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書記”生前工作日誌裏的家國情懷
酉陽蒼嶺鎮大河口村第一書記冉景清(左一)生前走訪貧困戶。
酉陽蒼嶺鎮大河口村第一書記冉景清的工作日誌。
(酉陽縣委宣傳部供圖)
10月16日清晨,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蒼嶺鎮衛生院裏擠滿了人。臨近中午11時,小小的衛生院竟擠進了300余人。
他們從四面八方趕來,為的是送別一位曾經帶給人們溫暖和笑聲的扶貧幹部——大河口村扶貧“第一書記”冉景清。
蒼嶺細雨,下了一夜。雨夜裏,與同事通宵加班的冉景清心源性猝死,年僅41歲。
10月15日,冉景清在工作日誌裏寫下了16日和17日的工作安排。然而,這兩天及其後所有的工作,他再也沒有機會完成。
在他一年零十個月的駐村工作日誌裏,記錄著他駐村後每一天的工作內容,也記錄了一位共産黨人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責任與擔當,體現了這位“第一書記”舍小家為大家的家國情懷。
“1月22日 星期一 今天是接受組織的重托後第一天到大河口村上班,激動的心情無法言表。説實話之所以激動,主要是因為自身無基層工作經驗,害怕幹不好這項工作。心雖忐忑,但還是按照擬定計劃召開了週一工作隊例會,效果還出奇的良好,心甚慰”
初到大河口村,冉景清的心情是激動的,可蒼嶺鎮分管大河口村駐村脫貧工作的黨委副書記樊翔卻暗暗叫苦:“聽説新來的‘第一書記’是坐辦公室多年的機關幹部,缺少基層工作經驗。”
“大河口村整村脫貧工作點多面廣,任務重,時間緊,對基層幹部素質要求特別高。”樊翔説,當地流傳著一首民謠“有女不嫁南溪溝,早晨一碗眼屎飯,黑了一背刺疙篼”,形象地描述了大河口村的貧窮。
然而,初見冉景清,樊翔就打消了顧慮,“熱情、隨和,沒有一點架子,一看就是一個做群眾工作的好手。”
雖然長年坐辦公室,但冉景清從事了5年信訪維穩工作,他對經手的案件、人物如數家珍,對來訪群眾耐心細緻,積累了豐富的群眾工作經驗。
2018年1月,酉陽對全縣駐村工作隊進行調整優化,冉景清主動請戰,捲起鋪蓋到大河口村紮下了根。他堅持吃在村、住在村、幹在村,把每個貧困戶乃至所有村民都當成親人,每月“串門式”地在全村開展全覆蓋迴圈式走訪。
駐村工作的點滴,冉景清都記錄在工作日誌裏,他寫道:“2月14日 星期三 到貧困戶石邦昌、李軍、趙昭海家慰問走訪,下午回家過年。説實在的,通過走訪這些貧困戶後,我原先沉重的心情有所緩解。因為通過前幾年的幫扶,我村貧困戶均有較大幅度的轉變,家庭收入和生活都有了長足的改變,心甚慰。”
全村公認最難打交道的石邦昌,在冉景清到任後,不僅臉上經常挂著微笑,還不時主動與村民打招呼。
原來,冉景清時常到石邦昌家裏與他交心談心,鼓勵石邦昌提出困難,並幫忙解決。為了給石邦昌申請殘疾證,冉景清親自採集證據,到相關部門遞申請、跑程式。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冉景清為自己做的一件件事情,石邦昌看在眼裏,記在心裏。10月16日,聞訊趕到鎮衛生院的石邦昌早已泣不成聲。
這樣的事不勝枚舉,冉景清記挂著村民,村民念著他的好。
於是,10月16日的細雨中,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他們按照當地的風俗,買來鞭炮、擠滿路邊,送冉景清最後一程。
“2月28日 星期三 看到我們駐村工作隊員楊飛小兄弟高燒不退,好心痛。小夥子很能忍,叫他去輸液也不去,好感動。繼續走訪貧困戶”
“最後一程”,或許早有預兆。
