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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子彈庫出土的帛書:神秘與波折

發佈時間: 2018-07-19 10:43:23   |  來源: 杭州日報   |  責任編輯: 張豐

 

子彈庫帛書(圖畫部分)

子彈庫帛書(文字部分)

另一份重要文獻,是長沙子彈庫出土帛書。吊詭的是,這件帛書從1942年出土以後,長期身居美國,在中國一直未熱起來,也一直不是學術界的時尚話題,雖然它早于前述長沙馬王堆帛書《戰國縱橫家書》三十多年,但卻一直是沉寂孤獨。倒是在海外有不少人關心過。

子彈庫帛書的神秘與波折

戰國楚文字的研究家,從商承祚、陳夢家、饒宗頤開始到今天健在的李學勤等學術大家,可以構成一部楚帛書的學術史。比如,曾為西泠印社社長的饒宗頤先生,即在1954年之初就發表了相關論文,形成系列成果。而從改革開放以後的新時期算起,最早的研究為北大李零先生於1980年著述,又于1985年出版面世的《長沙子彈庫戰國楚帛書研究》,那是一部里程碑式的著作。2017年,浙江大學為李零先生70壽辰開了個學術祝賀會,他在會上直接把子彈庫帛書釋為歷忌數術之書——四時、十二月令月神、曆法、禁忌,這些知識要了解掌握就不容易,遠不如不像馬王堆帛書那樣可以比勘人人熟知的《史記》、《戰國策》以及蘇秦這樣的歷史名人,合縱連橫,諸侯爭戰,光是牽涉到的燕、齊、秦、魏、趙的國度與人物,就夠令人眼花繚亂的,堪稱處處都是新聞聚焦點。而子彈庫楚帛書所涉的曆法、四季、十二月神以及禁忌,實在是讓普通庶民插不上嘴。所以熱不起來,因而讓後三十年面世的馬王堆楚帛書佔了先機,也是順理成章的。

但還不僅僅是這個原因。1942年出土的子彈庫楚帛書,本來是遭盜墓賊之手。古文字古史學家商承祚有雲“長沙盜墓甚熾”(《長沙發掘小記》),為一時風氣,盜墓群體中也不乏文物發掘技術的高手。當時盜墓的四個農民,姓名都還有記錄。叫任全生、漆孝忠、李光遠、胡德興。這四個人後來都被收編為湖南省博物館考古部的技工。而當時盜墓之人,俗稱“土夫子”,最喜銅器漆器木器,而于織物大約以為不值一提。四個人隨手將此繒書附送而與幾件古董一併賣給了古玩商唐鑒泉,唐也不識貨,一次閒聊時提到有一疊織物,上有字跡。傳到湖南大藏家蔡季襄耳朵裏,蔡氏為一方豪紳,一見即判定為寶物,遂以3000元價值一併收買成功。當時帛書被填在一個竹簍底下,折疊為數層,還有許多帛書的碎片。蔡遂將之拼接完整又洗盡泥污,大致恢復了本來面目。

子彈庫楚帛書之入蔡季襄之手,亦屬幸事。在湖南長沙,蔡氏為屈指可數的豪紳,開綢緞莊、錢莊、典當鋪,嗜收藏文物,又因與著名藏書家葉德輝為親戚,切磋古物精通文史,鑒定能力極強,漸成湘省古董文物收藏之領軍。但還不僅僅乎此。他還對子彈庫楚帛書展開研究,于兩年後的1944年撰寫出版了《晚周繒書考證》,這是第一次公開的研究成果,迥非唯利是圖的古董文物商人可比。其後,帛書字跡漫漶不清一直困擾著他。有人建議他赴上海尋求紅外線拍攝掃描,結果在上海遭美國人柯強以幫助拍攝為名騙借不還,迅速攜往美國,蔡季襄望洋興嘆,1946年—1948年之間多方託人和寫信索討,均未成功。1955年湖南省人大會議,他以列席代表身份揭露被騙經過。來龍去脈,言之鑿鑿,為我們留下了一段無人知曉的文物流失隱情。

流轉國外幾時得歸

美國的流轉情況,並無詳細記錄。但至少有兩則史料是可以據信的。一是蔡季襄在1974年寫信給著名學者商承祚,希望打一場跨國官司,追回楚帛書。時隔三十年,其時美國騙子柯強仍在世。但時局不穩,無人問津,自然未果。二是1982年,湖南省博物館高至喜赴美參加學術會議,于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看到展出的子彈庫楚帛書,還量出尺寸為高38.5釐米×寬46.2釐米。研究中國古文物外流史,目下成果不少,但能有子彈庫楚帛書這樣的傳奇經歷並不多,可算是一個十分珍貴的個案。

更有一個資訊,是子彈庫楚帛書的最完整主體部分及一截殘片,已被收藏于美國華盛頓賽克勒美術館,賽克勒曾出資捐贈北京大學建賽克勒美術館,曾言明一旦新館落成,即將給中國文物界一份大禮,即把子彈庫楚帛書捐回北大賽克勒美術館,但賽克勒先生不久去世,此後再無人提及此事矣!

據説另有一件14字子彈庫楚帛書殘片為商承祚所藏,估計在蔡季襄之前已遭分散流失,商承祚先生去世後由其家屬捐贈湖南省博物館。

最後再談談蔡季襄。他後來進入湖南省文管會工作。他的收藏最著名而耳熟能詳者,一是戰國帛畫《龍鳳人物圖》(又名夔鳳人物圖),二是《四羊方尊》,曾在抗戰時遭轟炸散成碎片,後來蔡氏主持塑形修復。此外,長沙墓戰國筆也是他收藏並作復原的。蔡季襄著作等身,著有《漢代貨幣圖考》、《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考》(2集)、《長沙仰天湖楚簡考釋》、《楚辭器物圖釋》(4集》、《略論楚文字的繼承、演變和使用》總計百萬言,原稿無法出版,差點被當成廢紙賣掉,幸被湖南省博物館聞訊迅速洽商,竟以308元買回,一代學術竟有如此不遇不幸,聞之令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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