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出望外

    去年7月，郝永靖高考取得558分，超過山西省第一批本科生錄取分數線15分。8月8日，他被北京中醫藥大學正式錄取。

    8月13日，當蓋有北京中醫藥大學大紅印章的“新生入學通知書”送到郝家時，年近半百的父母老淚縱橫，全家人激動不已。

    郝永靖家是山西沁源縣每年靠國家救濟金維持生活的6戶之一。因為貧困，郝永靖從小學習便非常努力，他從小就有一個夢想，希望長大後能去北京上大學。如今夢想真的成了現實，他怎能不欣喜萬分。郝永靖説，因為自己患有小兒麻痹症，所以一直想學醫，高考第一志願他就報了北京中醫藥大學中醫學專業。他還説，自己生活能自理，不需要他人幫助也能完成大學學業。

    拒之門外

    按北京中醫藥大學錄取通知書規定，新生應在9月3日、4日報到。因為自己腿不好，郝永靖不想在分宿舍時被分到上鋪，更因為早已按捺不住到北京來的激動心情，他提前來到北京。8月25日，郝永靖來到北京中醫藥大學，接待郝永靖的老師非常同情他，提前為郝永靖安排了宿舍。

    9月3日，郝永靖在母親的陪同下來到北京中醫藥大學東校區報到。一位迎新生的老師看了他的錄取通知書後，建議他別上中藥學專業，轉到西校區的中醫學專業。因為中藥學專業需要經常上山採藥實習，對殘疾人來説有難度。郝永靖回憶説，自己報的專業就是中醫學而不是中藥學。

    於是母子又來到西校區。在那裏，一位老師對他説：“你不符合我們的招生條件，一切檔案都要退回。”這位老師的解釋是，當初在山西招生時，得到的只是郝永靖的電子檔案，上面記錄的體檢結果為“合格”，無“既往病史”，和報到時見到的郝永靖本人“肢體有殘疾”的情況不符，建議他找山西招生部門解決。聽到這個消息，對郝永靖來説無異於晴天霹靂。

    招辦疏忽

    9月4日，父親趕到太原，向山西省招辦了解情況。隨後，從省招辦到長治市招辦，再到沁源縣招辦，郝永靖父親終於明白，當初郝永靖填報的考生資料沒有任何差錯，已將本人肢體部分殘疾情況如實填寫。出現身體狀況與檔案材料不符，是因為山西省負責招生的各管理部門在向北京中醫藥大學輸入電子檔案時出現疏漏，沒有將郝永靖身體殘疾情況如實傳送。

    9月17日，在北京奔波的郝永靖收到了由沁源中學起草的蓋有山西省招辦、長治市招辦、沁源縣招辦、沁源中學4家單位印章的一份傳真件《關於郝永靖體檢表電子檔案出現錯誤的情況説明》：“郝永靖同學已被北京中醫藥大學錄取，但因我縣首次搞電子檔案輸入工作，業務操作程式不熟悉，沒有把該生病史（小兒麻痹症）、所限專業輸入電子檔案。現造成該生輟學，望各級有關領導儘快幫助該生就學為盼。”

    沁源縣招辦主任孫守平承認：“電子檔案的錯誤是縣招辦造成的，不是考生的錯。關於上學問題，我們只能給市裏和省裏打報告，沒有其他權力。”

    四處奔波

    拿著這份《情況説明》，郝永靖並沒有順利入學。北京中醫藥大學認為，遵照教育部有關文件精神，學校無法錄取該考生。

    為此，郝永靖開始四處奔波陳情。國家教育部學生司的答覆是：“請山西省招辦與北京中醫藥大學協商”。中國殘聯教育處有關負責人表示將促成與教育部、北京中醫藥大學之間的協商。

    不久，山西省招辦提出解決辦法：安排他進入山西省中醫藥學院。郝永靖不能接受，畢竟能夠到北京上學是他一個窮孩子最大的夢想。直到10月份，開學已經一個多月，郝永靖仍在北京奔波。

