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小夥為何要帶著媽媽來重慶武隆扶貧
黃宇峰和返鄉創業的村民楊建峰交流。 上游新聞記者 張永波 周本帥 攝
黃宇鋒與浩口村村主任李宗勤一起走訪農戶。
黃宇鋒給黃媽媽講述自己的工作情況。
淩晨三點,黃宇鋒突然醒來,沒聽見熟悉的鼾聲,一下子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趕忙跑到母親床前,迅速搖醒她,直到確保母親呼吸順暢,他才放下心來。
黃媽媽患有嚴重的冠心病、高血壓和間歇性呼吸道疾病,稍不注意就會發生窒息,危及生命,需要有人長期陪伴在身邊。
這是武隆區浩口鄉浩口村駐村工作隊隊長、第一書記黃宇鋒日常場景之一。他在重慶主城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巴南區交巡警支隊綜合大隊副大隊長。
東北小夥為何 要帶著媽媽去武隆扶貧?
黑龍江小夥黃宇鋒在2010年獲得西南政法大學法學碩士學位後,進入重慶公安系統工作。今年初,表現優秀的他被選中,成為市政法系統對口扶貧工作隊的一員。
在急難險重任務面前一向積極主動的黃宇鋒這時卻猶豫了——他的顧慮來源於體弱多病的母親。
黃媽媽今年65歲,一輩子吃了不少的苦,年輕時經歷過上山下鄉、下崗再就業,在宇鋒14歲的時候,她的丈夫也因病離世了。
一連串的打擊沒能擊垮這位堅強的母親,她不僅獨自一人將兒子培養出來,還通過自己的奮鬥,一步步成為一家600多人的國企的領導,直到光榮退休。
母親退休後,為了方便照顧,黃宇鋒把患有心臟病的她從黑龍江接到了重慶。
基層民警的休息時間本來就不多,在工作時兼顧媽媽已經很吃力了,如果再下鄉扶貧,把母親一個人丟在人生地不熟的主城,要是出個什麼差池,該如何是好?
然而,有著30多年黨齡的黃媽媽絲毫沒有讓兒子藉口退縮的念頭。知道了兒子這個顧慮之後,她和黃宇鋒一起做了個重要的決定:陪黃宇鋒到脫貧攻堅的第一線去。
媽媽教他換位思考 換來貧困戶的進取心
一個幫助
來到浩口村後,黃宇鋒每天用帶著些許東北口音的重慶話與農戶拉家常。三個月後,村裏78戶建卡貧困家庭幾乎都認識了他。
説起手頭上農村工作,從小在城市長大、從未與農村有過交集的黃宇鋒用了一個詞:穿越。
木板床、瓦片房、簡陋的衛生條件……如此“原生態”的環境,讓黃宇鋒有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兒子的壓力在不經意間傳導到了媽媽這裡,苦過來的人最容易設身處地的為他人著想,黃媽媽讓黃宇鋒把自己帶入農戶的身份去想問題,問題就想得通了。
“為什麼他有我沒有?”這是村民們日常問黃宇鋒最多的問題。
自幼患有小兒麻痹症的貧困戶田茂成,愛人也有智力障礙,兩個孩子正在讀書,無固定經濟收入,他對生活前景比較悲觀,産生了等靠要的思想。
黃宇鋒來到浩口村後,主動對口幫扶,幫助田茂成家中3口人申報低保,使得這個困難家庭每月有了1200元的基本生活保障。
今年7月,田茂成染上了肺結核,黃宇鋒聯繫醫院安排住院,協調幫扶政策報銷90%醫藥費,還聯繫愛心人士為他捐款捐物。
慢慢地,一天一個電話要錢要物的田茂成,變成了一天一個電話“找活路做”的田茂成。
“藏”著媽媽進村 卻成了村民的榜樣
一個意外
今年3月,母子倆以每月500元的價格在浩口鄉場上與他人合租了一間民房,算暫時安頓下來。
然而,現實遠比想像中的還要困難。浩口村位於武陵山區,比主城平均溫度要低10攝氏度左右,心臟病人對於氣溫的敏感要高於正常人。冬天習慣於東北暖氣房間的黃媽媽,要在房間裏放兩台烤火爐才能抵得住風寒。
最要命的還是寂寞,黃媽媽每天大多數時間只能待在房間裏。農村群眾工作有很多特殊性,白天村民在外幹活,黃宇鋒的大多數走訪工作只能在晚上進行。因此,雖然和母親住的地方只有短短的10分鐘行走路程,但他陪伴母親的時間並不多。於是,房間那只嘰喳亂叫的小鸚鵡,大多數時候就成了黃宇鋒的替代品。
即便如此,黃媽媽一開始到浩口村時,不願讓村民知道她是跟兒子一起來的,每次路過村口,都刻意不在村裏下車。她擔心,村民們誤會黃宇鋒來農村還要帶著媽媽來照顧他,把他當成“媽寶男”。
令黃媽媽沒有想到的是,村民們陸陸續續得知黃宇鋒帶著生病的母親來到鄉下扶貧的情況後,不僅沒有指指點點,反而紛紛豎起大拇指,特別是村裏的老年人,更是把他當成教育晚輩的榜樣。
“黃書記帶著生病的母親來到鄉下扶貧,就是一種孝道。農村的人口結構中,老年人佔了很大一部分。有了這份孝道,村裏的老年人就有了自然的親近感,思想也好疏通了,工作也好做了。”浩口村村主任李宗勤用榜樣的力量來解讀黃宇鋒的群眾工作成績。
“他是我們的經紀人 還怕脫不了貧嗎?”
