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日本訪問的國務院總理朱鎔基10月14日在東京廣播電視公司（TBS）與日本民眾直接對話。

    來到電視演播室的100名市民代表中，有白髮老人，也有十幾歲的少年。他們來自日本全國各地，代表了社會的各個階層，有公司職員，也有家庭婦女和中學生。東京廣播電視公司還通過現場連通了大阪，那裏的一些市民代表可以通過電視直接向朱總理提問。在日本全國各地的民眾都可以通過熱線電話和因特網向朱總理提問。

    對話從兩個五年級小學生關於中國用什麼方式團結起13億人民和獨生子女會不會感到寂寞的問題開始。朱鎔基坦誠而又幽默的回答使對話一開始就充滿輕鬆愉快的氣氛。

    對話進行了50分鐘，日本市民就他們廣泛關心的事情提問，包括中日關係、兩國人民相互之間的看法、如何看待歷史、中國加入WTO後如何促進中日經貿合作、台灣問題、中國的經濟發展等。

    有一位大阪的主婦説，大阪與北京一起競爭2008年奧運會主辦權，大阪特別希望爭取到，問朱鎔基是否可以把申辦權讓給大阪。朱鎔基回顧了上海與大阪的姐妹城市關係和自己擔任上海市長時與大阪的友好交往，但仍明確地表示，希望大阪能夠支援北京申辦奧運。

    對有關如何對待歷史的問題，朱鎔基説，歷史是不能忘記的，忘記就意味著背叛。掩蓋或者淡化侵略歷史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吸取教訓，才能使兩國人民世代友好下去。

    一位從廣島來的日本人説，他本人對日本在戰爭中的殘酷行為深感內疚，但如果中國總是要求日本道歉，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朱鎔基説，客觀事實是，日方直到現在也沒有在正式的文件中向中國人民道過歉。我看這值得日方認真思考。

    一位老人問朱鎔基對日本有人否認南京大屠殺如何看？朱鎔基明確説，南京大屠殺是歷史事實，有充分的證據，是不能否認的。

    不少日本市民關心台灣問題。朱鎔基指出，台灣歷來是中國領土，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國際上公認台灣已歸還中國。我們主張以“一國兩制，和平統一”方針實現統一，不是要改變台灣的現行制度和人民的生活方式。統一對台灣只有好處，沒有任何壞處。全中國人民都希望最終實現祖國統一。

    談到環境問題時，朱鎔基説，中國曾經忽視過環境問題，現在我們已認識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併為保護環境下了很大力氣。國際上不少人承認中國在這方面的努力取得成果。在西部大開發中我們也特別提出環境保護的問題。

    當有與中國進行貿易的人提出人民幣是否會貶值的問題時，朱鎔基説，人民幣在亞洲金融危機時有充分的理由貶值，但為了維護亞洲和中國的金融穩定，我們沒有使人民幣貶值。現在中國完全擺脫了金融危機的影響，外匯儲備超過1600億美元，現在更沒有任何理由貶值了。

    朱鎔基在對話結束前強調指出，中日兩國人民應在《中日聯合聲明》、《中日和平友好條約》和江澤民主席1998年訪日時中日雙方共同發表的《中日聯合宣言》三個重要文件基礎上，共同努力發展中日兩國之間的友好合作夥伴關係，讓兩國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這將不僅是中日兩國人民之福，也是亞洲人民之福，世界人民之福。

     《人民日報》 2000.10.15

    附：朱鎔基接受TBS採訪的部分問答

    重視與日本民眾對話

    朱：一九九八年江澤民主席曾經訪問日本，並同已故小淵首相簽署了聯合宣言，確定了中日兩國面向二十一世紀、致力於和平與發展的長期友好夥伴關係，這為兩國關係發展指明瞭方向，自那時起，中日兩國關係的發展主流是非常好的，但是也不是説沒有問題，在日本國內也有一些對中國的疑慮擔心，甚至於認為中國構成了對日本的威脅；同時中國也感到日本國內在歷史的問題、台灣的問題、安全的問題等方面有一些言論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感情，因此在這種背景下，我到日本希望能夠做一些增信釋疑、推動合作的工作。當然這種工作不僅是兩國政府的事情，而且需要兩國人民的直接對話，所以我非常珍視今晚跟日本人民的直接對話，我想中日雙方也都很重視今晚的對話。不久以前野中廣務等日本三個執政黨幹事長在訪問中國時對我提出了忠告，説今晚，你無論如何要保持滿臉的笑容，越是對你提尖銳的問題越是要笑，這個要求對我有一點難，因為我平常講話的時候表情都是比較嚴肅的，但是我今天將努力去做，儘量保持笑容，但是也希望朋友們不要覺得我笑得太勉強，更不要覺得我笑得太可怕，請多多關照。

