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月19日，龍年的最後一個交易日，滬深綜指雙雙收陽，為龍年行情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龍年翹尾，似乎昭示著蛇年將是充滿希望的一年。牛了一年的股市迎來了蛇年春節長假，蛇代表了變幻詭異，加之節前大盤撲朔迷離的走勢給投資者留下的諸多懸念，新世紀的中國股市究竟會是個什麼樣？
節前這一段時間，大盤的磨難著實不少，莊股跌停的風波還未完結，又冒出來了“談話制度”。在“談話制度”影響下，市場炒作格調作出了相應的改變。莊股再度受到打壓，生益股份、淩橋股份、四通高科、中科創業等都成為了領跌的品種，市場做多信心受到較大打擊。
從中我們不難看出，到目前為止，中國股市仍舊以行政為主導，股市每日受各種政策、新聞資訊的影響而漲漲跌跌，股市的資源優化配置功能也借此實現。但我國股市與西方發達國家的股市的區別在於，我國股市是為國有企業改革服務的，其市場自發的調節作用往往被行政性的管理所取代，而西方發達國家的股市以市場自發調節為主導，很少使用行政手段管理市場。股民中流傳的一句話“炒股要聽黨的話”就形象地反映了這個現實。在某些人眼中，炒股的最高境界就是“講政治，做大勢”。一個真正的市場化的機制始終沒有在證券市場建立起來，這是中國股市的一大隱憂。如果股民把炒股賺錢完全寄託在對政府的信心上，股市的系統性風險勢必將越滾越大。
中國證監會在去年底與有關部門合組工作組進駐ST鄭百文以後，近期又開始查處在二級市場涉嫌操縱中科創業、億安科技股價的主要帳戶。三大證券報在全面爆光ST鄭百文盛極而衰的真相以後，近期更是挖地三尺，大揭“中科系”股票的老底。
種種跡象表明，為了規避股市的系統性風險，有利於中國資本市場長期穩定的發展，2001年極有可能成為中國證券市場的又一個規範年，且規範的力度將有所增強。
惡意操縱市場的人應當被驅逐出證券市場嗎
前些時候，中科創業股價大跳水引發了股市一場不大不小的地震，不僅與中科創業有關聯關係的股票價格出現下跌，一些老莊股如億安科技的股價也連續下跌，在中國證監會宣佈加大對股價操縱行為的查處力度後，莊家跳水成為節前市場的一個冰點。
中科系跳水所暴露的只不過是冰山的一角，現在是一兩隻莊股跳水，不妨設想一下，如果在一個小概率的情況下，所有莊家一齊跳水，中國股市是會慘不忍睹的。
記者就中科系地震是個別事件還是系統風險採訪了上海財經大學證券期貨學院副院長金德環教授。金教授稱，中科系事件絕不是惟一的，其他類似事件只是隱藏在市場中，暫時沒有暴露出來，但是如果管理層、監管機構對此類違規行為不嚴厲打擊，處罰不力，難免不會再發生第二、三個“中科系”事件。監管機構必須加大對市場違規行為的查處、處罰力度。金教授稱那些惡意操縱股市的人應當被永遠地驅逐出市場。
那麼操縱股市的是哪些人呢？經濟學家吳敬璉在接受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節目採訪時稱，一類是仲介機構；一類是上市公司的某些知情人，即有內幕消息的人；還有一類就是資金的供給者，可以是銀行，也可以是其他的資金供給者。他們共同密謀以後就低價吸納、建倉，當手裏掌握了大量股票後，就開始炒作。炒作的辦法大概有兩種：一種是關連線構互相炒作、互相買賣，買賣非常頻繁，把價格炒上去。另外一種就是由有關的上市公司放出利好消息，然後把股價拉升上去。只要有大量資金入市，包括從銀行籌集的資金，就可以把價格炒上去。當他們發現有中小投資者或局外的大投資人跟進的時候，就偷偷地跑掉，把後來跟進的人套住，這時股價就不斷地往下跌。
