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晚餐》修復始末  
飛石(德國)

        1999年5月28日,義大利北部米蘭市聖瑪麗亞寺院前,人們排起了長隊,寺院內達芬奇的壁畫《最後的晚餐》——這幅世界藝術史上最著名的畫作之一,經長達20年,耗資700萬馬克的修復,終於正式對外展示。藝術王國義大利一片歡欣。人們盛讚這一“世紀修復”,歡呼“世界又有了大師的傑作”。

    這幅著名壁畫的修復為何要花如此長的時間,付如此高的代價?欲知原委,還得追溯到500年前。

     “完人”的過失

    達芬奇是義大利文藝復興的三傑之一,也是歷史上眾多理想家所祈望出現的“完人”,即各種官能全都完滿發展的人。他身心協調,博學多才,集藝術家、科學家、發明家于一身,是一善於思索、富有理性的一流學者。

    追求完美是達芬奇的特性之一。他常常毀壞他的不完美之作。這決定了他在藝術創作上費時頗多,而成功之作有限。這有限的成功之作自然彌足珍貴。《最後的晚餐》和《蒙娜麗莎》同屬此類珍貴之作。其創作皆費時三四年,真正凝聚了畫家的心血,是人類的無價之寶。

    《最後的晚餐》,繪製于1494—1498年。它高4.6米,寬8.8米,是一巨制,繪于聖瑪麗亞寺院食堂的墻上,此畫取材于《聖經》故事。當耶穌與他的十二門徒共進晚餐時,他説:“你們當中有一個人要出賣我”,如一石激浪,引起餐桌上一陣騷動。達芬奇畫作表現的正是這騷動的片刻。畫家立足於觀眾仰角透視,並把人物設置在畫面前沿。在一張長桌前,正中坐著中心形象耶穌,他的十二門徒左右各坐6人。每側又分成3人的兩組。聽到耶穌的話後,門徒們的反應各不相同。其反應通過頗具個性的神態和姿態表現出來。他們或吃驚、或憤怒、或悲傷、或猜疑……叛徒猶大顯得驚恐不安。端坐的耶穌則神態安詳,處於自製的狀態,與兩邊的動態又形成鮮明的對照。動態態勢還避免了畫面呆板的對稱。這是一幅立體的、生動的圖畫。

    此畫在透視、構圖等方面皆有所突破,一經問世,即震動了畫壇,開創了畫壇新局面。複製、仿製曾一時成風,特別是複製品為後世的修復提供了重要的依據。

    當年人們製作壁畫通常採用“濕壁”法。它要求製作者動作敏捷,在灰漿未幹之前完成繪畫,而達芬奇一改常規作法,以“幹壁”取代了“濕壁”。這也許便於他沉靜思考,不斷完善自己的畫作,也許是一種技術上的嘗試。但幾年後,人們發現壁畫色彩粘著不牢。1517年,畫面上出現了斑痕並開始龜裂。人們據此作出結論:達芬奇的“幹壁”製作法是一個不小的過失。

    名畫的劫難

    除了達芬奇技術的過失,一場場天災人禍還無情地摧殘過這幅名畫,使它竟一度幾成“藝術廢墟”。

    1652年,寺院為要在食堂開一扇通往廚房的門,便將畫中耶穌和三個門徒的腳截去,為這幅名畫留下了難以彌補的缺憾。

    1796年,拿破侖的士兵攻入米蘭的時候,佔食堂為馬廄。士兵們還不時對門徒們的頭部擲石為戲。

    食堂的潮氣、煤煙等廢氣不斷侵蝕此畫,導致黴菌蔓生,畫面變色脫落。

    一代代的修復專家們為搶救此畫可謂絞盡腦汁,採取了種種措施,但收效甚微,也有弄巧成拙的。他們去除黴菌,清理畫面,補繪缺損部分;更有以涂膠法防潮濕的,以熨燙法抗脫落的。熨燙法曾造成畫面局部下滑、變形的嚴重後果,經不斷修復,一門徒的手變成麵包,一門徒的鬍子越“長”越長……《最後的晚餐》已是原貌不再,魅力不再。

    值得慶倖的是,當1943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炮火摧毀了聖瑪麗亞寺院時,《最後的晚餐》因有特製墻板和沙袋的保護,得以劫後余生,倖免于難。人們修復這幅名畫的理想也因此能夠續延。

    最終的修復

    1980年,在奧利外提公司的資助下,《最後的晚餐》最終的修復拉開了序幕。最終的修復也意味著徹底的修復。榮幸承擔這次修復重任的是修復史上唯一的女性比寧布拉姆比拉。她是米蘭的一位藝術史教授。其修復的宗旨是:恢復大師作品的本來面貌,顯現其作為藝術傑作的特色。從此,已屆中年的她登上腳手架,開始了漫長而艱難的修復。

    布拉姆比拉用於修復的工具有最精細的手術刀、銼子、鑷子和功能最好的電子顯微鏡以及畫具。她首先要去除的是5個世紀的污垢、歷代修復者涂蓋的色彩和使用的其他材料。在18世紀的一次修復中曾使用了石灰,去掉這層滲透于整個畫面的石灰質比什麼都難,所以修復進度很慢,有時每天僅以毫米計。光有耐心、細心還遠遠不夠。高功能的顯微鏡常令眼睛疲累不堪。如果必須伸展胳膊站著工作,肩膀數小時後就開始麻木,腿和背也受不了。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她能日益感到肌體的物理性勞損,但這些從未動搖過她修復這幅名畫的決心。像達芬奇一樣,她有時幹幾個小時,有時早上上腳手架,晚上才下來。如她所言:“修復也是一種急救!”就這樣,她憑著堅忍,自然還憑著學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面壁”20載,正本清源,終於使《最後的晚餐》復活。

    修復大功告成,讚譽之聲四起,可這位女功臣的臉上卻不見一絲笑意。她的感情是極其複雜的。人們以為她忍受了太久的寂寞,她卻説“此刻的感覺就如離開戀人一樣,若有所失”。20年的身心投入已使她融入到《最後的晚餐》中。眷戀之情以及20年的艱辛皆鐫刻在她的臉龐。而今她已步入老年。對美國、法國一些同行不負責任的説三道四,她神色凝重地説“他們從沒到腳手架前看過一眼,其批評只不過是為了顯示自己。”她還面露憂色地説:“達芬奇的畫很脆弱,很敏感。人體的氣味和微小的灰塵都會漸漸毀壞它。”

    筆者最近為觀賞《最後的晚餐》排了3個多小時的隊(修復後,每15分鐘只放25人入內),進入大門購票後又被三道空調閘“閘”了三回。觀畫也必須隔著一定的距離。這些都是為保護這幅名畫採取的措施。當我站在這幅名畫前,既領略了大師的匠心,也體會了修復者的苦心。此幅名畫並未修復一新,還隱約映現著歷史的滄桑,留給人們無窮的回味。

    《人民日報海外版》 2001年01月05日









版權所有 中國網際網路新聞中心 電子郵件: webmaster @ china.org.cn 電話: 86-10-683266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