    日本千葉縣小學五年級的同學問：中國是怎樣把十三億人凝聚在一起的？

    答：第一種方式是法制方式，中國各級都有人民代表大會，他們的任務就是反映民意、監督政府。第二，在中國，除了共産黨以外，還有八個民主黨派，他們聯繫不同的階層，他們也經常反映來自民間的意見，起到了監督政府的作用。第三是輿論的作用，中國的輿論，特別是中國的電視臺在反映輿論方面起了很好的作用。當然，我覺得我們還有不夠的地方，我們要繼續不斷完善社會主義的民主、法制，進一步改進我們反映民意、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工作。

    小學五年級學生問：為什麼在中國每個家庭只能有一個孩子？只有一個小孩，沒有兄弟姐妹是不是會很寂寞？

    答：中國鼓勵城市家庭只生一個孩子，但是在農村這個限制比較寬鬆，特別是在少數民族地區，我們尊重他們的民族習慣，他們生養孩子是不受限制的。當然，在城市裏面，一個家庭只有一個孩子，我是有體會的，我只有一個外孫女，我覺得她確實感到很寂寞，但是我們也要想，如果一個十二億五千萬人口的國家再無限制地生下去的話，那全球都是中國人了(觀眾大笑)，這會引起一系列的問題。

    問：您是否講過日本人談話太多，太浪費時間，沒什麼意思，所以有一段時間您不怎麼見日本客人，這是真的嗎？

    答：不。我願意借此機會辟謠，我沒有講過這個話。我們中華民族是一個好客的民族，我認為會見客人的時候必要的寒暄和客套話是起碼的禮貌，也是有情有意的表現。但是確實最近幾年，我會見外賓，包括日本的政要和朋友們，我會見得是比較少了，這是因為我國內的工作實在是太忙了，我忙不過來了。但是，比較起來，我會見日本人，還是比其他國家外賓要多得多，但是我不能夠做到有求必應，所以請日本的朋友們，我的老朋友們諒解我。

    問：聽説朱總理什麼都不怕，但是勞安夫人是除外的，您覺得您的夫人什麼地方可怕呢？

    答：我根本不覺得她可怕，我覺得她可愛。(眾人大笑)

    問：假如您夫人不在這裡，您也是一樣的回答嗎？

    答：當然，表裏如一嘛。

    朱總理最開心的事情

    問：在這一年裏，您覺得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麼？

    答：我最開心的是，中國今年終於克服了亞洲金融危機所帶來的影響，中國的經濟全面復蘇，經濟效益特別好，財政收入以百分之二十以上的速度在增加，而且我們已經克服了國有企業的某些困難，形勢是很好的，為此我感到開心。

    問：最煩心的事情是什麼呢？

    答：最煩心的事情很多，我想講一下中國農業的問題。由於我們農業政策的成功，中國的糧食已經供過於求，因此糧價不斷下跌，農民的負擔並沒有減輕，這是我現在最傷腦筋的問題。我希望在座的各位朋友，你們多吃一點中國的大米、蔬菜、水果，多進口一點中國的玉米，這樣就可以幫助我們解決困難了。謝謝大家。

    問：我非常喜歡中國的京劇，也正在學習京劇，聽説總理非常喜歡京劇，請問您比較喜歡京劇中什麼角色？

    答：我很高興你和我有同樣的愛好。我喜歡京劇裏面所有的行當，但我自己是學唱“鬚生”，同時，我也喜歡拉胡琴，什麼時候你到北京來，我可以給你伴奏。

    應該汲取歷史教訓

    問：今年四月份，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發表了關於“三國人”這樣的言論，對此以及對日本政府的反應，您是怎樣看待的？