據調查顯示，儘管2000年的股市從1300多點漲到了2000多點，但是中小投資者並未賺到那麼多錢。錢到哪兒去了呢？讓那些興風作浪的大資金拿走了。照理説，中小投資者對這樣的行徑應該恨之入骨。然而，記者近日在一份關於股市要不要莊家的調查中了解到，90％的股民贊成莊家的存在，僅有10％的人提出反對意見。為什麼在深受莊家炒作之害之後，股民們仍舊不悔改？據一位贊成股市沒莊不行的股民稱，正是莊家炒作所帶來的財富效應，才使得一批批追求賺錢機會的散戶投資者集聚到股市中來。嚴格説來，股市中的投資機會和市場利潤都是莊家創造出來的。在我們這個缺少投資回報的股市裏，僅靠上市公司每年“不分配也不轉增”的分配方案是很難為投資者帶來利潤和機會的。而莊家的炒作卻彌補了這一不足，從而使得我們的股市富於神奇色彩，同時也充滿了迷人的魅力，並給廣大的散戶帶來巨大的投資機會。試想，在一個沒有了莊家、又缺少分紅回報的死水潭裏，散戶會魚貫而入嗎？起碼，我肯定是要退出的。其次，正是由於莊家的存在，才給市場帶來了希望和信心。雖然廣大的散戶投資者可以稱為是股市裏的中流砥柱，但莊家無疑是散戶的領路人。面對阻力時，總是莊家們揮手而上，衝鋒在前；大盤低迷時，總是莊家們站立高處，振臂高呼，讓散戶們穿越迷霧；市場沒有熱點了，也總是莊家在不斷地挖掘題材與概念，支撐著散戶們的希望和信心。因此，哪怕散戶被套住了，只要莊家還在，散戶的心中就充滿了希冀，就會相信自己還有著解套的機會。
長期以來，中國證券市場可以説是莊家的天下，投資者都知道這樣一句至理名言，那就是“股不在好，有莊則靈”。其實，最讓人痛心的應該是，經過近十年的莊股時代，中國證券市場中的參與者形成了“莊股思維”，唯莊家馬首是瞻。然而，這樣的局面能維持多久？莊家的能耐有大有小，背景有深有淺，規模效應越來越大，等他們成了氣候，要做多就做多，要做空就做空，震倉拉抬隨心所欲，最後勢必是大魚吃小魚。最後大魚群和大魚群之間還要進行火並，莊家競爭的層次越來越高，越來越通天，還有你存在的可能嗎？莊家時代將所有的不公正都薈萃于股市。這樣，股市不僅是賭場，也是各種罪惡的聚集地。真的到了那一天，這個行業毀了，哪是我們的棲身之地？
關於“中科系”現象，著名經濟學家吳敬璉説，做莊就是操縱股價、操縱市場，而這正是法律所明令禁止的，也就是説，做莊是違法的。現在有一個奇怪的現象，誰在為哪個股票做莊，甚至可以公開在媒體上隨便説，全無一點法律約束。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證監會嚴肅查處操縱中科創業股票一事是非常及時和正確的。一旦調查清楚，一定要嚴肅處理。
2001年1月9日和10日，中國證監會相繼宣佈，查處涉嫌操縱億安科技股票案，同時對有關機構涉嫌違規操縱中科創業股價的調查也在進行當中。雖然監管層當前加大對涉嫌操縱股價者的查處來得晚了些，但來了總是好的。世界上任何國家的法律都把操縱證券市場和操縱股價的行為列為刑事犯罪，中國也不例外。但這樣的現象一直禁而不絕，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勢頭。願中國證監會的這次重拳出擊，能給證券市場在新世紀帶來新希望。
中國股市是不是泡沫
你在歷史上見過60倍市盈率的市場能夠長時間存在嗎？恐怕除了中國大陸，別無分號！但60倍的市盈率就是泡沫嗎？
我們一直認為，中國作為新興的股票市場必須有超常規的發展，而這個時期以資金堆起來的高市盈率，應該説是正常的，即使有泡沫成份，在供不應求的今天仍然有存在的空間。市盈率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正如指數也是相對的。如果只看到一組抽象的數字，而看不到中國市場長期良性的發展趨勢，看不到這個市場巨大的吸納能力和成長空間，那麼，其投資效果必定要大打折扣。中國證監會主席周小川在2000年1月8日舉行的“新世紀企業清華大學高峰會”上指出，中國股票市場作為一個新生事物，在早期出現超常規的發展也是正常的，今後這一市場仍然面臨著很大的發展空間。目前一些上市公司按照新的標準來消化以前形成的“包袱”，可能會造成短期內利潤下降，但“輕車上陣”對於中國股票市場的長期良性發展是非常有益的。周小川還説，目前社會保障基金以及規模巨大的保險業對於證券市場的介入才剛剛開始，隨著開放式基金的出臺，中國股票市場將具備更大的吸納能力，同時也將會更加活躍。
