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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皇家”到“公家”:“天祿琳瑯”藏書的時代印跡

發佈時間: 2018-01-03 14:27:30   |  來源: 光明日報   |  責任編輯: 王子楓

 

每天從世界各地奔赴北京故宮博物院參觀的遊客數以萬計,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會在乾清宮門前駐足,欣賞那塊高懸的“正大光明”匾額。很少有人知道,乾清宮東跨院內的昭仁殿,是昔日“天祿琳瑯”藏書的所在。

始建於清代乾隆年間的皇室藏書“天祿琳瑯”,不僅匯集了眾多善本古籍,而且配置了外觀華美、風格統一的函套,鈐蓋了規整的璽印。清末,“天祿琳瑯”四散多處,為幾代藏書家所珍視。

從“皇家”到“公家”:“天祿琳瑯”藏書的時代印跡

《欽定天祿琳瑯》和《六家文選》。光明日報記者方莉攝/光明圖片

作為中國大陸“天祿琳瑯”典籍最大的藏家,國家圖書館密切關注著與之有關的消息。近幾年,國圖還將館藏279種見於《天祿琳瑯後編書目》著錄的“天祿琳瑯”藏書集中整理,編制目錄。從“皇家”到“公家”,歷經200多年的聚散離合,這些善本不僅承載著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歷史文化,而且見證著中國社會的變遷發展。

歷經曲折,四散飄零

“天祿”二字,源自漢代未央宮的藏書閣“天祿閣”。“琳瑯”,則是借美玉來喻指珍貴圖書。

國家圖書館古籍館研究館員趙前介紹,乾隆九年(1744年),乾隆皇帝命人選擇宮內善本置於昭仁殿,以供禦覽,並親筆題寫了“天祿琳瑯”的匾額。可惜的是,嘉慶二年(1797年),乾清宮失火,殃及昭仁殿的“天祿琳瑯”藏書,現在學界只能憑藉大學士于敏中等人編寫的《欽定天祿琳瑯書目》來推測當年的收藏情況。

“《石渠寶笈》是清內府收藏曆代書畫的目錄,《清明上河圖》《蘭亭集序》等都在其中。《欽定天祿琳瑯書目》的性質與之類似,是用來著錄善本古籍的。”趙前説,《石渠寶笈》著錄的書畫作品大多留存於世,但因為那場大火,《欽定天祿琳瑯書目》中著錄的420多部善本,包括70多部宋刻本、20部影宋抄本、80多部元刻本都沒了蹤影。

不久,乾清宮重建完成,“天祿琳瑯”的復建也隨之啟動。在此後編纂的《欽定天祿琳瑯書目後編》(以下簡稱《後編》)中著錄了664部善本,其中宋版200多部、元版100多部。經鑒定,儘管《後編》部分藏書並非宋元版,但規模幾乎超過了火災之前。

雖然復建後的“天祿琳瑯”稱得上琳瑯滿目,但百年之後,這些善本仍難逃四散飄零的命運。國家圖書館古籍館研究館員程有慶説,到同治年間,就陸續有“天祿琳瑯”藏書從宮中流入民間,末代皇帝溥儀遜位後,多次以賞賜之名將已屬公有的部分“天祿琳瑯”藏書與其他文物一起轉運出宮。到1925年清室善後委員會清點故宮文物時,屬於“天祿琳瑯”的典籍只有311部,這批書現藏于台北故宮博物院。而溥儀盜運的“天祿琳瑯”藏書,先是在天津英租界保存,後轉移到長春偽滿皇宮,抗戰勝利後又輾轉瀋陽博物院、故宮博物院,于1958年撥交至北京圖書館(今國家圖書館)。

除了國圖和台北故宮,清華大學科技史暨古文獻研究所研究員劉薔經過多年調查,找到了近610部“天祿琳瑯”藏書的下落——它們分散于海內外數十個公私藏家。然而,《後編》中著錄的664部善本,至今仍有50多部下落不明。它們尚存于天壤之間嗎?這是眾多學者和藏書家期待解開的謎題。

