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年一度的伊斯蘭教齋月的臨近，美國對阿富汗的軍事打擊又到了一個關口。伊斯蘭世界反對在其神聖的齋月裏動武的呼聲持續高漲。戰爭、宗教、外交和嚴冬，各種因素交織在一起，使美軍的齋月行動看不明前景。
一
齋月是伊斯蘭教“萊麥登”月（Ramadan）的世俗稱謂。是伊斯蘭教歷希吉拉歷的第九月的月名。傳説，西元622年9月，穆罕默德遷居麥地拉後，倣猶太人阿術拉日（1月10日）進行齋戒。623年宣佈萊麥登為齋月，並規定該月為全月都要實行齋戒。理由是在“齋月中真主開始降示《古蘭經》，指導世人，昭示明證，以便遵循正道，分清真偽。”伊斯蘭教認為該月是頒降天啟《古蘭經》經文之月，是12個月中最吉祥、最高貴的月份。穆斯林信徒每逢此月應封齋，故名齋月。在齋月期間全球穆斯林都會舉行隆重的紀念儀式。依希吉拉歷計算，以見月為封齋開始，見新月（月牙）為齋月終，長達一個月。在齋月期間，穆斯林破曉前而食，日落後方開齋。在此之間整個白天都應實行封齋。伊斯蘭教的一切宗教節日，大都根據陰曆而不是陽曆來計算。依照教歷，今年應為教歷太陰曆1422年。據説以陰曆計算齋月的一個原因是，不管你身歸何處，是否識字，只要抬頭就可憑看到的新月來計算日子。預計今年世界各地各穆斯林國家將於11月16-17日左右進入齋月。
“齋戒”一詞在阿拉伯語中的音譯是“索亞穆”，是“自我克制”的意思。根據古蘭經，齋戒是伊斯蘭教五功之一（其餘為念功、拜功、課功、朝功）。在穆斯林看來，長達一個月的齋戒是非常有益處的。它可以考驗信徒的信仰和意志的堅定程度。有專家認為，齋戒可以使信徒們學會自製、節制慾望和增強適應能力。過份沉溺于飲食和性慾，會使人變為自己的慾望與習慣的奴隸，而齋戒使其不再受它奴役。生活條件好的人，可以從齋戒中體會窮人的困苦。當一個人守齋戒時，會感到自己正與整個穆斯林世界處於一種精神和行動的聯繫中，從而加深其對群體和手足之情的理解。同時，齋戒也對一個人的健康有益處，如可消除血液中的脂肪物質，降低尿酸等。但這都不是齋戒的根本目的，齋戒的最終目的是培養信徒對真主的絕對服從。
因此，在齋月內守齋戒是每一個男女穆斯林的義務。守齋戒期間，不可飲食、喝酒、抽煙，或行房事。禁止咀嚼或吞咽任何外物，或是由口、鼻服用藥物。但用香水、潤膚膏、油劑、外用藥物，刷牙或洗口、咽口水、洗身、因無意而吃喝東西或把東西放進口中，都不算破壞齋戒。如故意吃喝東西、抽煙或做其他任何破壞齋戒的事情又無正當理由的，則破壞了對守齋戒的承諾，應受重罰：如供給六十個窮人一餐的食物，或把相等的金錢分贈給六十個窮人，或是按每破壞一天補償守齋戒六十天。如在齋月期間因事故而欠守一天齋戒，日後要照數還補。
在齋月中，通常提倡信徒除做禮拜和守齋之外，還要讀古蘭經、捐助慈善、繳納天課等。結束齋月稱為開齋。開齋節是伊斯蘭教的兩大節日之一（另外一個為宰牲節），許多國家都規定為法定節假日。齋月最後一天見新月後，次日即可開齋，為開齋節，一般舉行會禮和慶祝活動，以表示感恩。開齋是一個感恩和慶祝完成了真主命令齋戒的日子。節日期間，穆斯林製作佳肴，身穿盛裝，舉行會禮，走訪親友，以示慶祝。穆罕默德曾説：“一個守齋戒的人會有兩次歡樂：當他開齋時（他會因開齋而充滿歡樂）和當他在審判日見到主時（他會因為奉了齋戒的義務而充滿歡樂）。”
