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托食物鏈剖析

健康中國health.china.com.cn　時間： 2014-04-16 　 來源： 東方網

    上海日前破獲全國最大“醫托”案，涉案人員達160人，該案如一部大戲，一條“被害人-醫托-托頭-白手套-頭目”形成的食物鏈清晰可見。在一些被醫托控制的診所，導醫、坐堂醫生、藥劑師等全面參與行騙。

　　被害人

　　高出11倍價格購無效藥

　　今年4月9日，江西九江來滬務工10年的周軍建接到浦東治安支隊電警的電話，才明白自己遇到了騙子。第二天一早，他扛著一編織袋“藥品”，從徐匯長華路住地出發，趕到浦東東明路，協助警方做筆錄。

　　周軍建並不知道，在“醫托”的眼裏，他只是一個“點”。

　　“點”是“醫托”對被害人的專稱，只要把“點”帶到“窯口”（涉案門診部）看病付錢，“醫托”就能拿到20-30元不等的人頭費，而被害人為此付出的代價一般是兩三千元。

　　“我老婆患乳癌，3月14日在大華醫院做乳房摘除手術後，醫生推薦我去中山醫院特需門診找陳教授做化療。”3月29日上午，周軍建來到中山醫院，因是週六沒挂成號，但一名女子上前搭話説：“我親戚也患乳癌，後來吃老中醫的藥好了，不要排隊還省錢，掛號費128元。”

　　“我當時一點方向也沒有，聽她這麼一説，我就説你要不要帶我去，她説寫個地址給我就可以。在説話時，又有一個女的過來，説她也要給妹妹買藥。”就這樣，周軍建和後一名女子坐上地鐵，來到華欣門診部。

　　事後回憶，周軍建發現隨行女子有很多疑點，出地鐵口她帶著周軍建直接往左拐，輕車熟路就找到了偏僻的診所，從未見到她付錢，卻一直忽悠自己掏錢，但在當時，他並沒有在意這些異常。

　　華欣門診部的導醫劉瑞英將周軍建引入房間等待，3名陌生女子主動跟他聊天，稱這裡的藥效果很好。

　　幾分鐘後，周軍建被叫號就診，一名自稱“呂教授”的醫生看了周軍建老婆的病例後稱，癌細胞已經轉移，要先吃一個療程的藥控制住，“一個月的藥算下來將近兩萬元，我沒那麼多錢，藥房的人就説可以先拿10天的藥，要2000多元。藥房的人還説，這個是祖傳秘方自製草藥，外面買不到，現場不能拿，讓我留下電話地址，配好藥快遞給我。”最終，周軍建用2400元買了“甘露聚糖肽片”“芪棗顆粒”各5盒。

　　案發後，周軍建才知道他那天遇到的多名熱心女子都是“醫托”，“呂教授”真名劉愛國，是前來頂替離職的呂教授的，而“甘露聚糖肽片”網上參考售價12.8元、“芪棗顆粒”25元。

　　像周軍建這樣的被害人究竟有多少，目前警方仍在統計。

　　“醫托”

　　拉一名患者能掙二三十

　　周建華、吳萍夫婦是兩個孩子的父母，今年2月從老家湖南衡陽來到上海，在老鄉的引薦下，成為華欣門診部的“醫托”。

　　每天6時許，兩人從浙江北路的暫住地出發，前往常熟路地鐵站或附近的華山、五官科等大醫院。“看到有人問路，就問人家看什麼病，對方一説出看什麼病，我就説看這個病。然後，我老婆上來，説她去了某某醫院，看了很久看不好，後來去華欣門診部看，幾次就好了。”周建華落網後交代説，他還會裝著跟老婆要華欣門診部的地址，問被害人要不要一起去，有時也會把地址直接給被害人，並在紙條上簽上吳萍的落款，證明是他招的“點”。

