?

    這裡所説的真正接納,並不是指原有的常設理事會機制,也不是今年5月中旬即將正式建立的“20國”機制,而是指北約將俄羅斯接納為正式成員國。扼要地説,北約過去和現在都沒有這樣的計劃。

    從1992年以來的歷史看,俄羅斯獨立之初關於願意加入北約的表態並不是正式申請,即使在俄西關係處於蜜月時期,北約也從來沒有把接納俄羅斯列入自己的議程。從1991年末到2001年“911”事件之前,北約對俄羅斯政策的主線是削弱俄羅斯對冷戰後歐洲安全事務的影響,這一方面表現在排斥俄羅斯關於將歐安組織(1994年12月以前的歐安會)作為歐洲安全的核心機構的方案,而要以擴大了的北約為主導。另一方面,儘管為了弱化俄羅斯對北約東擴的抵制而不得不建立聯繫機制,但北約儘量使之論壇化和空泛化,封殺俄羅斯的決策權,特別是對北約行動的否決權。1997年5月建立的“俄—北常設理事會”在1999年科索沃戰爭期間的命運,就是西方政策的最好説明。

    “911”事件後俄羅斯關於它加入北約的提議,實質上都遭到了西方語氣婉轉但態度堅定的拒絕。

    9月26日訪德期間,普京在回答德國報紙編輯關於“俄羅斯是否尋求加入北約”的問題時説:“一切將取決於(北約)能提供什麼。西方現在不再有任何理由不進行這樣的會談了。”北約當天做出的正式反應是:“如果普京總統正式提出這樣的建議,我們將對它進行認真的審查。”兩天以後,德國的一家報紙透露了北約總部的真實立場:“北約專家説,在現有19個成員國的理事會裏,否決原則仍然有效,所有決定必須獲得一致通過。如果俄羅斯成為北約成員,莫斯科可以阻止聯盟的所有決定。”

    10月3日到布魯塞爾參加俄—歐盟峰會的普京在記者招待會上重申:“俄羅斯不應當處於這個組織的擴大進程之外。”同一天美國國務卿鮑威爾表示:美俄關係“出現了具有歷史意義的地震一般的劇變”,俄羅斯最終加入北約一事“並非不在考慮之中”。11月中旬在美俄最高級會晤結束後布萊爾分別致信普京和北約各成員國領導人,建議成立新的“俄羅斯—北大西洋理事會”,與1997年成立的常設聯合理事會不同的是,新理事會將享有部分決策權,俄羅斯將通過該機制參與北約在反恐、維和及突發性安全事件上的決策。然而11月22日至23日北約秘書長羅伯遜訪俄期間再次表明:“現在議論俄羅斯與北約未來合作機制形式還為時過早。”

    12月7日,有俄羅斯外長伊萬諾夫參加的北約外長會議建議將“北約19+1”變為“北約20”的問題提交12月17日至18日的北約年會討論。但北約很快又改變決定,將其推遲到2002年春季討論。美國和北約中東歐國家對“北約20”持反對態度被認為是推遲討論的原因。

    2002年4月15日,俄羅斯外長伊萬諾夫訪問北約總部,與秘書長羅伯遜舉行了會談,會談後宣佈將在5月14日至15日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的外長會議上簽署關於北約與俄羅斯新的合作機制的協定。北約的多媒體網站對此報道説:該協定將規定俄羅斯和北約“將在哪些問題和哪些領域可以共同決策和共同行動”,“雙方將在維和、導彈防禦和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方面制定聯合政策”,同時,“北約小心地強調莫斯科對聯盟的行動沒有否決權”。

    由此可見,儘管美國和北約為了聯合反恐的需要和在第二輪東擴之前安撫俄羅斯,在“20國”機制問題上作了某種形式上的讓步,但這還遠遠談不上北約終於接納俄羅斯和俄羅斯將加入北約。就其合作內容和是否具有否決權而言,“20國”機制與1997年建立“俄—北常設理事會”沒有本質上的差別,因為,在無法“共同決策”的問題上,北約仍將撇開俄羅斯單獨行動。 (鄭羽)

    《環球時報》 2002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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