二
自然，穆斯林希望在一個平和、安詳和歡樂的氣氛中渡過齋月，迎來開齋節。但事有不巧，偏偏遇上了9 11事件以及美國隨後對本 拉登以及阿富汗塔利班政權的大規模軍事打擊。最不幸的是，阿富汗也是一個穆斯林國家。因此，在齋月對一個穆斯林國家動武不能不引起整個伊斯蘭世界的關注。截止目前，美國對阿富汗的軍事打擊已進入了第二個月，再過不到十天就進入穆斯林的齋月了。因而，最近一段時間，穆斯林世界的各國政府、團體以及民眾反戰和呼籲美國暫時停止打擊阿富汗的呼聲日益高漲。
巴基斯坦、埃及、伊朗、沙特、印尼和馬來西亞等國家反對呼聲最高。自10月以來，巴基斯坦總統穆沙拉伕已多次發出呼籲，希望美國在齋月來臨之前停止對阿富汗的軍事打擊。10月22日，穆沙拉伕在接受美國有線新聞網的採訪時警告説，如果美英軍隊對阿富汗的打擊持續到穆斯林的齋月，那麼這場戰爭勢必對整個伊斯蘭世界産生“負面影響”。他呼籲，美英兩國在齋月到來之前應結束對阿富汗塔利班和其他目標的襲擊。穆沙拉伕稱：“在穆斯林齋月的時候發動轟炸對於這場戰爭沒有太大的效果，但它對伊斯蘭世界將産生一定影響。因此人們希望並祝願這張戰爭能在齋月到來之前結束，或美國方面能在齋月期間停止轟炸。”10月27日，穆沙拉伕在接受美國廣播公司採訪時再次表示，他反對從11月17日開始的伊斯蘭教傳統齋月期間繼續轟炸阿富汗。穆沙拉伕説，齋月期間轟炸阿富汗會給那些反對軍事打擊阿富汗的人以口實，從而提高他們反對美國軍事行動的調門。11月3日、7日，穆沙拉伕又兩次強調，他希望美國軍方能夠在穆斯林齋月期間中止對阿富汗塔利班當局的軍事行動。他還表示將與美國總統布希就美方對阿富汗採取的軍事行動等事情進行討論。伊斯蘭大國伊朗也強調指出，美國對阿富汗的軍事打擊將引起消極後果，會招致伊斯蘭世界對美國的不滿和憤怒。阿拉伯國家的老大埃及警告美國説，繼續轟炸阿富汗將“毒化美國與伊斯蘭世界的關係”。埃及的一名伊斯蘭教高級教士強調：“齋月對穆斯林來説是一個神聖的月份，美國繼續進行軍事打擊會激怒全世界的穆斯林。”印度尼西亞外長警告，如果戰爭拖長將會嚴重危及到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埃及、沙特和伊朗這些穆斯林人口大國的穩定。泰國穆斯林協會秘書長哈桑説：“保持中立的伊斯蘭國家不會忍受美國繼續對阿富汗進行軍事打擊。連續半個多月的空襲已經很過分了，如果齋月期間戰爭仍繼續，我們是絕對不能忍受的。”就連美國的盟友也發出了疑問。10月30日，英國國防大臣傑夫 胡恩在五角大樓與美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就有關阿富汗戰爭問題舉行會談後表示，對阿富汗的軍事打擊行動應考慮到穆斯林的齋月，因為穆斯林世界對在齋月期間繼續轟炸阿富汗會非常敏感。他説，“我們注意到齋月的敏感性，這是我們將要認真考慮的問題。”不過胡恩強調盟國必須繼續保持對阿富汗塔利班統治者的軍事壓力。
三
