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在拉美排名第三的經濟大國阿根廷，部分地區發生哄搶超市商店的騷亂，進而迅速向全國擴散逐漸演變成全國性嚴重社會動亂，截止目前為止，包括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在內的多數省份都出現了哄搶事件，受害最嚴重的是華人商店，約200多家被洗劫一空。總統德拉魯阿為此緊急宣佈全國戒嚴30天。但在總統宣佈戒嚴後，在阿根廷的多個城市接連爆發了針對現政府尤其是針對“超級財政部長”的卡瓦略的遊行示威，憤怒的群眾強烈要求取消現行貨幣緊縮政策，示威民眾焚燒了位於首都的財政部大樓並破壞了其他城市的一些政府機構。在警察鎮壓哄搶人群和驅散示威民眾時，雙方發生激烈衝突，目前共有22人死亡，數百人受傷，其中警察近百人，還有數百人被捕。動髮發生後，包括卡瓦略在內的整個阿根廷內閣宣佈總辭職，國家陷入嚴重混亂狀態。導致此次社會動亂的主因是阿積重難返的經濟危機。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阿根廷自1998年起，連遭亞洲和巴西金融危機的衝擊，經濟嚴重衰退持續42個月，經濟形勢在動亂爆發前已處於崩潰邊緣。 説到底，還是“固定匯率制”惹的禍。
首先， 處於弱勢的阿根廷經濟已經無法支援強勢的美元。人為支撐的“固定匯率制”（阿以法律形式固定本幣比索與美元的等值兌換）曾經對阿根廷降低高達4位數的通貨膨脹和穩定經濟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是隨著阿根廷經濟逐漸停滯以至衰退，1：1的固定兌換率使政府喪失了調控經濟的能力，而且由於美元的長期強勁走勢又大大增加了阿産品出口和債券發行的成本。
其次，私有化和新自由主義政策的負面影響逐漸顯現。90年代初阿根廷與其他拉美國家一道開始推行國企私有化和完全市場經濟，但是阿根廷卻是做得最徹底的一個。幾年之後，隨著可供出售的國企數目減少，阿吸引外資的能力下降，對國際貿易和國際資本依賴性增大。與此同時，孤立無援的民族工業無力在與挾重金和高技術而來的跨國公司的競爭中，破産失業增多。
第三、阿根廷政府決策失誤和貪污浪費致使公共開支連年擴大。90年代中期以來，阿根廷吸引了大量外資和私有化收入，但是這些錢並沒有用來發展經濟，而全用於維持龐大的政府開支和親正義黨的工會組織，同時，政府還大舉借債。如此居高不下的內外債務和財政赤字使阿政府不得不“拆東墻補西墻”“寅吃卯糧”，目前阿債務總額已達1320億美元，而外匯儲備只有154億美元。高赤字、高債務和高利率長期未能解決，金融風險加大。
第四、經濟結構脆弱，抗外界風險能力日趨下降。阿出口産品主要是以糧、肉為主的農牧産品，工業品出口不到1/3，技術密集性産品更少。今年以來的自然災害和“瘋牛病”“口蹄疫”的爆發沉重打擊了阿國內農産品生産和出口，對外貿易額的減少導致外匯收入減少，進而表現為償債能力的下降。
樹欲靜而風不止
今年以來，面對日益惡化的經濟形勢，阿根廷政府接連三換經濟部長，終於在今年3月邀請到被譽為“阿根廷經濟改革之父”的卡瓦略就任經濟部長；正是他，在90年代初，一舉消滅了困擾阿根廷許久的高通脹，也正是他，制定了“固定匯率制法”，以法令的形式強制規定美元與阿根廷貨幣比索的等值匯率。而這一制度曾挽救了阿根廷經濟，如今又使阿根廷經濟重新陷入深淵，正所謂“成也卡瓦略，敗也卡瓦略”。上任之後，卡瓦略接連推出了“提高競爭力法案”和“零赤字計劃”在內多個措施，並積極請求國際財政援助。但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答應援助的條件是阿根廷的收支平衡。為此，卡瓦略推行了貨幣緊縮政策，由於銀根緊縮，外貿不振，企業生産不足，市場萎縮，消費低迷，這一切又導致政府稅收下降。收入減少，收支更難平衡，只能通過更嚴厲的緊縮政策來減少開支。這種“惡性迴圈”的最大受害者就是廣大中下層平民，收入下降，失業率高達18.3%，失業人口多至253萬多人；社會矛盾加劇，經濟持續下滑，國家風險指數已突破3000。