    父母怕耽誤郝永靖功課，“十一”之後，在北京中醫藥大學教師的陪同下，郝永靖來到山西中醫藥學院借讀。為了來北京上學，郝永靖在北京通過法律援助熱線找到了兩位律師，他決心通過法律為自己圓夢。

    校方説法

    北京中醫藥大學招生辦有關負責人接受記者採訪時説，對郝永靖學校已經很負責任了。他説，去年學校在山西實行遠端錄取，錄取依據是山西省招辦提供的電子檔案，其電子檔案顯示體檢結果完全正常，無“既往病史”。根據志願和考分，學校將郝永靖的志願由“中醫學”調整為“中藥學”。但郝永靖報到後他們發現，他的身體條件不適合學習中藥學專業。出於對考生負責的角度，學校積極與山西省各級招辦聯繫，為他聯繫學校。

    針對郝永靖提出的中醫藥大學招生簡章中，並沒有對身體條件做限制性規定的問題，這位負責人表示，目前有關招生體檢方面，國家規定太寬泛了。他説，學校並不是以殘疾理由讓郝永靖退學的，根據教育部規定，如果考生電子檔案與紙質檔案不符，學校可以無條件進行退檔。

    這位負責人表示，按規定是不應歧視殘疾考生，但由於我國目前福利保障法規跟不上，造成目前殘疾考生入學難的問題，因為殘疾學生確實給學校各方面帶來很多不便。

    責任在誰

    北京市匯仁法律事務所律師魏雙鳴認為，北京中醫藥大學與郝永靖之間已經形成合同關係。當初北京中醫藥大學發給郝永靖錄取通知書，實際上相當於法律上發出要約。已經承諾錄取後又不再錄取，實際上是一種違約行為。

    他認為，北京中醫藥大學沒有拒絕郝永靖求學的權力，因為郝永靖所選的專業並不是有專門要求的特種行業，不會因身體條件無法就讀。如果認為身體條件受限，完全可以再做其他專業的調整，仍不錄取是沒道理的。

    魏律師認為，北京中醫藥大學與山西省招辦之間是一種委託與受託的關係。受託方工作出現失誤，委託方應承擔責任。把過錯完全推到沒有任何過錯的第三人身上完全沒有道理。

    事出有因

    北京某高校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副校長認為，不招收殘疾生入學是有其深層次的原因。

    首先，教育部每年公佈畢業生就業率，一次就業率不能達到95％以上，對學校的聲譽和生源都有很大影響。殘疾生就業相當困難，勢必會影響學校的一次就業率，這是學校最大的顧慮；其次，不同層次的院校有不同的培養目標，重點院校培養的是高層次人才，要求德智體全面發展，殘疾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對於殘疾生，學校當然應當承擔一些社會責任，但也不可能辦成一所福利學校，所以每年都招一點，不過只有一兩個而已。

    這位副校長認為，國家雖然頒布了《殘疾人保障法》，但並沒有出臺一個真正體諒殘疾生的政策。他建議，在公佈高校就業率方面，國家應當把殘疾生這一塊劃出去；對殘疾生的培養，也應當靈活處理，根據他們的身體條件來進行培養；另外，國家是否可以考慮提供專門針對殘疾生的特殊培養經費，以調動高校錄取殘疾生的積極性。他還建議國家專門辦一些針對殘疾生的高等院校，這將更加有利於他們的發展。

    ■相關

    我國僅有長春大學特殊教育學院、天津聾人工學院、北京聯合大學特殊教育學院三所殘疾人高等院校，招生規模不大。按1987年我國殘疾人抽樣調查結果推算，我國現有殘疾人約6200萬人，其中18歲以下約1289萬。按國際通行定義，有特殊教育需要的少年兒童有2000萬至4000萬。可見，如果不大力發展殘疾人教育，他們的受教育權就難以得到充分保障。

    《京華時報》 2002年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