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之間關於反導條約是存是廢的爭論一直是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隨著俄美兩位總統在盧布爾雅那和熱那亞兩地的會唔，尤其在熱那亞俄美首腦會晤時，一向態度強硬、各持己見的雙方領導人同意在未來關於反導問題的對話中，將進攻性和防禦性系統綜合進行考慮，從而給外界一種似乎雙方已經接近就反導問題達成協定的感覺。與此同時，雙方外交部長和國防部長以及其他層次的專家頻頻接觸和發表意見，加之上周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顧問萊斯訪問莫斯科，又一次就反導條約問題與俄方會談，從而使1972年反導條約的命運問題再一次成為輿論關注的熱點。

    以威懾求安全的反導歷史

    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到上世紀50年代，美國和蘇聯先後研製並部署了第一代戰略彈道導彈，如美國的“雷神”中程導彈和“大力神I”洲際導彈，蘇聯的SS－5中程導彈和SS－6洲際導彈。從1950年代末到1960年代，俄美又相繼研製並部署了第二代戰略彈道導彈，即第一代戰略導彈的改進型，並且都將彈頭改為核彈頭。在雙方的軍備競賽中，各自擁有的洲際彈道導彈的數量不斷增加。他們擁有的戰略導彈的數量不僅能夠摧毀對方，而且能夠把整個地球毀滅無數次。

    自從1950年代末蘇聯開始擁有洲際彈道導彈後，本土從未遭到外來入侵的美國初次感到了可能遭受到核攻擊的威脅。1960年代，俄美軍備競賽的重點從發展洲際彈道導彈又轉到發展彈道導彈的防禦系統。隨著軍備競賽的愈演愈烈，雙方發現，這樣競爭下去並不能保證各自的安全，而且在發展戰略武器和建立反導系統方面需要的投資簡直是無底洞。於是1972年5月26日蘇聯和美國在莫斯科簽署了關於限制反導彈防禦系統的條約，即現在通常説的反導條約。同年10月3日，條約在兩國政府交換了批准文件後正式生效。

    根據反導條約，不允許雙方在本國領土上發展反導系統和建立導彈防禦基礎；每方只能建造兩個反導系統發射場：首都周圍和一個洲際彈道導彈發射基地附近，每個發射場不能超過100枚導彈。美蘇還不能建立和部署海基、空基、太空或地面移動發射的反導系統或成分，不使其他非反導成分具備解決反導任務的能力，不進行反導防禦方面的試驗。條約允許對反導系統進行現代化改造和更新，但是禁止向其他國家轉讓或在本國領土以外的地區部署條約限制的反導系統或其成分，禁止向其他國家提供相關技術。

    反導條約簽定後，蘇聯在莫斯科建立了自己的反導基地，總共部署64枚導彈，而美國則在北達科他州的導彈發射基地部署了自己的反導系統。

    反導條約的核心是：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在遭到對方核打擊的情況下實行全面有效的防禦，從而迫使雙方都不敢使用核武器打擊對方。這是一種以保存威懾而求安全，以對攻擊無能為力而求平衡的機制。

    1976年，美國在反導系統部署一年後，關閉並拆除了該系統，把資金和人力投向更有效的反導武器的研究。於是，長期以來莫斯科周圍的反導系統就成了世界上唯一的具有實戰能力的反導系統。

    NMD及其引發的問題

    美國的“國家導彈防禦計劃”（NMD）源於“星球大戰”計劃。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初，美蘇軍備競賽愈演愈烈。1983年3月23日，美國總統裏根在電視上發表了題為“戰略防禦倡議”的廣播講話，即所謂的“星球大戰計劃”。“星球大戰”計劃的主要內容是，在200—1000千米的高空建立一個多層次、多手段的反彈道導彈系統，以防止蘇聯的核導彈襲擊。“星球大戰”計劃的目的是在軍事上壓倒蘇聯，在經濟上拖垮蘇聯。最近有觀點認為，“星球大戰”本來就是一個騙局，意在把蘇聯拖進一場並不存在的軍備競賽。實際上，想拖垮蘇聯是真，發展反彈道導彈防禦計劃也是真。