實際上，這個問題早在戰爭開始沒多久就被提出來了。10月23日，國務院發言人鮑徹在回答記者的提問時指出，目前考慮在穆斯林齋月期間停止軍事行動還為時過早。他強調，要想讓美國停止軍事行動，塔利班必須交出本 拉登。10月24日，美國國務卿鮑威爾在與英國外交大臣斯特勞會晤後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表示，美國對阿富汗的軍事打擊不會因為穆斯林齋月的到來而終止。他説：“我們十分清楚穆斯林齋月即將來臨，但這不能作為決定我們軍事行動的唯一因素。我們更應記住的是，完成軍事打擊目標更為重要。我希望這些目標不久就能實現。”鮑威爾指出：“我們尊重穆斯林的這個非常重要的節日，儘早結束軍事打擊也是美國的希望，但同時我們也必須繼續我們的反恐戰爭。”11月1日，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賴斯也就埃及、印尼和巴基斯坦等伊斯蘭國家要求美國暫停襲擊阿富汗時對新聞界表示，反恐戰爭已取得了“巨大成果”。儘管一些伊斯蘭國家領導人要求在齋月期間停止轟炸阿富汗，但美國“不能付出代價停止這一戰爭”。她説，美國沒有選擇，必須盡力根除恐怖組織，不能允許片刻鬆懈。11月2日，美國總統布希在白宮會見記者時表示，在穆斯林傳統的齋月期間，美不會停止對阿富汗進行空中打擊。布希指出：“敵人在齋月期間不會休息，我們也不會。我們將繼續進行這場戰爭，直到達到自己的目標。”11月4日，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指出，因為恐怖主義的威脅依然存在，所以美國在齋月期間將繼續對塔利班當局實行軍事打擊。他表示，華盛頓方面意識到巴基斯坦和其他伊斯蘭國家對齋月的感受，“但事實是，更多的恐怖威脅依然存在，而使人確信的是，這些威脅是能付諸實行的，是真實存在的，有可能再使數以千計的人死亡”。他強調，美軍不得不繼續實施空襲。
四
隨著齋月的臨近，美國面對的伊斯蘭世界的壓力就越來越大，在繼續打還是暫停問題上倍感頭痛。
如果不暫停軍事打擊的話，美國擔心在伊斯蘭世界中出現對其反恐怖主義的不利局面。如果美國一意孤行，很可能導致本來就十分脆弱的美國反恐怖聯盟裂痕增大，伊斯蘭世界反美情緒高漲，從而威脅到美反恐怖行動與對阿富汗軍事行動。“9 11”事件後，大多數阿拉伯和伊斯蘭國家都處於十分尷尬的境地，一方面必須要表示反對恐怖主義的立場，支援美國打擊恐怖主義，同時也對美國很快就將嫌疑對象鎖定為本 拉登很不滿，認為美國未提出確鑿證據，大多是出於對伊斯蘭教和穆斯林的偏見。
此外，它們也對美國可能將打擊目標擴大到除阿富汗之外的其他穆斯林國家表示擔憂，擔心威脅到本地區和本國的穩定。10月7日，美英對阿富汗發動軍事打擊後，中東以及巴基斯坦、印尼等許多伊斯蘭國家都發生了不同規模的抗議美國軍事行動的示威遊行。一時間，冷戰後曾一度流行的關於伊斯蘭文明與西方基督教文明之間的衝突論調再次升溫。
在這種情況下，許多伊斯蘭國家對參加由美國主導的反恐怖聯盟和軍事打擊阿富汗行動態度曖昧。有的拒絕參加反恐怖聯盟，有的不願為美提供軍事打擊基地。如果美國執意要打，則可能要為之付出代價。因為沒有伊斯蘭世界的支援，美國要想有效打擊全球恐怖主義網路實際上等於夢囈。而要打擊阿富汗，美國也必須獲得阿富汗周邊國家的支援，而巴基斯坦、伊朗、塔吉克等這些阿富汗鄰國幾乎都是伊斯蘭國家，它們或為美國提供打擊阿富汗提供過境通道，或提供軍事基地，或開放領空。因此，美國的軍事打擊不得不顧及伊斯蘭國家的感受，要考慮到這些國家民眾可能作出的強烈反映。而這些伊斯蘭國家的不穩定乃至出現政局動蕩局面將對美國利益産生不利影響。當然，伊斯蘭世界因此而對本 拉登的同情和支援態度也可能上升，從而揭開全球穆斯林對美國及西方的聖戰。
