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印度國會大廈遭恐怖分子襲擊以後，印度指責巴基斯坦兩個激進組織“正義軍”和“穆罕默德之軍”為元兇，本已緊張的印巴局勢更添新刺激因素。印巴雙方在克什米爾邊境地帶囤積重兵， 邊界多次交火，導彈相互瞄準對方，大規模戰事一觸即發。印巴衝突危機給美國出了新的難題。
雙向勸和
美國目前正盡可能向印度和巴基斯坦同時施加壓力，緩解兩國的緊張關係，為阻止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間的衝突展開不懈的外交努力。 美國總統布希和國務卿鮑威爾已經數次打電話給印度和巴基斯坦兩國的領導人，籲請兩國領導人保持克制，通過對話解決分歧，在當前南亞局勢動蕩不安的情況下要防止發生大規模衝突。美國領導人還同英國和俄羅斯商討印巴問題，國務院發言人裏克説：“印巴兩國關係的緩和是至關重要的。”可見美國對印巴局勢極為重視。這種重視並不是以解決印巴問題為出發點，而是出於服務美國的“反恐戰略”和地緣戰略利益考慮。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發表講話時説，美國謹慎而清楚地表明印巴衝突對美國的利害關係。到目前為止，巴基斯坦還沒有從與阿富汗接壤的邊境地區調遣軍隊到印巴邊境。如果印巴緊張局勢升級，可能會影響美國使用巴基斯坦領空的權力。 拉姆斯菲爾德是要向印巴施加最大的壓力，一方面要阻止印巴發生戰爭，另一方面是不希望印巴衝突分散美國打擊恐怖主義的精力。
美國試圖從巴基斯坦下手，多管齊下，誘壓並重。布希政府嚴格將巴政府與恐怖組織區別開來，支援穆沙拉伕政府對巴基斯坦行使強有力的領導，同時對巴境內的激端組織採取制裁措施。美國國務卿鮑威爾12月28日宣佈兩個涉嫌捲入印度國會攻擊事件的巴基斯坦激進組織為恐怖組織，並強調指出，宣佈這兩個組織為恐怖組織是掃除恐怖主義的重要步驟。國務院還要求美國金融機構凍結上述兩個組織的資産。美國做的另一項主要工作是控制巴基斯坦核武器，防止巴核武器落入恐怖分子手中。
聯合國和地區組織的作用受到美國的重視。聯合國秘書長安南籲請印巴兩國領導人謹慎行事，説話小心，以免兩國緊張關係升溫。安南在致印度總理瓦傑帕伊和巴基斯坦總統穆沙拉伕的信中，要求他們盡其所能緩和氣氛，以便通過對話和外交途徑解決分歧。美國國務院官員認為，即將舉行的南亞區域域合作聯盟首腦會將提供對話的機會，並盡可尋求解決克什米爾爭端。
美國捲入衝突的壓力增大
美國輿論界對美國政府在印巴衝突中所起的作用不甚滿意，紛紛敦促布希總統儘快採取更加強有力的介入措施。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在美國的勢力都很大，從不同的角度向美國政府施加壓力，但印度人的遊説能力和資源更加強大，輿論主要是要求小布希總統向巴基斯坦一方施加更大的壓力。一些評論員將這次恐怖襲擊視對“印度民主”的一次襲擊，使印度人民團結在一起，正如世貿中心的倒塌使美國人民團結在一起一樣。《國際先驅論壇 》報12月26日發表美國東西方研究中心研究員斯瓦米的文章，題為《印度與巴基斯坦：華盛頓最好抓緊調停》。文章説，印巴都是核國家，衝突可能引發核戰爭，美國是最有可能出面調停的國家，卻礙于反恐戰爭的需要陷於左右為難的困境。輿論要求布希政府向巴基斯坦施加壓力，對“正義之軍”和“默罕默德之軍”這兩個恐怖組織採取堅決措施，建議美國促成印巴兩國談判，以巴基斯坦停止支援軍事或恐怖活動換取印度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的讓步，否則美國會喪失威信。