    蘇聯解體後，美國布希政府對“星球大戰”計劃作了重大調整，提出了“對付有限打擊的全球防禦系統”，包括國家導彈防禦系統（NMD）和戰區導彈防禦系統（TMD）。克林頓執政期間，于1993年5月正式宣佈結束歷時10年的“星球大戰”，提出了自己的導彈防禦計劃。1999年7月23日，克林頓總統簽署了經國會批准的關於建立國家導彈防禦系統的法案。美國發展NMD的理由是，一批所謂的“無賴國家”有可能建立和部署遠端導彈，從而對美國及其盟國構成威脅。

    根據五角大樓的計劃，這個系統的第一階段應該在2005年結束。在這個階段，計劃在阿拉斯加中部地區部署100套攔截系統，建立新的雷達站並使現行的早期雷達預警系統現代化。預計耗資295億美元。在第二階段，2010年以前，向近地球軌道發射24顆監視導彈發射的衛星。預計耗資61億美元。在第三階段，2015年以前，在北達科他州再部署1150套攔截系統，預計耗資133億美元。此外，為建造發射用於NMD系統的其他航太器還需106億美元。美國國會預算問題專家認為，在2015年以前，美國建立NMD所需的費用近600億美元。

    對克林頓政府的NMD計劃，當時的共和黨曾給予嚴厲批評，但不是批評NMD本身，而是批評其技術上的缺陷，共和黨政府對發展NMD比克林頓政府更熱心。

    美國發展NMD的計劃同1972年的反導條約是相抵觸的。布希政府多次表示不惜退出反導條約，也要發展NMD，並加快了試驗的速度。雖然1972年的反導條約是由俄美兩家簽署的，但是目前它已經不是俄美雙邊的問題，而是關係到全球戰略穩定和安全的大問題，它已經成為全球戰略穩定的基石。目前世界上30多個有關裁軍和不擴散的條約都同反導條約掛鉤，一旦美國退出反導條約，勢必引發新的軍備競賽，尤其是核軍備競賽。美國政府這種只顧自己，不顧大局的不負責任態度，已經引起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不滿。

    俄美能達成協定嗎

    布希政府一開始就在發展國家導彈防禦系統問題上採取極其強硬的態度。雖然美國人為自己發展NMD找了數十條理由，但是世界各國都清楚，發展NMD的真實目的是美國試圖保持作為唯一超級大國的地位，藉以長期控制國際戰略的“大棋局”。

    作為1972年反導條約另一方的俄羅斯，本是堅決反對美國發展NMD的。但是，蘇聯解體後，俄羅斯一直未走出經濟困境，今非昔比的俄羅斯已經不可能再同美國搞軍備競賽了。美國也正是看到這一點，因此採取了咄咄逼人的態度。

    目前的形勢是，美國已經決意發展NMD，俄羅斯和中國等國堅決主張維護作為全球戰略穩定基石的1972年反導條約。從俄美兩國目前的情況看，美國人不可能後退，不僅如此，美國人也沒有給俄羅斯人留下多少餘地。雖然俄美首腦兩次會晤給外界一種輕鬆的印象，但是實際上美國對俄羅斯是步步緊逼，而俄羅斯處於虛弱的地位，沒有更多討價還價的本錢。賴斯訪俄期間強調，俄美之間不可能向削減進攻性戰略武器條約談判那樣，一談十幾年，她向俄方提出了解決問題的時間表。俄美之間不久就要攤牌了。

    目前俄羅斯官方仍然堅持原來的原則性立場，但是專家學者們各持己見，歸納起來有如下幾種：1、即使美國發展NMD，俄羅斯仍然可以維持對美國的核威懾力，如果美國接受普京總統提出的將雙方擁有的核彈頭數量減少到1500枚以下的建議，可以考慮修改反導條約，因為反導條約本身包含根據情況變化進行修改的有關條款；2、俄羅斯可以同美國就修改反導條約達成協定，條件是美國應該承認俄羅斯具有市場經濟國家的地位，給俄羅斯以最惠國待遇，向俄羅斯經濟進行投資，向俄羅斯開放有關産品的市場；3、不向美國妥協，一旦美國破壞反導條約，俄羅斯將退出雙邊達成的所有裁軍條約，那樣的話，俄羅斯不用花費多少資金就可以大大增加自己的核打擊力量。

    現在世界關心的是，美國的行動最終對世界安全和穩定會産生什麼樣的影響。如果引發新一輪軍備競賽，處於核門檻的國家都發展核武器，世界將更加不安寧。現在美國對它恨之入骨的本拉登都無能為力，那時它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嗎？總之，世界安全和戰略穩定格局正處在十字路口。

    《光明日報》 2001年8月0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