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裏木河，一條充滿神秘色彩的河流，蜿蜒行進在茫茫大漠之中。在過去的2000多年中，她創造了令人嘆為觀止的綠洲文明：絲綢之路、樓蘭古城、尼亞遺址、龜茲文化……

    塔裏木河哺育了西域，西域因塔裏木河而大放異彩。

    近五十年來，塔裏木河流域經濟空前發展，已經建成全國重要的商品棉基地、果品基地，各族群眾不斷推動著農業文明向1前邁進。

    但是，創造了高度物質文明的塔裏木河在上個世紀後期卻陷入了生態惡化的境地，下游斷流達320公里，羅布泊、臺特馬湖相繼乾涸，塔裏木河被憂傷深深籠罩著。

    塔裏木河生態惡化的警鐘震動了社會各界，聲勢浩大的綜合治理工程如今已經拉開序幕，並且取得了初步成效。塔裏木河正展露新的容顏，流入充滿希望的二十一世紀！　

    歷經滄桑綠色家園成追憶

    塔裏木河是我國最長的內陸河，全長2179公里，她南臨浩瀚的塔克拉瑪乾大沙漠，北依巍峨的天山，在被稱為“死亡之海”的世界第二大流動沙漠裏，創造了偉大的生命奇觀，被新疆各族人民親切地稱為“母親河”和“故鄉的河”。

    1972年，塔裏木河下游320公里長的河道斷流，缺乏水源灌溉，大漠“英雄樹”————胡楊林的面積因而銳減。37個年頭當中，胡楊林面積減少了70萬畝，平均每年減少近2萬畝。據統計，其中塔裏木河下游的胡楊林由五十年代的81萬畝銳減到1995年的11萬畝。

    以胡楊林為主的“綠色走廊”告急，塔克拉瑪幹沙漠與庫姆塔格沙漠正趨於合攏，直接影響塔裏木河下游墾區的農業生産，穿越這一地區的218國道及處於規劃中的青（海）新（疆）鐵路也遭到嚴重的威脅。　

    記者踏訪了一個名為英蘇的村莊。據當地人講，70年代初這個村有20多萬頭牲畜。可現在，村子裏人去屋空，黃沙鋪地。

    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林業局高級工程師顧正勤説，以前塔裏木河下游地區有“澤國”之稱，從若羌縣到尉犁縣可以乘船。如今當你看過塔裏木河之後，恐怕很難相信這一切曾經是事實。

    阿克蘇河、葉爾羌河、和田河是塔裏木河的三條源流河。在外人心目中，三河交匯肯定是波濤洶湧，非常壯觀。去年6月下旬，記者穿過一片胡楊林區，來到三河交匯處，放眼看去，讓人大失所望，只見一條小河從這裡靜靜地流過，幾隻水鳥無精打采地在河面上捕食。當地水利工程師介紹，葉爾羌河下游河道已經乾涸，不能向塔裏木河提供水源。

    這些年來，國內一些科學家多次考察塔裏木河，探尋斷流的原因。考察結果表明，由於阿克蘇河、葉爾羌河、和田河三條源流區大規模地開荒造田，築壩蓄水，亂扒口子引水灌溉，致使塔裏木河來水量銳減，下游斷流。

    90年代以來，南疆迅速發展成為我國重要的棉花産區，棉花年産量達到92萬噸。當人們開始品嘗豐收的喜悅時，也不得不面對生態惡化的嚴峻現實。對開荒面積，南疆各地區都諱莫如深，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一項粗略統計表明，10年來，塔裏木盆地新開墾土地面積超過300萬畝。

    近兩年來，由於棉花價格不振，阿瓦提縣許多新開的棉田大面積撂荒。開發商種棉花完全是短期行為，新開的土地沒有栽一棵樹、種一棵草。現在，原有的植被已被破壞，土地完全裸露著。

    早在1985年，為了加強塔裏木河流域的管理工作，自治區成立了塔裏木河流域管理局（簡稱塔管局）。自治區人大還制定了《塔裏木河流域管理條例》。但塔裏木河流域的5個地州在用水上各自為政，各打各的小算盤，塔管局的職能並沒有完全發揮出來。

    目前，塔裏木河下游斷流造成了兩個難以彌補的損失：羅布泊和臺特馬湖的相繼乾涸。資料顯示：1972年前，羅布泊還是一個大湖，湖區周圍胡楊廣布，鳥獸成群。塔裏木河斷流後，羅布泊變成了塔克拉瑪乾大沙漠中一個巨大的鹽殼，“上無飛鳥，下無走獸”，著名科學家彭加木、探險家余純順均在此壯志未酬身先死，羅布泊成為人們心目中的“魔鬼之地”。臺特馬湖是塔裏木河改道後形成的另一個湖泊，這個湖在20多年前也遭受了羅布泊一樣的命運。

    緊急輸水挽救大漠胡楊林

    剛剛過去的一年，喜訊一個接著一個從塔裏木河傳來：新疆向久已乾涸的塔裏木河下游河道兩次緊急輸水；9月上旬，朱鎔基總理親臨塔裏木河考察，並對治理工作提出了指導性意見；新疆有關部門正緊鑼密鼓實施水利設施建設和退耕還林等綜合治理方案。