《巴爾的摩太陽報》12月27日刊登一篇題為《印度和巴基斯坦面臨戰爭》的文章，認為美國僅僅宣佈印度所指責的那兩個組織是恐怖組織或敦促南亞這兩個大國緩解緊張局勢是不夠的。印巴戰爭的勝利者可能是“基地”組織，或是任何鼓吹伊斯蘭文化與其他文化發生衝突的人。印巴之間的戰爭對於美國在和平世界中的利益將産生重大影響。美國應積極參與，化解這場危機，這對於美國反恐怖戰爭以及阿富汗重建來説是一個必不可或缺的補救措施。
美國南亞問題專家普遍對印度、巴基斯坦長期奉行相互敵視、以鄰為壑的“零和”政策表示不滿。近年來，美國出面在印巴之間“建立信任措施”，並沒有取得明顯成效。有些人對持續不斷的印巴衝突失去耐心，要求美國採取斷然干預措施，為穩定南亞局勢找到某種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現階段美國在南亞的處境是冷戰結束以來的最佳時機，印巴兩個國家同時有改善對美關係的需要，都很重視聽取美國的政策立場。在一定程度上，印巴是否開戰，美國的作用舉足輕重。美國對塔利班一戰而平定阿富汗多年的戰亂，威震南亞次大陸。印巴衝突加劇為美國重返南亞提供良機，如能很好地利用，美國便可實現打通從中亞到印度洋的通道，在亞太地區取得環顧四週無敵手的絕對戰略優勢。
美國站在哪一邊
美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取得反恐戰爭的勝利，不希望此時印巴衝突升級，擾亂其既定戰略，捲入印巴戰爭尚未被列入美國最優先的外交議程。阿富汗局勢基本上搞定，美國正在尋找下一個目標，但肯定不會將靶子對準印、巴或其中任何一方。因此，美國需要穩定南亞這個“反恐戰爭”的大後方。
從有關美國官員及輿論看，美國對印巴局勢的基本估計是，雖然印度和巴基斯坦不斷交火，但除了常年性的邊境衝突之外不大可能引發大規模戰爭。現在“理”在印度一邊，如果美國能安撫印度並迫使巴在制裁恐怖分子問題上做出讓步，戰爭升級的危險可望避免。印度將攻擊的矛頭對準設在巴基斯坦的兩個組織以及巴基斯坦本身，要求逮捕這兩個組織的成員。巴基斯坦採取了溫和的舉動，凍結了這兩個組織的財産。 就在美國宣佈兩個巴基斯坦激進組織為恐怖組織數小時後，巴基斯坦外長薩塔爾形容這兩個組織為“非法和不符合憲法的團體”。穆沙拉伕在總統府指出，印度也需要表現出誠意，緩解雙方的緊張關係，以便從根本上避免爆發邊界戰爭，但如果受到攻擊，巴將予以還擊。新德里方面沒有立即對美國的宣佈作出反應。12月27日，印度宣佈對巴基斯坦採取進一步的外交制裁行動，包括禁止巴基斯坦飛機飛越印度領空，以及把各自的使館職員人數同樣減半。但是印度總理瓦傑帕伊和巴基斯坦總統穆沙拉伕已商定於１月６日在地區首腦會議期間舉行會談，並表示允許穆沙拉伕乘坐的飛機經過印度領空去參加地區峰會。
對美國來説，印巴兩國都有另一方不可取代的利用價值，不能顧此失彼。美印關係近年來一直在穩步改善，拉住印度在地緣戰略上對美國極為重要。同時，“9 11”事件後，巴基斯坦也從原本是美國制裁打擊的對象一躍而成為美國需要大加利用的準盟友。美國政府理解巴基斯坦政府在阿富汗問題上所付出的努力，並認為巴的確在阻止阿富汗人或塔利班成員進入其境內。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在接受記者提問時説，“巴基斯坦已盡力而為，但難度很大。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邊境線太長，多山而地形複雜，進入巴基斯坦境內的關口又太多。而巴的邊防力量也太弱。”印度、巴基斯坦都特別在意美國對對方的態度，所以美國對這兩個冤仇很深的國家實在難置可否，既要同時施加壓力，又不能表現出偏袒任何一方，除了“和稀泥”以外，美國難有大的作為。一旦印巴發生戰爭，美國的處境將痛苦不堪。
