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千里”的魚

工作人員展示從山東以無水保活方式運到海南的半滑舌鰨魚。記者袁琛攝

魚兒離開水還能存活嗎？這個看似違背自然規律的問題，在科技的助力下，答案卻是肯定的。

12月4日，在海口市舉行的“2019第十三屆中國冷鏈産業年會”現場，海南日報記者見證了神奇的時刻——從山東運來的一批大菱鲆（俗稱多寶魚）和半滑舌鰨魚，穿越2000多公里，歷經36小時後，在原本休眠的狀態下，竟被喚醒，開始在水箱裏活蹦亂跳起來。

魚兒離開水為什麼還能存活？它們是被什麼樣的“魔力”催眠後又喚醒？對於水産資源豐富的海南，這項技術的應用將帶來什麼影響？

神奇活魚在塑膠袋裏“睡大覺”

12月3日晚上10時30分，山東煙臺某漁業養殖基地，一箱箱活蹦亂跳的大菱鲆和半滑舌鰨魚正被科研人員施加“魔法”，它們將被誘導進入休眠狀態。

隨後，這些被“催眠”的魚兒通過冷藏車，以無水方式運輸至山東濟南遙墻國際機場。12月4日中午12時5分，這批魚兒乘飛機抵達海口美蘭國際機場，下午5時，它們通過冷藏車，以無水方式運輸至海口市區。當晚7時，第一批魚被喚醒。第二天上午11時，第二批魚被喚醒。

這個“催眠術”在科研專業術語裏叫“冷馴化”。魚兒像青蛙一樣，屬於變溫動物。科研人員就是抓住魚類的這個關鍵特點，通過“梯度降溫”實現了活魚的無水運輸。

國家農産品現代物流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品控部部長張長峰介紹，通過梯度降溫使魚兒達到生態冰溫零點，可以讓它們進入休眠狀態。隨後，對魚兒進行無水包裝，將它們裝進特製的塑膠袋並充氧氣。此時，魚兒相當於進行了一個舒服的“美容覺”。

不過，不同的魚類對生長環境十分挑剔，這個特製塑膠袋相當於魚兒離開水後的新家。魚兒住得習不習慣、舒不舒服，全看新家佈置得是否舒適。

“塑膠袋是我們研究中心專門根據不同魚類來研發的。整個過程要控溫、催眠，隨後將魚用冷藏車運到機場，還要在密封的泡沫箱子放蓄冷劑維持低溫狀態，到達目的地後再將魚誘導喚醒。”張長峰介紹，該技術集“暫養-梯度降溫-誘導休眠-無水包裝-低溫貯藏-喚醒”全過程品控工藝、智慧資訊化及配套裝備為一體。

解密技術推廣仍存三大難題

張長峰介紹，國家農産品現代物流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團隊對該項技術已經探索了十年。目前，該技術在波士頓大龍蝦等水産品上已實現産業化應用；大菱鲆、半滑舌鰨、黃顙魚等水産品已成功完成從山東到新疆、山東到廣西、山東到海南、安徽到濟南、安徽到北京、山東到北京的遠距離陸空聯運中試實驗，無水保活時間突破72小時，喚醒成活率為97%。

童話故事裏“睡美人”被王子深情一吻而甦醒，魚兒從休眠到被喚醒，並不像這般浪漫，甚至還存在一定風險。

“在喚醒過程中，水溫過冷，活魚喚醒速度則太慢；水溫過高，活魚熱應激，易導致死亡。”國家農産品現代物流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副主任王國利介紹，目前，國內活魚無水運輸技術仍然面臨三大難題，即“冷馴化”使活魚休眠、貯運中精準控制環境溫度保持活魚休眠以及在目的地喚醒活魚，解除休眠。

他認為，三大難題均表現在對溫度的精準把控上。比如，在“冷馴化”過程中，通過精準的程式化降溫，確保降溫速率保持均衡，降溫速率過快，魚會冷應激，死亡率會升高；降溫速率過慢，對魚影響不大，但是時間成本過高。

據了解，目前國內已有企業應用此項技術。“但是，由於每種魚類的生命狀態、呼吸強度、生理屬性都不一樣，具體能否通過該技術進行無水保活運輸，還要通過大量的實驗來驗證。目前，三文魚、鱘魚等水産品無水保活還處於實驗室研究階段。”張長峰説。

前景將推動海南“南魚北運”

相比有水運輸，無水運輸有哪些優勢？

張長峰認為，有水運輸需要魚水比（重量比）一般為1:3，無水運輸則無需水，重量大幅降低，單位運輸量得到提升，降低了運輸成本；有水運輸的活魚應激反應較大，易導致死亡率升高，而無水運輸的活魚應激反應極小，保證了成活率；有水運輸的活魚排泄物多，氨氮等有毒代謝物較多，無水運輸的活魚排泄物少，幾乎不産生氨氮等有毒代謝物。

張長峰介紹，本次通過“汽運+空運+汽運”的多方式聯運，水産品成活率為100%。通過成本核算，對比當前主流的有水運輸，運輸量提高20%，成活率提高15%，經濟效益明顯。

“島外不少高檔酒店都有活魚展示，活魚的營養價值比凍魚高，價格也翻倍。”海南海之嘉實業有限公司總經理張泰豪表示，目前公司正與國家農産品現代物流工程技術研究中心開展活魚無水運輸技術的合作，技術成熟後，有望將海南鮮活的魚運輸到島外甚至國外，為更多消費者輸送海南綠色、健康的魚産品。

海南晨海水産有限公司董事長蔡春有認為，海南出島的魚類主要為石斑魚和金鯧魚，年出島量均為8萬噸左右。“石斑魚品類較多，從幾十元到幾百元一斤不等，而活魚和凍魚口感差別大，價格差別也很大。如果這項技術以後能應用到石斑魚和金鯧魚上，未來市場可期。”

海南熱帶海洋學院副院長、教授黃海表示，目前我省活魚出島主要通過有水方式進行運輸，運輸成本高，途中需要換水不方便，且魚的死亡率高。“如果活魚無水運輸技術在多品種魚類上得到應用推廣，將十分有前景，對推動‘南魚北運’將起到積極作用。”黃海説，此外，海南還是全國觀賞魚的主要生産基地，比如錦鯉、血鸚鵡等，如果也能運用活魚無水運輸技術，將進一步打開海南觀賞魚市場。

王國利認為，新技術也將帶來新商業模式。該技術的開展，對推動冷鏈中央廚房新業態、冷鏈餐飲新零售、食材標準化都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