從“皇家”到“公家”:“天祿琳瑯”藏書的時代印跡

程有慶(左)和劉明的工作照。國家圖書館供圖

悉心蒐求,漸成規模

故宮博物院1958年撥付北京圖書館的200多部“天祿琳瑯”藏書,其中有些是殘本。1959年,在編制北京圖書館館藏善本書目時,館員就將一部來自“天祿琳瑯”的南宋嘉定四年(1211年)刻本《春秋繁露》著錄為“存十五卷,卷三至十七”。30年後,在重編出版的《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中,十七卷《春秋繁露》已成完帙。這兩卷的補齊,有著一段鮮為人知的書林佳話。

國家圖書館古籍館研究館員李致忠至今記得,那是1975年的一個春日,當時在善本部工作的他,看到了一封天津藏書家周叔弢託人捎來的信。信中説,天津古舊書店有兩卷《春秋繁露》,似為宋刻,已叮囑書店的負責人留住此書,待北圖派人看過之後,再行定奪。

李致忠隨即和同事丁瑜一起趕往天津,先是拜訪84歲高齡的周叔弢,然後帶著他的手書再到天津古舊書店與負責人接洽,最終以200元的價格將此冊購回。

直到回到北京,將此冊與館藏殘本兩相對比之後,李致忠才敢斷定:“這兩卷《春秋繁露》就是‘天祿琳瑯’原藏那部的第一冊,封面書籤都還是宮中舊物,且鈐有‘天祿琳瑯’的那幾顆大印。一部分散多年的珍本秘籍又珠聯璧合了。”

漢代董仲舒撰寫的《春秋繁露》,後世傳本極多,但善本很少。這部南宋嘉定四年江右計臺刻本,字體端莊,刀法嚴整,墨色精純,開本宏朗。清代學者在編纂《四庫全書》時,使用《永樂大典》所存版本詳為勘訂,對於這個版本的評價是“雖曰習見之書,實則絕無僅有之本也”。但此本自明初便銷聲匿跡,四庫館臣當年也無緣得見,只能從《永樂大典》中窺見其大概。大概是乾隆末嘉慶初年,它入藏了清宮,又曆盡滄桑,最終在國圖團聚。

像《春秋繁露》一樣,國圖多年來通過捐贈或購買等途徑又入藏了數十部“天祿琳瑯”藏書,才形成了今天279部的規模。

整理影印,琳瑯再現

2013年,程有慶和同事劉明開始對館藏“天祿琳瑯”藏書未編目部分進行集中整理。此前,這部分“天祿琳瑯”藏書沉睡在書庫中,一晃就是半個多世紀。

“國圖館藏善本眾多,需要逐一整理編目。這批‘天祿琳瑯’藏書以明版為主,不少書國圖藏有相同的版本,而且有些書破損嚴重,有待修復,因此前輩館員沒有急於整理。”程有慶説,按照《後編》著錄的版本,國圖藏“天祿琳瑯”典籍中應該有近200種宋元善本,但根據他們幾年來整理鑒定的結論,真正的宋元版只有70多種,而前輩館員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對於《後編》的版本鑒定為何頻頻出錯,學界多有推測。程有慶認為,乾清宮失火後,復建“天祿琳瑯”時間緊迫,那些精通版本的學者或許會對個別古籍“看走眼”,但不至於如此離譜,更有可能的情況是,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各方在呈送這些典籍時就虛報了版本以提高其身價,而負責整理著錄的大臣們,即使發現版本錯誤,也不會點破。那些流出紫禁城的“天祿琳瑯”藏書,往往是真正的宋元版,更能證明宮中有人對此事其實是心知肚明。

隨著時光的流逝,以今人的眼光來看,國圖藏“天祿琳瑯”中的明版書也是彌足珍貴的文化遺産,更不用説那70多種宋元版古籍。不論是修復還是整理,都已是刻不容緩。

“我們制定了‘剔重、刪劣、汰零’的選目原則,計劃從存世的‘天祿琳瑯’藏書中選擇珍籍善本,按原書原大影印複製,封面、函套、簽條、包角及內文用紙等倣照原書舊物,結合古法,採用適當的造紙、印刷、織錦、裝訂等技術,使其盡可能重現昔日的風采。”出版人劉鶴然正積極與各藏書機構合作,策劃影印出版“天祿琳瑯”藏書。

目前,作為這個工程重要的組成部分,多部國圖藏“天祿琳瑯”已率先影印出版。國圖館員們和出版人希望,通過影印出版讓傳統文化走近更多普通讀者。(杜羽 方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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