翻開冉景清的工作日誌,人們發現,在一年零十個月的時間裏,他一直以超乎常人的毅力,懷著為民盡責的使命,在病痛中負重而行——
“1月31日 星期三 今天氣候有些好轉,雖然身體狀況仍然不佳,但還是堅持到1組走訪了幾戶貧困戶。”
“2月2日 星期五 今天突然高燒,很難受,在村委會值班休息,下午5點半回家。”
寥寥數語、字裏行間,大河口村村支書趙昭偉從中讀出了自己一輩子的遺憾:“我們都勸了他好幾次,讓他去檢查調養身體,但他一直沒去。早知道情況這麼嚴重了,就是綁也要把他綁到醫院去。”
趙昭偉從冉景清的宿舍裏找到了十幾個藥盒。廚房裏,冉景清週一抓來的中藥還有兩服沒有熬……
自身的病痛,冉景清總是默默承受、從未聲張,可對於他人,他卻關懷備至。
冉景清工作日誌裏提到的“楊飛小兄弟”是一名大學生村官。
“一開始參加工作,我還沒有要入黨的覺悟。”楊飛回憶,和冉景清共事,他從來不擺架子,而是像一位大哥哥,時常關心自己。
“大河口村黨員老齡化較嚴重,你還年輕,在思想和事業上都應該有追求,生活上有規劃……”冉景清經常與楊飛談心,讓楊飛學習相關文件,並讓其在每週一的例會上講見解,談感想。
正是在冉景清的引領下,楊飛等人迅速成長,許多人遞交了入黨申請書,成為入黨積極分子。
10月15日的早晨,秋雨綿綿,趙昭偉的妻子倪英感冒發燒急需輸液治療。
冉景清攔下了發動摩托、準備載著妻子到鎮衛生院就醫的趙昭偉説:“人已經感冒了,哪還能吹冷風!”
隨後,冉景清和駐村工作隊員徐洲開車半個多小時,將兩人送到鎮衛生院,又馬不停蹄趕回村裏,與綜合專幹一起走訪貧困戶。
今年9月,石邦昌家屬從酉陽縣城出院,腦梗塞尚未痊癒,行動不便。冉景清了解情況後,由於工作脫不開身,特意請徐洲開著自己的車到縣城,將其接回家中,還自掏腰包,向石邦昌捎上了300元錢。
“5月2日—5月6日 星期三至星期日 因孩子眼睛受傷嚴重,須到重慶治療,所以向鎮黨委書記請假前往護理”
一年零十個月的工作日誌,冉景清只留了兩條給家人:
“4月27日 星期五 因孩子眼睛受傷,向凡書記請假到校看望,晚上返村。”
“5月2日—5月6日 星期三至星期日 因孩子眼睛受傷嚴重,須到重慶治療,所以向鎮黨委書記請假前往護理。”
儘管,他也曾在日記裏隱晦地表達對家人的思念:
“3月2日 星期五(元宵) 上午走訪了石念幾家,下午到食堂過元宵,只~~心情有點酸……”
孩子,再也等不回親愛的爸爸;妻子,再也等不到丈夫踐行“一起好好度個假”的諾言。近兩年的駐村工作,30天的公休假,冉景清一天都沒有休過。
來到大河口村後,為了摸清家底,冉景清一次次放棄休假,深入田間地頭、翻山越嶺走訪農戶,掌握村民致貧原因,為其出謀劃策,
腿邁開了,車就閒了下來。
“除了偶爾開車回家,他的車變成了全村人的車。”徐洲回憶,誰家親戚生病了,誰家小孩上學了,誰家裝房需拉材料……不用等貧困戶開口,冉景清就會主動開車到府接送。
冉景清的車除了載人,還運貨。在工作隊廚房的角落裏還有半箱散裝麵條。
“麵條一大袋50斤,一斤3.5元。全隊人都吃,可以吃上兩三周。”徐洲説,村裏買東西不便,每次有機會到縣城,冉景清都會買上一大袋麵條。
除了方便,更重要的是,麵條價格便宜。
駐村工作隊一年有3萬元駐村工作經費,徐洲一開始覺得冉景清太傻:“這麼節儉是圖個啥?”
可一算賬,他很快理解了冉景清的做法:今年8月,慰問貧困戶,每戶數百元不等;今年9月,為徹底解決村民飲水問題,買了1台水泵,花了630元……
“節省歸節省,大家生活上還是要過得去。”對於“剋扣”了駐村隊員的伙食,冉景清感到過意不去,又自費買來豬肉,請人做成肉臊,給大家改善生活。
“一次做一大桶,凍在冰箱裏,拌面特別香。”徐洲打開冰箱,肉臊香味依舊,可冉景清這名17年黨齡的老黨員,卻已走完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