12月1日，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停止發放貸款的壓力下，阿施行了更為嚴厲經濟控制措施，凍結銀行部分存款，每個人每月只能提取1000美元，此舉導致了嚴重的社會動蕩，摧毀了民眾對阿擺脫經濟危機的信心。12月20日，IMF在報告中宣佈阿根廷經濟明年將肯定繼續下滑，同日美國標準-普爾公司認為阿政府將不能按期支付到期債務，更無法徹底擺脫債務重負，而此前幾天，已有3家阿根廷公司宣佈將拖欠債務。這一系列導火索終於引起了廣大群眾的不滿，質疑政府採取的緊縮政策，認為德拉魯阿政府和卡瓦略應當為阿根廷經濟陷入深淵負責。由於部分人哄搶食品終於引發了整個社會的動亂，經濟危機已經轉變成社會危機，而社會危機則引起更為複雜的政府危機。
無可奈何花落去
為平息全國的混亂和騷動，阿政府派遣了大量警察進行驅散。哄搶超市在警察的嚴厲鎮壓下，趨於平靜。但是更多的群眾自發地走上街頭，向政府抗議示威。19日晚上，示威隊伍焚燒了財政部大樓，並與警察發生激烈衝突。此後，卡瓦略在內的所有部長全部向總統德拉魯阿請辭。20日上午，數十萬人再次走上街頭，聚集在政府大樓前五月廣場，並包圍政府宮、議會，公開要求德拉魯阿要為阿根廷經濟失敗而下臺負責。隨著在其他城市也爆發大規模示威遊行，政府承認，形勢已經失控，戒嚴令已經無法制止社會動亂的擴大。
面臨大規模社會抗議和內閣總辭職帶來的嚴重挑戰。德拉魯阿一方面24小時內進行3次電視講話，呼籲民眾平靜；另一方面，通過他所在“激進公民聯盟”尋求與反對黨、同時又是國會第一大黨——正義黨（庇隆主義黨）的合作，希望他們兩黨組成聯合團結政府，但是正義黨議員們認為，德拉魯阿政府已經氣數已盡，因此堅決予以回絕。喪失了最後的稻草，德拉魯阿只好宣佈辭職，並於20日晚上滿懷無奈地最後一次乘坐專用直升機悽然離開總統府——玫瑰宮回到自己的莊園。在通過總統府秘書長轉交給國會的辭職信，更是無奈地説自己已經盡力了。
根據憲法規定，總統辭職或生病或任何不能行使職權時，由副總統兼參議長繼任，然後是參議院議長，再次是眾議院議長。但是，2000年10月副總統阿爾瓦雷斯因與德拉魯阿總統意見不和憤而辭職，從此直到現在阿根廷副總統兼參議長一直空缺，參議院也只有臨時參議長。此次德拉魯阿辭職，臨時接任的就是現任臨時參議長普埃爾塔，但他只是臨時接任，根據憲法，他必須在48小時內召開參眾兩院聯席會議，兩院分別以絕對多數票選出一名臨時總統，而有資格被選為臨時總統的只能是參議員、眾議員或省長。臨時總統的重要使命是在幾個月內組織全國大選選舉正式總統。而臨時總統不能參加由他本人主持的該次全國總統大選。
因此，德拉魯阿總統辭職後，將要通過一系列的選舉程式，才能確定下任總統。然後由政府任命總理和各部部長。因此在這一系列選舉過程中，政治鬥爭格外微妙，而處在危機中的阿根廷經濟只能暫時擱置一旁。
何處是歸途
目前看阿根廷想短期內擺脫危機困難重重。首先，美國經濟持續衰退，不願也無力幫助阿徹底走出困境。美國已經無法象1994年對墨西哥那樣盡全力大手筆地400億美元地幫助阿根廷。尤其是“9.11事件後”，美戰略重心轉移，阿的戰略地位相對下降，經濟問題特別是拉美的經濟問題只能放在第二位了。而且美國一直認為阿根廷的經濟結構有致命缺陷，無法滿足IMF的貸款要求，扔錢如同打水漂，所以對向阿援助一貫冷淡。其次，作為阿主要貿易夥伴和投資國，日本、歐盟和巴西等南共市國家經濟低迷，力圖以外貿拉動經濟增長的計劃前景黯淡。
分析家普遍認為，要解決目前危機，阿根廷將面臨兩難選擇。要麼改變“聯繫匯率制”，要麼採用“美元化”，儘管兩種方案對阿經濟的打擊都是致命的，都可能導致經濟大幅滑坡，民眾生活水準急劇下降，但是在目前尚無其他良方的條件下，未來的新政府很可能在這兩難之中擇其一。但如果要徹底擺脫困境，阿根廷必須改變其發展戰略，尋找最適合自己的經濟模式。
（孫岩峰 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
中國網 2001年12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