對於如此高的市盈率，專家又是如何看的呢？我國經濟學泰斗吳敬璉對股票市場普遍過高的市盈率表示憂慮。他表示不贊成有人建議的再繼續向股市注入貨幣的觀點，認為那樣做最終只會使漲得更高的股價跌得更狠。吳敬璉也坦言要消滅股市泡沫的確是件很困難的事，因為很容易損害到中小投資者的利益。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市盈率算式的分母上做文章，即強化上市公司內部改革，增強其盈利能力，使股票市盈率回到一個相對較低的水準。
吳敬璉説，中國的股市從一開始就很不規範。如果發展下去，它就不可能成為投資者的一個良好的投資場所。股價畸型的高，因此相當一部分股票沒有了投資價值。另外從深層次看，股市上盛行的違規、違法活動使投資者得不到回報，股市成了一個投機的天堂。就像外國人説的：中國的股市很像一個賭場，而且很不規範。賭場裏面也有規矩，比如你不能看別人的牌。而我們的股市裏，有些人可以看別人的牌，可以作弊，可以搞詐騙。做莊、炒作、操縱股價可説是登峰造極。
目前我國證券市場的法制化程度還不高，尤其缺乏對中小投資者權益被侵害的界定與賠償的制度。我們常常看到，一邊是上市公司的股價節節推高，另一方面是上市公司連續發佈沒有任何重大資訊披露的公告，而當數月以後，重大資訊披露的公告終於出來時，股價開始下跌，不禁讓人懷疑上市公司和莊家為何如此默契。現在大家都認同這樣一個理念，不管一個上市公司的業績如何，只要有莊家關照，再破的股票也會被炒得火熱。即使在美國華爾街，一般也認為股票市盈率與企業未來五年增長率之比大於1的股票是不合算的，以這個標準來衡量，我們股市上的股票根據目前價位有幾隻是合算的？君不見，ST、PT雞犬升天已成為我們股市的家常飯，這難道不值得引起投資者警惕嗎？
一向以潑冷水聞名的吳敬璉再次發話，在2001年1月13日播出的中央電視臺《對話》節目中他指出：全民炒股不正常。吳敬璉指出，資本市場要擴大，應該吸引越來越多的人進行直接投資，這是件好事。但是，現在發展到全民炒股，這就不正常了。這説明我們沒有為我們的大眾提供一個良好的投資機會和投資場所。
他説，許多人根據股市的漲落，作出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分析，希望在炒作中得到回報。而在炒作過程中，掙錢的人掙的是誰的錢呢？他不是在生産發展中創造財富得來的錢，而是將別人口袋裏的錢轉到他的口袋裏，通過這一炒作過程賺到的錢。如果是這樣，要想讓一個民族發展起來，就像是拔著自己的頭髮，想要離開地球一樣，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還舉例説，美國有個叫佈雷思的經濟學家説美國人特別健忘，20年前被崩盤咬了一口，過了20年就又忘了。而我們的忘性更大，過了幾個月就忘了，但是這不能怪我們的老百姓愚昧。
我相信這樣一個觀點，即證券市場是企業經營信譽的市場，如果企業不重視自己的信譽，不搞好自身的經營管理，切實提高經營業績，而僅憑包裝上市，甚至與莊家合謀算計股民，那麼等到廣大中小投資者也失去信心“跳水”的時候，市場激烈的風險一旦爆發將會給中國證券市場帶來巨大的損失。
果子在成長的過程中，難免會遇到小蟲小害，及時捉蟲去害，果子依舊還能生長下去。但等到爛到了心，再大的樹都挂不住它。股市崩盤的結果是我們都不想看見的，正像某業內人士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説的，如果把中科系事件理解為系統風險未免太悲觀了。
中國證券市場的市場化和法制化進程任重而道遠，我們可以欣慰的是，最近中國證監會不斷加大查處操縱股價事件的力度，我們期待，“中科系”跌出中國證券市場的一個新起點。
《國際金融報》 2001年02月0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