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歷史文化名城，南國璀璨明珠。“讓城市留下記憶”，習近平總書記視察廣州時的殷殷期望，是廣州城市更新發展的指針。

城市更新，不僅是産業結構調整，土地利用效益提升，“三舊”改造升級，更是彰顯城市文化特色、保存和延續城市傳統風貌的舉措。城市記憶，就是關於城市歷史傳統、文化特色、民風民俗、街頭巷尾、鄰里家常、市井變遷的記憶。有城市記憶，市民才有認同感、歸屬感、自豪感。

世界各地城市在英國工業革命後迅速發展，城市化成為現代化進程的必要前提。城市不斷擴張，面積擴大，人口增長，密度增加，住宅短缺，逐漸凸顯出“城市病”：空氣污染，生態失衡，交通擁堵，垃圾繞城，人口密集，人居環境惡劣。這是增量型的城市發展思路。曾經的“霧都”倫敦，以及發生過嚴重光化學污染的洛杉磯，都是城市急劇擴張的案例。

20世紀初出現了“大城市郊區化”，都市上層人士遷出市中心，到郊區居住，避開城市污染和惡劣的人居環境。例如美國首都華盛頓特區的議員、白領們，很多都不住在市區內，有些城市甚至出現“空心化”現象。莫斯科居民也喜歡去郊外，很多家庭在郊外有度假別墅。但是，城市中心區畢竟是城市公共服務的集中地，優質教育資源，醫療機構，圖書館、博物館、美術館、大劇院等高端設施，以及金融服務、電信服務、商業服務等都在城市中心，離開市中心，會有諸多不便。

在城市化達到高潮的時候，專家們提出了“逆城市化（反城市化）”的概念。其內涵，一是將鄉村元素（綠色、田園、農耕、生態）植入城市，使城市景觀與鄉村景觀融為一體。在巴黎、日本、倫敦、堪培拉都有這樣的融合景觀。二是將城市的産業、産品、資金、人才導引到鄉村，以城市反哺農村。目前中國正在發展的特色小鎮建設，就是後一種模式。

郊區化和逆城市化，其視野都有一個盲點：城市業已存在的空間、存量土地、舊街區的歷史價值、舊建築物的高效化集約化利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一些國家開始大規模重建城市空間，英國、法國、德國等歐洲國家和美國、日本、南韓都率先開始在存量資源的基礎上，進行城市更新。相對於城市“攤大餅”式的擴張模式，城市更新更能挖掘老城市的潛力，利用老城市的資源，激發老城市的活力。伴隨著世界全球化的發展，城市更新理念被世界各國認可，成為城市發展重建的新模式。

中國接受城市更新理念比世界潮流晚了大約半個世紀。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開始，中國各地城市發展的思路是向外擴張，設法擴大轄區面積，道路發展為二環、三環、四環、五環，將縣升格為區（或縣級市），基本上沒有考慮城市存量資源、老城區、廢舊建築物的開發利用，也就是説，還沒有“城市更新”的概念。九十年代以後，由於土地資源極其稀缺，以及“郊區化”的公共服務難以均等化，城市發展理念才有了根本性的轉折，人們開始注意到半個世紀前歐洲的城市更新運動，認識到在“增量”之後必須重視“存量”。

廣東省將“城市更新”概念具體化為“三舊”改造，于2009年8月發文《關於推進“三舊”改造促進節約集約用地的若干意見》（粵府〔2009〕78號），2016年又發文《關於提升“三舊”改造水準促進節約集約用地的通知》（粵府〔2016〕96號），推動城市更新。2018年4月，廣東省國土資源廳印發了經省政府同意的《關於深入推進“三舊”改造工作的實施意見》，“三舊”改造大範圍深入開展。廣州市2012年即開啟“三舊”改造大幕，計劃10年內要把138條城中村都改造完，改造規模將拆建房屋1000萬平方米，這在廣州城建史上尚屬首次。暨南大學管理學院教授胡剛認為，舊城改造就像政府找到了一個“金山銀礦”，“通過土地改造獲得增值效益”。廣州市政府于2019年4月發佈《廣州市深入推進城市更新工作實施細則》，進一步從城市更新的高度確立了老城區改造的思路。

廣州是一座有2200多年曆史的老城，是全國第一批歷史文化名城。改革開放40多年來，廣州城市面貌煥然一新，現代産業、城市空間、商業佈局、交通設施、人居環境、人文氛圍等都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發展和完善。

上個世紀下半葉開始的世界性的城市更新運動，以及全球化的潮流，本世紀以來以加速度影響了中國的城市建設，各地紛紛提出城市更新的大課題。廣州是一個超1400萬人口的超大城市，全國中心城市，又是一個老城市，面對經濟社會新發展，世界城市發展的新動向，以及城市大規模擴張后出現的環境、交通、城市特色保存方面的困境，廣州城市更新的任務十分迫切。

城市更新的內容涉及諸多方面，其中非常重要的一個方面是彰顯城市本土文化。而這一點，往往是城市更新主導者容易忽略的內容。文化發展戰略是城市發展的重要戰略，特別是大城市，文化是引領、是靈魂，它決定了城市的品位和影響力，必須予以高度重視。

（作者係文化學者，博士，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哈佛大學訪問學者，廣州市社會科學院原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