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就知道蘇聯有國營農場和集體農莊，電影裏一看到蘇聯人面帶笑容、熱火朝天工作的場景，心中總會涌出一種向上的動力。如今，儘管村莊路旁的“國營農場”或“集體農莊”牌子還沒有來得及摘下，但人們都知道，村裏再也找不到它們的痕跡了。

    世道的變遷１９８８年，蘇聯的改革之風已經吹了３年，莫斯科大學組織我們這些中國留學生參觀郊區一家國營農場。幾百公頃的土地上，麥苗剛剛返青，飼養場裏上百頭奶牛正在欄中低頭吃草，一輛大型送料拖拉機在兩排牛槽中轟隆隆穿過，飼料均勻地撒在槽中。農場主席是一個老布爾什維克，他説，這些都是國家的，農莊的莊員也都是按勞分配。當問及改革後農莊的變化時，主席説，改革是上頭的事，農莊的任務就是多打糧，養好牛，多出奶。旁邊的一位婦女插話説，變化還是有的，我家的自留地就可以自主經營了，採摘的蘋果可以拿到市場上去賣。

    １０年後，我們以記者的身份再次來到這個村莊，地還是那片地，但上面卻蓋起了一些別墅；飼養場還是那個大房子，只是顯得有些破舊。國營農場早已改成股份有限公司，農場主席早退休了，公司總經理是一位二十歲剛出頭的小夥子，原來在共青團任職。他説，這些地和財産都是我的，只是俄羅斯法律還不健全，心中還不太踏實。其他在地裏幹活的人都稱小夥子為“主人”，見到他都畢恭畢敬。小夥子藉口工作太忙，沒説幾句話，就把我們扔給他的副手，匆匆走了。

    一位正在喂牛的飼養員説，世道變了，但最起碼我們掙的錢比以前多了。另一位上了年紀的俄羅斯婦女不同意這種看法，她説：國家的錢肥了俄羅斯一幫新貴們，卻苦了我們這些人，老了，沒有用了，也就沒人要了。據説，現在，原蘇聯時期的絕大多數國營農場和集體農莊均實行了股份制，許多過去的農莊主席搖身一變成了公司總經理，還有一些借改革之機暴富的新貴鑽法律空子，混水摸魚，收買了農莊。私有化進程中，許多過去的國有資産被堂而皇之地裝進了個人的腰包。

    土地法在杜馬擱淺

    農村的改革，説到底是土地的改革。蘇聯時期，土地收歸國有，國家是土地的惟一主人。葉利欽當選俄羅斯總統提出的一個重要口號就是“土地私有化，把土地交給農民經營”。然而１０年過去了，葉利欽政權與反對派圍繞土地改革進行了激烈的較量，但最終也未能過議會這一關。

    支援土地私有化的人認為，土地私有化後，農民就掌握了土地的所有權，這有利於提高農民的生産積極性，促進土地的利用。反對者則認為，在目前情況下進行土地私有化，實際上是國家想把自己最重要的財富交給改革中的投機者，農民卻不可能得到土地。投機者獲得土地後，將改變農用土地的性質和用途，成為新貴們牟取暴利的手段，社會將進一步貧富分化。

     而實際上，在土地買賣問題上，俄羅斯已不存在法律障礙。１０年前，蘇聯民事立法中就把土地確定為“不動産和公民權利的客體”，在隨後通過的《俄羅斯社會主義聯盟共和國所有制法》中，明確規定居民擁有土地所有權。在１９９３年俄羅斯通過的新憲法中，明確規定公民擁有土地所有權，土地所有者可自由掌握、使用和處理屬於自己的土地。但與此同時，俄羅斯未在單行法規中詳細確定公民土地所有權的實施機制，土地買賣無章可循。這就使有關法律無法貫徹執行，成為一紙空文。幾年來，俄國家杜馬中的右翼勢力多次提出土地法草案，試圖讓杜馬為其開綠燈，但由於左派堅決反對，這一法案始終未獲通過。