    去年4月至7月，1億立方米清流從大西海子水庫緩緩注入塔裏木河下游河道。從1995年那次輸水算起，塔裏木河下游已經整整5年“滴水未進”了。記者去年6月在下游河道看到，水流一進入河道馬上泛起白色的泡沫，沖刷著被黃沙幾乎淤死的河床，艱難地前行。記者站在水流旁，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塔裏木河床貪婪地吸收水分的聲音，仿佛一個在沙漠中苦苦掙扎的旅人，在臨近死亡時終於喝到了水。目睹這般情景，同行的人都感到十分心酸。

    自治區水利部門提供的監測數據表明，這次緊急輸水使大西海子水庫以下100多公里河道的周邊地域地下水位明顯回升，河道內地下水位平均回升3米多，地下水位提升範圍寬延至河道外400米—500米。　

    也許是天遂人願，去年塔裏木河西北530公里處的博斯騰湖來水量劇增，水位高出正常年份1.3米，在湖區周圍甚至造成了水災。有了充足的水源，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區委、政府決定，從博斯騰湖調水，再次向塔裏木河下游緊急輸水2.2億立方米。去年11月3日，大西海子水庫的閘門再次開啟，塔裏木河下游的綠色走廊又迎來了清流。

    據塔裏木河流域管理局局長張發旺介紹，這次輸水從去年11月3日將持續到今年3月初，預計使水流下泄到大西海子以下180公里處的河道。地下水位繼續抬升3米以上，影響寬度延至1公里，對河道附近的植被恢復將起到關鍵性作用。記者了解到，截至目前，水流已經下泄到160多公里處的河道。自治區水利部門負責人表示，兩次緊急向塔裏木河下游河道輸水，挽救瀕臨滅絕境地的胡楊林，僅僅拉開了治理塔裏木河的序幕，隨後還有許多治理工程要陸續開工。　

    塔裏木河復興會有時

    目前，向塔裏木河下游輸水、建設水利工程、流域內五地州實行用水限額、退耕還林四項治理措施已經陸續在塔裏木河流域展開。

    塔裏木河流域管理局總工程師毛曉輝告訴記者，近期內將在塔裏木河中游河段修建800公里的河堤和60多座引水閘、生態閘，總投資約2億元。

    恢復塔裏木河流域植被，築起阻擋塔克拉瑪乾大沙漠侵襲的生態屏障，是保護塔裏木河的另一個重要環節。新疆去年啟動了一項300萬畝的退棉還林計劃，主要實施區域在塔裏木河流域，這一計劃在3年時間內完成。據悉，塔裏木河流域退耕後的棉田大部分用來栽種果樹，以提高當地生態和經濟效益。

    六七十年代的“胡楊淚”，讓林業科技人員痛心不已，不少人因此將自己大半生的精力傾注到胡楊的恢復研究領域，國家也為此撥出專項科研經費。從事胡楊保護和研究工作已有35個年頭的新疆巴州胡楊研究所所長李渭斌告訴記者，胡楊的生命力十分頑強，雖然樹冠已經枯死，但根系還具有再生能力。鋸掉胡楊樹身後，只要澆灌足夠的水，根部就會蔭發出許多枝條。等到這些枝條長到一定的高度，經過修剪，一棵胡楊樹就會又生長起來。

    據庫爾勒市林業局幹部介紹，在一處名為邦首的胡楊林區，運用這種更新辦法已經恢復了340畝胡楊林。記者看到，新生的胡楊已長成茂密的森林，有的已有碗口粗了。

    恢復胡楊，需要大量的樹苗，精明的商家已看到樹苗行業蘊藏的商機。庫爾勒香梨集團培育了300萬株胡楊苗等待客商前來購買。庫爾勒市林業局苗圃也沒有放過這個機遇，50畝胡楊苗在工人的精心照料下，大部分已經可以用於植樹造林了。如今，天山南北還有數以百計的苗圃正在加緊培育胡楊等治沙的當家樹木種苗。　

    與此同時，保護胡楊正在成為新疆人的自覺行動。新疆正在向國家申請，將塔裏木河流域的胡楊林區升級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記者在塔裏木河流域採訪期間，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生態觀念已正在深入人心。

    阿克蘇地區烏什縣有位農民救了一隻受傷的金雕，有人想以高價買走，被這位農民斷然拒絕了。他花費了一個月時間精心餵養金雕，直至康復，然後步行70多公里，將金雕送到當地動物保護工作者的手中。

    普通群眾以實際行動紛紛參與了塔裏木河的生態治理工程。45歲的呂曉順帶著妻兒離開阿克蘇市，來到塔裏木河流域的一處沙漠地帶，他們一家三口在這裡蓋起了幾間房子，開始了艱難的植樹種草歷程。在這個沙漠村莊，還有70多戶人和呂曉順一道做著同樣的努力，他們最大的心願就是把這片沙漠變成一個綠色莊園。

    目前，新疆一些社團組織倡導的保護“母親河”的募捐活動已經展開，捐款將用來在塔裏木河兩岸植樹造林。此外，一些國家和國際組織也在高度關注塔裏木河的生態狀況，世界銀行和加拿大政府已經投資建設塔裏木河流域的一些生態項目。　

    新疆去年出臺的《西部大開發———新疆開發規劃》中，塔裏木河生態治理已被列人頭號工程，並計劃在30年間投資數十億元人民幣用來恢復塔裏木河的全部河道及其生態系統。

    在新世紀之初，我們有理由堅信：隨著塔裏木河各項整治和保護措施的到位，這條新疆各族人民的母親河將煥發出勃勃生機，這首正在唱響的綠色頌歌將久久回蕩在新疆的大地上。

    《經濟日報》 2001年0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