　　一天結束，”托頭“會到周建華的暫住地結賬，每拉到一名患者付20-30元。吳萍説，生意好的時候，夫婦倆一個月能賺到四五千元，差的時候也有3000多元。

　　醫生

　　從醫40年涉嫌非法行醫

　　對於鋃鐺入獄，醫生劉愛國毫無心理準備。59歲的他聲稱自己搞了40多年中醫，專治療中風偏癱。

　　劉愛國有正規的醫師資格和執業醫師證，但只在金典醫院備案，卻前往福壽門診等地坐堂，涉嫌非法行醫。

　　“我也覺得有問題，每次病人來都説是誰誰誰介紹的，但是介紹人我都不認識。我開20多味的常規中藥湯劑，便宜的10到20多元，但病人老是來問，怎麼那麼貴。”劉愛國泣不成聲地説，案發前，他的疑問經常被醫院的工作人員喝止：“你看你的病，不要問那麼多!”

　　但警方的筆錄顯示，劉愛國同樣來自湖南衡陽，1978年大專畢業後，在衡陽第二人民醫院上班，1993年到衡陽市口腔醫院上班，2012年9月至上海行醫，2013年11月至12月在福壽門診坐診8次，每次給病人開具的藥方在2000元左右。

　　劉愛國也不曾提到自己在華欣門診部就診，但被害人周軍建和高霞都明確指認，他就是為他們家人看病開藥的“神醫”。

　　“白手套”

　　負責招募並管理“醫托”

　　在這起全國最大的“醫托”案中，每個被騙子掌控的門診部都有一個負責人。黃志國是華欣門診部的負責人，常年上網發佈招聘中醫的廣告，在今年2月引來易斌的聯繫。

　　雙方商談後約定，華欣門診部撥出一間診室給易斌，病人由易斌找，黃志國收取掛號費、診療費，易斌承諾給黃志國一定賣藥提成。“我也是想多賺點錢。但真不知道他的客源哪來的。”黃志國説。

　　但黃志國顯然對真相並非一無所知，華欣門診部的導醫劉瑞英是湖南衡陽人，經由黃志國面試後上崗；門診部裏負責後勤保障的王俊到案後説：“黃醫生告訴我，如果病人不滿意，他們要退錢就退，我大概一個月退了3起。”

　　而福壽門診部的負責人乾脆換成了這起“醫托”案的“頭目”易善安，成為一名“白手套”，即負責招募並管理“醫托”。

　　頭領

　　“外地憨厚的就是目標”

　　這起“醫托”案的“頭領”易斌今年44歲，湖南衡陽人，在當地小有名氣。他到案後自稱是個理想主義者，卻“不見容于社會”。

　　易斌説，自己原先開超市、餐廳，2012年“花50多萬元買了一個門診部”，“我們老鄉都在做這個行業，發現這比我開超市好，錢來得快，利潤高。”

　　到案後，易斌交代福壽門診部是他和姐姐等合夥人一起做的，通過“醫托”來經營，開了8個月掙了三四十萬元。

　　為什麼賣給患者的藥那麼貴？易斌説：“像‘醫托’帶病人來、醫生底薪加提成、人力資源、後勤保障、房租等都要花錢。”

　　對於醫托如何把患者騙到診所，易斌如數家珍。2003年，他自己就是一名“醫托”，“看到病人就套近乎，像病友交流一樣。問人家看什麼醫生，然後説這個醫生的確看皮膚病很好，但你是看牛皮癬，這個教授主治白癜風，對牛皮癬不一定好。我的親戚在什麼地方看了，已經治好了，然後寫個紙條告訴他去哪，坐什麼車。如果你上車了，我就給醫院打個電話，有個人大概什麼樣子，過來看什麼病。然後醫院有導醫、護士，進一步穩住病人。”

　　易斌把這比作去理髮店，有些人不會辦卡，有些人會辦卡，“這就是一種職業敏感，時間長了會觀察、會有感覺。像戴著眼鏡的不要碰，帶個大包小包的，外地來的，很憨厚，就是我們的目標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