但如果暫時停止打擊的話，後果也非常嚴重。經過一個多月的持續打擊，本 拉登和塔利班的軍事力量已遭到很大程度的削弱。依照美國軍方的説法，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美正準備大舉增派地面部隊。如果此時暫停打擊，實際上就是給塔利班一個喘息的機會。一個月來，本 拉登和塔利班已被打得惶惶不可終日，如果暫停它們不僅可以養精蓄銳，重整組織結構和指揮，還可以重新補充武器裝備、休整工事，以備齋月後美國的新一輪更大規模進攻。此外，阿富汗的冬季馬上就要來臨，齋月之後將進入嚴冬，並一直持續到明年4月。惡劣的氣候條件加上多山地形，迫使美國要儘快採取行動，徹底打本 拉登和跨塔利班。對此，美國軍方也非常清楚。正因為如此，鮑威爾曾表示，穆斯林齋月是在11月中旬，而嚴寒的冬天也將降臨在阿富汗，這些將使軍事打擊本 拉登和塔利班變得更困難。
事實上，美國已經在為齋月期間繼續打擊阿富汗而做穆斯林世界的工作，甚至引經據典來證明在歷史上齋月期間發生戰爭的事例不勝枚舉。拉姆斯菲爾德指出，穆斯林國家過去在齋月裏也未停止過戰爭。他説：“歷史上充滿了這樣的例子，穆斯林國家從來沒有在他們的齋月裏停止過自相殘殺或者與別國作戰。在歷史上，齋月並沒能禁止他們打仗。”11月5日，美國之音(VOA)用53種語言播放了美國的一份聲明，一一列舉了從西元7世紀到20世紀的穆斯林戰爭史。聲明據此指出，穆斯林國家曾在神聖的齋月中打過仗，因此這不應成為美國停止行動的理由。聲明説：“當今年的齋月即將來臨的時候，美國及其他國家，當然也包括穆斯林國家，不得不為潛在的恐怖襲擊憂心忡忡。反恐聯盟已別無選擇，我們必須消滅阿富汗的恐怖組織，根除國際恐怖主義的根源，無論它隱藏在哪……正如布希總統所講的：‘敵人不會在齋月中罷手，所以我們也不能。’”11月初，拉姆斯菲爾德訪問巴基斯坦時，還專門就此問題與巴基斯坦總統穆沙拉伕舉行了磋商。
美國的一些盟友也表示了支援。穆斯林國家中唯一決定出兵阿富汗幫助美國人的土耳其提出，不應將齋月當作是美國軍事行動的一個障礙。11月2日，土總統塞澤爾的發言人表示，雖然我們對齋月很敏感，但不需要因此中斷打擊恐怖主義，因為恐怖主義不尊重神聖的價值觀、節日或齋月。而阿富汗反塔利班的北方聯盟則發表聲明，要求美軍不要顧慮戒月的即將到來，應繼續對塔利班進行軍事打擊。北方聯盟還指出，塔利班從未遵守伊斯蘭教的神聖規定，長期以來在齋月裏從未停止過實施屠殺和種族清洗。因此，齋月的到來不應成為妨礙美國打擊恐怖主義的因素。對此，塔利班也針鋒相對發表聲明説，它也不會在齋月期間休戰。11月3日，接近阿富汗塔利班武裝最高領導人奧馬爾的一名塔利班官員對卡達“半島”電視臺發表談話時説，塔利班武裝決心在齋月期間繼續作戰。
（本文作者單位：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
中國網2001年11月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