一個身份
農村脫貧的重要方式之一是産業扶貧,村裏的集體經濟發展就是黃宇鋒的工作重點之一,為此,他通過“朋友圈”打開銷路,還收穫了村民們送給他的一個新身份:經紀人。
浩口村黨支部書記李忠明一直頭疼的村裏集體經濟産業——2.5噸高山冷水魚的銷路問題。黃宇鋒就借帶媽媽回城檢查身體的機會,跑了8家超市和一些機關食堂,終於為這些高山冷水魚找到了下家。
今年5月26日,黃宇鋒邀請了主城愛心人士來到浩口村進行愛心互動,這一天,村裏的貧困學生戶子女共收到了60000元的助學資金。
説起黃宇鋒的能耐,浩口村駐村工作隊副隊長瞿雪松讚不絕口,認為他不僅帶來了愛心捐助,還利用自己法學專業的關係,促成了重慶星空律師事務所與浩口村結成黨建對子,村裏和村民都可以獲得免費的法律服務。
“我們的大山裏有不少沉睡的‘寶貝’,但缺乏能幫我們賣出去的經紀人,黃書記就是這樣一個人。”走過南闖過北、返鄉創業的村民楊建峰這樣評價黃宇鋒。
“黃書記的朋友圈裏,長期是我們村裏的土特産。農村這樣的幹部多了,還怕脫不了貧嗎?”説這句話時,楊建峰話音提高了幾度。
記者手記 越真實 越感人
多年以後,採訪組成員一定不會忘記,在深秋的武陵山區,在跼踀的合租房裏,一對東北母子,用他們最真實的生活,帶給過我們的感動。
真實,是年初領導找黃宇鋒談話時,他心裏的糾結。這位西南政法大學法學專業的研究生説,畢業後,他的想法是把媽媽接到身邊來享福的,畢竟過去二十多年,一直是媽媽一個人含辛茹苦將他撫養成人。沒想到,母親才剛剛適應了重慶主城的生活,又要跟著他到貧困山區吃苦。
真實,是黃媽媽談到兒子個人問題時,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激動表現。她説,自己結婚就比較晚,兒子現在37歲還沒結婚,“我們這家人快跟親戚們差出一輩兒去了!”接著一個勁長吁短嘆:“著急啊,我現在就是著急這事兒啊,我能不急嗎?”黃宇鋒幾次暗示,都沒能止住黃媽媽倒出一腔苦水。
兒子為媽媽的身體而憂,媽媽為兒子的終身大事而愁,這就是真實的母子關係。同時,他們不僅僅是母子,還是兩代黨員。黃宇鋒已有15年黨齡,而黃媽媽的黨齡比他還多一倍。
所以,黃宇鋒心中雖有萬般糾結,但從未埋怨過半句,提到扶貧任務,他總是目光堅毅地説:“這是組織對我的信任,對我能力的肯定。”
所以,談到兒子因為扶貧而推遲了婚期,黃媽媽也總是説:“到農村好,他們這代人生活過得太好了,讓他吃點兒苦,多幫幫貧困農民,是對的!”
縱有各自不同的牽掛,但面對脫貧攻堅的舉國大計時,母子倆的想法竟是驚人的一致。這就是奮戰在脫貧攻堅一線中,無數第一書記和他們家人的真實寫照。
採訪結束,夜已深,武隆的盤山路上,只有採訪車的燈光若隱若現。這光雖弱,卻照亮了我們回城的路,就如同,一個第一書記的力量雖小,但千百萬個第一書記和他們的家人,正共同照亮著中華民族的脫貧之路。
記者 張斯瑜 蔣敬詩 馮飛 張永波 周本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