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色南非(十九)維多利亞與阿爾弗萊德，燈火闌珊處

在17世紀中葉以前，南非的土地上只生活著以原始部落為單位的黑人，他們依靠這片富饒的土地自由生活；不久，歐洲大航海時代來臨，自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好望角建立了第一個補給點開始，大量荷蘭人來到這片廣博的土地上開墾；

約兩個世紀的時間，已被稱作布爾人的荷蘭農民在這片土地上發現了金銀礦藏，並引發整個歐洲的轟動；1830年，處於實力巔峰的英國軍隊帶著大炮登陸，他們佔領了布爾人開墾了兩個世紀的開普敦區，並勒令布爾人向北遷徙，開闢新的生存疆土。

1838年12月16日，一支600人的先驅布爾人隊伍進入了祖魯人領地，被近萬名祖魯人包圍在了恩康河邊的一塊高地上。布爾人充分利用了居高臨下的優勢，採用隨身的牛車作環形戰術，以槍炮對長矛，取得勝利。

戰死的祖魯人將恩康河染成了紅色，後改名為“血河”，那場戰役就是南非歷史上著名的“血河之戰”。

這個故事表面上看似白人欺壓白人為起因，最終居然是以白人戰勝黑人為結尾，所以在白人統治南非土地的長時間裏，白人與白人之間因得到了很快的利益分割而和解。

但他們一起忘卻黑人在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地位，將這次殘忍的戰役作為最值得驕傲的紀念，並將12月16日定為舉國歡慶的公假日。

這座先民紀念館（也叫沃爾特克紀念館）建成于1949年，為了紀念布爾人從海角向內陸的這次歷時20年的大遷徙。從比勒陀利亞上高速不遠便來到這座建於小山坡之上的建築。

遠遠看去，紀念館如一座碉堡，深深崛起于綠樹與草叢之間，在蔚藍的天空下顯得樸實而茁壯。邁著輕快的步伐，沿著幾十節向上的臺階而上，我卻因這事不關己的歷史而繼續當著一個快樂的遊人的角色，南非的天氣一如想像中那般熱烈且絲毫不含糊。

大門外的青銅雕塑是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她代表了那次大遷徙中付出最多的母親形象，並成為日後布爾人最尊敬人的象徵。建築建於一個方形基座之上，基座四角是手持火槍的男人，他們代表了大遷徙的先驅戰士。

今，他們從四個方向凝視著遠方，用目光中透出的堅毅與剛強守衛著身後這座城堡。從正門進入，外表看似有些阿拉伯風格的雕花拱窗，從裏面向外看，卻傾刻間有了歐洲教堂的味道。

這就是寬敞明亮的英雄大廳，四面雕花窗下近百米的中楣是巨型的大理石浮雕組圖，它展現著這次1835至1854年間的大遷徙，當然也包括了著名的“血河之戰”。

浮雕中的祖魯人被刻畫得兇殘而野蠻，布爾人則被描繪得堅忍而勇敢，令沒有歷史觀的遊人觀後頓時自覺地産生一種偏袒布爾人的觀點。想想也無可厚非，我們又何嘗不是自小就被這種不真實的“歷史真相”洗了又洗呢？

大廳中空，登上各層，均可向下俯瞰見地下一層的正中央安放著一具石棺，那是在大遷徙中所有死去的布爾人的安息地。而每年的12月16日正午12時，一束光會從紀念館頂部穹頂的開口射進，直直地照在石棺之上，那一刻，紀念館內會聚滿來自南非各地的布爾人後裔，他們正與自己的祖先一起迎接那束光芒。

有些旅遊雜誌將先民紀念館評為南非最安全的景點，著實是有些諷刺意義的。因為在種族隔離期間，這個紀念館不允許任何黑人靠近，而當1994年該制度廢除之後，也依然沒有黑人到此一遊，而拆除它的呼聲卻與日俱增。

但黑人總統曼德拉堅持留了下它，同時他還繼續保留了12月16日的公假節日，只不過將其改為“種族和解日“，期待以一種寬容的姿態化解了這片土地上積怨已久的血腥的黑白矛盾。更令我佩服的是，這位智慧的總統于2002年頂著各方反對與威脅，仍然參觀了紀念館。

因為他堅持著自己在1994年總統就職演説上的呼喚：“我們立下誓約，要建立一個讓所有南非人，不論是黑人還是白人，都可以昂首闊步的社會。他們心中不再有恐懼，他們可以肯定自己擁有不可剝奪的人類尊嚴——這是一個在國內及與其他各國之間都保持和平的美好國度……”

登上頂層平臺，基座下四週的花岩石圍墻上刻著64架牛車，繼續提醒著我”血河之戰“的偉大與驕傲。而圍墻外那更為廣袤的天空下是整個比勒陀利亞的風景，那裏是如今南非的政治首都，它已經完成了從白至黑的巨大轉變。

我不知道這座穩如碉堡般的紀念館在黑白轉變後的心情，但我知道一切歷史的真相都可被利用與篡改，但人類追求自由與平等的決心卻越來越難以撼動。

大風吹來，在南非的烈日下，我竟然感受到了些許涼意。只是這曾令布爾白人無比驕傲的血河之戰，卻是祖魯黑人難以忘卻的血河之殤，雖然它的真正和解仍只是曼德拉構築起的美麗的夢，但畢竟有夢才有實現它的可能，或者時間才是風中的那劑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