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交通肇事逃逸的遼寧葫蘆島市長嶺山村的孔凡如，不但沒得到酬金，反而被人懷疑為詐騙犯進了拘留所。對此，被舉報抓獲而受懲罰的人恨他不説，親戚朋友指責他，家裏人埋怨他，使他有苦難言，落了個裏外不是人。他被迫流落他鄉，至今有家難回。

    筆者不久前到長嶺山村了解到，因孔凡如舉報而被抓獲的肇事司機和車主分別被連山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同時判兩人賠償受害者人民幣5萬元。肇事司機和車主現在都已經回家了，但孔凡如如今到底漂泊在何處，村裏人誰也説不清。

    事情還得從1999年10月的那場車禍説起。

    那年10月8日，40歲的王國香和女兒王雅打完工回家。父女倆騎自行車相距好幾十米，當走到老官堡鄉信屯大橋南側時，王國香突然被從對面開來的大貨車撞倒。大貨車稍停後即加大油門風馳電掣般從王雅身旁駛過。王雅當時慌了神，顧不上記車號，肇事車就跑得沒了蹤影。

    王國香死了。一個好端端的家庭，頃刻間遭遇了滅頂之災。然而更讓王家寒心的是，他們當晚即向老官堡鄉派出所報了案，十幾天過去了也沒有找到肇事車主。隨後他們又發動親屬沿途尋找線索，還是沒有消息。

    王家人到處對人説：“誰能幫助找到肇事車，我們寧願把賠償款都給他。”

    正當王家人一籌莫展時，一個陌生蒙面人的出現給他們帶來了好消息。來人説他可以提供肇事車的情況，但必須得給他1．5萬元錢。幾天后這個人與王家商定，先讓他們交7000元錢，等肇事者被抓獲後再付8000元。這個人特別強調，檢舉後必須為他保密，如果暴露他的身份，他今後日子沒法過，也會對王家不利。

    王家人商量來商量去，怕來人是詐騙，就報了案。本來11月7號是雙方約定一手交錢、一手交資訊的日子，可這男人一齣現就落入了法網。到了派出所，王家人才知這人是離他家只有兩三公里遠的老官堡鄉長嶺山村人，叫孔凡如。他對自己涉嫌詐騙被抓感到非常冤枉。他告訴警方和王家人，肇事車是他們村的，司機叫呂巍，車主叫陳志明。公安人員抓來呂、陳二人一審，還真對。原來呂巍肇事逃逸後，轉了一圈逃回長嶺山村。呂向陳説明瞭情況，陳立刻與車上三名裝卸工訂立了攻守同盟。他們以為能僥倖逃脫罪責，但不知怎麼卻被孔凡如知道了。

    呂巍、陳志明因肇事逃逸被抓起來了，但孔凡如卻沒有被立即放出。公安部門有人認為孔是敲詐勒索，有人卻説孔不構成犯罪，最後前種意見佔了上風，孔被刑事拘留，那7000元報酬自然也被認定是贓款被警方收繳了。

     孔凡如被拘留後，公安部門準備提請檢察院逮捕，檢察院認為孔的行為不構成犯罪。拘留10多天，孔凡如被警方釋放。孔凡如出了看守所，遭到朋友鄉鄰親戚家人的一致指責。他無地自容，覺得沒法再在村裏呆了，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

    事情已過去半年多了，現在他的家屬還在為他做出的這“偷雞不成反蝕米”的“丟人”事而背負著沉重的壓力。孔的妻子對筆者説：“他的事我不管，沒有像他這麼傻的，沒準現在他也尋思自己做錯了，後悔了，早知道這樣，給十萬八萬也不能幹這事。長嶺山的老少爺們沒有不罵他的，你説他還咋在長嶺山呆？不單是他，這事害得我在村裏都抬不起頭來。”

    看到孔凡如為舉報落得個有家難歸，流落他鄉，王國香的家人感到很過意不去，王雅反覆表示，對孔凡如依然要知恩圖報，不管別人怎麼説，當初答應給孔家的報酬一定會兌現。王説：“孔凡如到啥時都是我家恩人，要是沒有他，這事不會有結果。不過當初他要是不蒙面來就好了，我們也不會報案。我家不富裕，1萬多塊錢萬一要被騙走了咋辦？”

    可不知是因對孔凡如被抓心有餘悸，還是現實壓力太沉重，孔妻表示，孔家不想要王家的報酬了。

    孔凡如的舉報行為是否構成犯罪，司法機關現已有了明確結論。但他的行為是不是合法、是不是有違道德呢？

    一名曾經承辦此案的公安人員説，孔凡如蒙面出現，並威脅王家不許暴露身份，這是一種敲詐行為；孔應當向公安機關舉報，公安機關如查證舉報屬實，可以酌情予以獎勵。與孔凡如同村的一位村民認為，孔凡如借王家不幸索取錢財是有違見義勇為傳統美德的。

    然而大多數人認為，孔凡如並不“缺德”。見義勇為，甚至不怕犧牲生命同違法犯罪鬥爭，當然值得人們欽佩，但這是一般人難以做到的，要求每一個人都做到這一點不現實。道德應該貼近現實，提倡每一個人都冒險檢舉犯罪而不獲報酬，遠遠不如提倡有償舉報所帶來的效果好。孔凡如檢舉同村人犯罪行為，所冒風險是十分大的，所以他理應獲得報酬。孔凡如雖然是以獲取報酬為目的舉報犯罪，但客觀上使罪犯得到了懲辦，這是對社會的有益行為。

    孔凡如舉報事件，讓人們感到這不僅是一個道德問題，也是一個法律問題。是否應該從立法上給個明確的説法？

    《法制日報》 2000年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