    答：中日關係目前的主流是好的，但是也確實存在一些言論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感情，我們希望所有日本國內的輿論都應該考慮維護中日友好的大局，不要做刺激、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的事情，我想只有這樣，中日友好合作的關係才能夠繼續不斷地發展下去。

    問：我的中國朋友曾經説過，中日之間的歷史問題，中國人要努力忘記，日本人要努力不忘記，您認為歷史問題中最重要的是什麼？

    答：任何人都不應該忘記歷史，忘記歷史就是背叛。大家應該正視歷史，也應該面向未來，汲取歷史的教訓，避免錯誤重犯，這對於中日兩國人民尤其重要。隱瞞、淡化，甚至篡改歷史是不正確的，一點沒有好處，不能夠使人民從歷史中汲取教訓，更好地創造未來。所以我們做一些提醒，這些提醒不是要傷害某國人民的感情，而是要大家共同汲取歷史教訓，使中日兩國人民能夠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問：我對兩國之間的這段歷史有一種內疚的感情，但每次兩國首腦會談時，中國都要求日本道歉贖罪，我們要道歉贖罪到什麼時候才完事呢？

    答：我想提醒一點，在日本所有的正式文件中從來沒有向中國人民道歉過，在一九九五年村山首相籠統地向亞洲人民表示歉意，但是在所有的正式文件中都沒有向中國人民道過歉，因此不能説中國沒完沒了地要求日本道歉，道歉不道歉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但我們希望你們考慮這個問題。

    問：我是在大連出生、在哈爾濱長大的，現在在中國大陸可能還留有許多戰爭時的化學武器，前一段時間，在大阪有些人説南京大屠殺是假的，沒有這件事，總理怎樣看？

    答：關於日本在戰時、在中國遺留了一些廢棄的化學武器的問題，雙方已經達成了協議，進行共同的發掘、包裝和銷毀，目前工作進展是好的，但還只止於發掘與包裝，還沒進行銷毀，我希望雙方共同努力，把這一工作能繼續進行下去。至於南京大屠殺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有充分的證據，因為你提到了這件事，我可以告訴你，那完全是事實。

    問：中國經濟發展很順利，但環境方面的公害可能也在同時進展，比如大氣污染問題，請問總理在這方面的想法？

    答：中國在發展的過程中，曾經忽視過生態環境保護與改善的問題，這對我們是一個教訓，但是中國目前已經充分認識到經濟可持續發展的問題，已經下了非常大的力量來進行環境保護和治理問題。今天我與幾位日本政黨領導人談話的時候，他們都承認北京的空氣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善，我們在西部大開發中也特別提出要改善生態環境，這方面中國確實已經重視了而且正在努力。

    台灣應該回歸中國

    問：為什麼中國一定要統一台灣？

    答：台灣歷來是中國的領土，而且二戰以後，國際上也公認台灣回歸中國，並且中國確實行使了對台灣的主權，後來只是因為內戰的問題才造成目前分裂的狀況。台灣應該回歸中國是毫無疑問的，我們主張一個中國原則，和平統一台灣，我們有最大的耐心，統一不會改變台灣目前的制度，對台灣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全中國人民都希望看到這種統一，這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問：作為一個大國的領導人，您要考慮許多問題，您晚上睡覺睡得好嗎？

    答：睡得不太好。

    問：我知道中國人很會唱歌，也都有自己非常喜愛的歌曲，請問總理最喜歡的歌曲是什麼，可能的話請哼唱幾句？

    答：我最喜歡的歌曲是中國的國歌，如果我現在要唱的話，你們都要起立，所以我還是不唱了。

    問：您同日本官員和日本民眾都有對話，您覺得哪個對話更有趣？

    答：這是兩種不同的對話，就好比京劇和歌舞妓表演，很難説哪個更有趣。但我很高興與日本人民今天的對話，我感謝今天大家對我都非常禮貌客氣，謝謝大家。

    朱：我願借此機會向日本電視觀眾們、朋友們表達我衷心的問候和敬意，我希望兩國和兩國人民能在中日三個重要文件的基礎上，共同努力發展中日兩國之間的長期合作夥伴關係，讓兩國人民世代友好下去，這不但是中日人民之福，亞洲人民之福，也是全世界人民之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