美國還沒有做好捲入印巴衝突泥潭的準備。印巴衝突是除了以巴衝突、巴爾幹之外世界上第三大最棘手的地區性衝突。 印度和巴基斯坦自“分而治之”以後，半個世紀以來上演了一幕幕“兄弟鬩墻”的慘劇。兩國在克什米爾問題上寸土不讓，都通過在對方境內鼓勵民族糾紛來尋求自己的安全，巴基斯坦幫助印度的錫克教和穆斯林反叛，印度幫助孟加拉人把東巴基斯坦變成孟加拉國，兩國都認為一方所得即為另一方所失。印度有兩個可以引以自居的優勢，一是在美國等西方國家看來是發展中國家中最大的民主國家。二是印度作為非伊斯蘭國家，不用擔心被指控為包庇或支援恐怖組織的嫌疑。印度還自恃在人口數量、面積大小、武器和技術的先進程度及經濟發達程度上都高於巴基斯坦。因此，一些不負責任的政客不斷揚言要消滅巴基斯坦。“12 13”議會襲擊案件發生後，印度以受害者的身份靜觀國際反應，在輿論上稍佔上風。巴基斯坦的形象較為複雜，作為穆斯林世界的一部分，自然有支援塔利班及其他恐怖主義組織的紀錄，國內有很強的激進勢力。對巴基斯坦國內的激進勢力來説，與印度一爭高低比與美國結盟進行反恐戰更為重要，特別是阿富汗局勢趨於平穩，巴需要將軍事重心從阿富汗邊境轉向克什米爾地區。被美國列入國務院恐怖組織黑名單的“正義軍”組織表示，他們將繼續為解放印度控制的克什米爾展開“聖戰”。該組織發言人在一份聲明中説：“美國的決定對我們不會産生什麼影響。發動聖戰不需要美國的允許。” 他説：“我們將按照阿拉的旨意發動聖戰，並鬥爭到底。”
美國與印、巴之間相互猜忌難消。南亞次大陸兩個對立的國家同時對美國保持戒備和猜忌，在其他地區性衝突中較為少見。在中東等地區衝突中，一般總有其中一方是親美的，而在南亞，巴基斯坦和印度都有很強的反美情緒，這也是美國長期不願直接捲入印巴衝突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時美國外交政策中的實用主義在美國與巴基斯坦的關係中表現得淋漓盡致，更加重了這一地區對美國的不信任感。美國同巴基斯坦先後四次因戰略需要建立聯盟關係，但均由於雙方互不信任而不歡而散。 50年代，艾森豪威爾總統為了遏制蘇聯，把巴基斯坦作為“新月”聯盟的前線國家。1960年被蘇聯擊落的美國間諜飛機飛行員鮑俄斯的U2間諜飛機正是通過巴基斯坦的空軍基地起飛。 70年代初，巴基斯坦總統與美國總統尼克松是“哥們兒”，為打開美中關係僵局提供關鍵渠道。在1971年的印度-巴基斯坦戰爭中，尼克松總統偏向巴基斯坦，但並沒有給予實質幫助，印度贏得戰爭，巴基斯坦東西分家。在1979年底蘇聯入侵阿富汗之後，美國再次與巴基斯坦合作，一起支援包括現在被指控為恐怖分子的各種反蘇武裝。蘇聯撤出阿富汗後，巴基斯坦又被美國甩在一邊，直至90年代反目成仇。所以，當美國要求巴基斯坦協助捉拿本 拉丹時，一名巴基斯坦外交官説，美國人應當理解，巴基斯坦並不同情那些阿富汗人，“但問題是如何才能讓巴基斯坦人相信美國人。 ”
從美國與巴基斯坦關係大起大落的軌跡中可看出，美國與巴基斯坦的關係好就好個樣，壞就壞個樣。而美印關係好也好不到哪去，壞也壞不到哪去。印巴一旦開戰，美國很難採取軍事干預措施，或支援一方打擊另一方，所以美國正力圖避免出現最壞的結局，主要精力將集中在外交調解上，防止爆發印巴戰爭。
（作者單位：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
中國網 2001年12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