    地方先下手

    就在俄聯邦為土地法問題爭論得不可開交時，俄地方領導人捷足先登，首開先河，在地方議會通過了本地區的土地法。１９９７年１０月，俄羅斯薩拉托夫州率先通過了土地法。根據這一法律，土地流通幾乎不受任何限制，所有者可以對土地進行買賣、租賃、抵押、轉讓、繼承，等等；外國人不允許買賣土地，但可以長期租賃。為了實施土地法，薩拉托夫州政府建立了土地銀行、土地基金會、土地交易會等配套機構，專門搞土地流通。１９９８年３月，薩拉托夫州首次舉行土地公開拍賣，標誌著俄羅斯土地已進入市場。迄今為止，該州土地交易會進行了２５０多次，每年約簽署３萬個土地合同。

    俄羅斯另一個影響巨大的地區———韃靼斯坦共和國也緊步薩拉托夫州後塵，于１９９８年２月通過了土地法。這一土地法比薩拉托夫州更為激進，它公開確立了國家、地方和個人對土地的所有權的制度，還允許外國人和無國籍人自由買賣土地。韃靼斯坦共和國總統沙米耶夫稱，實施土地法的目的是“使土地利用和交易成為地方財政最主要的資金來源”。為保證這一任務的順利實施，韃靼斯坦共和國除土地法外，還通過了土地改革法、農民（農場主）經營法、土地支付法、關於國家和地方自治所有權法等五項法規，以保證土地法的實施。

    １９９８年夏天，俄羅斯又一大州———薩馬拉州通過了土地法。州政府領導人認為，如果對農業進行現代化改造，農業給地方財政帶來的利潤不會比有“黑金”之稱的石油少。而要進行這一改造，只能靠土地買賣來實現。１９９９年３月，薩馬拉州通過了農業土地抵押法，農民可以把其使用的土地在商業銀行中抵押，從而解決了銀行不願為農民貸款的後顧之憂，也解決了農民的困境。僅靠這一項措施，農民在當年的生産就獲得了大豐收，地方財政收入翻了好幾倍。

    這三個地區都位於伏爾加河流域經濟相對發達的地區，地方政府領導每人平均是俄羅斯著名的“民主派”代表人物。三大區的經驗迅速在俄羅斯全國推廣，許多州先後通過了自己的土地法。不過，土地交易額仍然不大，許多商人仍然在觀望，不敢向土地投資。主要的原因是，俄羅斯聯邦迄今為止尚未通過聯邦土地法，人們擔心有朝一日政權變更，土地將被重新收歸國有。

    普京為土改定期限

    俄羅斯新領導人普京上臺後，為徹底解決土地改革問題創造了條件。他認為，土地是事關“整個國家”的重大問題，既應該謹慎從事，三思而後行，但也不能拖延；杜馬應切實反映社會的客觀變化，儘快通過土地法。

    今年１月份，普京親自主持召開了國務會議，專門討論了土地問題。他開門見山地説，土地是俄羅斯的一個不朽話題，俄社會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土地早已進入流通領域，而國家卻對解決這一問題的期限一拖再拖，這一問題不解決將給人民生活和經濟發展帶來影響，阻礙投資，滋生腐敗，因此應該儘快解決土地問題。

    普京為俄聯邦土地法的通過確定了最後期限。他指示政府在充分考慮各方面意見的基礎上對土地法草案儘快做出修改，在今年５月１日前提交杜馬討論。政府在２００１—２００２年間應該對土地進行詳細統計和登記，定出屬於聯邦、地方、自治地區所有的土地清單。同時，普京還要求政府儘快出臺對石油和天然氣勘探地域租金支付的方案。

    目前，俄聯邦政府也希望能把通過土地法的地區作為俄土地和農村改革的試點，取得的經驗在全國推廣。俄政府總理卡西亞諾夫許諾，目前各州實行的土地改革政策不會改變，給農民吃了顆定心丸。普京總統也指出，在解決土地問題上，地方應該在法律範圍內享有最大的權力。這表明，普京總統不會乘“統一俄羅斯聯邦法律體系”之機，取消地方通過的土地法。

    不久前，俄杜馬通過關於國家所有土地的劃分法案，其他有關土地和農村改革的配套措施也將陸續出臺，俄羅斯有望在不遠的將來走出農村改革的新路數。

    新華社 2001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