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卡拉麥裏:野馬歷經艱險回到故地 在荒原中迎來新的春天

發佈時間:2019-04-16 21:45:31丨來源:新疆日報丨作者:劉東萊丨責任編輯:蘇文彥

經過我國政府30多年的拯救,卡拉麥裏以221匹的野外種群數量,成為世界野馬自然種群規模最大的區域。從無到有,由弱及強,野馬回歸旅程充滿榮耀,卻也異常艱辛。

4月7日,陽光倏爾自雲層中射出,卡拉麥裏廣袤的荒原散佈著塊塊光影。普氏野馬遊走于這變幻的光影之間,有的進食,有的瞭望。

經過我國政府30多年的拯救,卡拉麥裏以221匹的野外種群數量,成為世界野馬自然種群規模最大的區域。從無到有,由弱及強,野馬回歸旅程充滿榮耀,卻也異常艱辛。如今,荒原深處馬蹄陣陣,但要讓馬兒生生不息、代代相傳,人類需要做的還有很多。

野放體系完善成熟

王臣對新疆卡拉麥裏山有蹄類野生動物自然保護區(以下簡稱卡山保護區)荒野裏的每一匹野馬都如數家珍。從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野放站站長到業務科科長,王臣完整地參與了野馬野放的全部過程。

“從2001年第一次野放至今,我們已經進行了16批次的野放,如今野放區域內的普氏野馬已經有221匹。”王臣説,“野放的過程不僅是野馬自己摸索在荒原求生的過程,更是我們探求科學放歸之路的歷程。”

“我們剛開始是直接將馬趕出圍欄,讓其自謀生路。”王臣説,“雖然已有思想準備,但想法還是過於簡單。長期圈養的馬,直接面對嚴酷的荒原,並不現實,當時就遇到了很多問題。”

那次放歸不久,冬天就到來了。時任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主任的曹傑領著工作人員和大量牧民,在荒原上尋找了20天,最終找到了失蹤的野馬群,發現損失了包括“皇后”綠花在內的3匹野馬。

自那時起,野馬野放體系不斷完善。從建立譜係檔案開始,循序漸進的野放步驟,不斷保障著野馬一步步走向荒原深處。十幾年來,寒來暑往,當野馬在荒原中用全部的體能和智慧掙扎求生時,在它們不遠處,就躲藏著工作人員。他們注視著望遠鏡裏的野馬,如同父母注視著遠去的兒女。

2003年,4匹小馬駒在野外出生並成功存活,成為首批真正意義上的“野馬”。同年,荒原上的野馬種群發生了第一次自然分群。從1986年首次自國外動物園回歸故地的普氏野馬,經歷了17年的蓄力,最終依靠人類的幫助,在嚴酷的準噶爾盆地腹地實現了自由生存。

“我們已經建立了非常完善成熟的野放體系,累計已有111匹野馬在野外繁殖並存活。”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主任馬新平説,“現在卡山保護區和我們繁殖研究中心共有310匹野馬,是世界上野馬馴養、繁殖規模最大的區域。”

放歸路上喜憂參半

幾乎每年,北京林業大學教授胡德夫都會來到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進行科研項目。在科研人員與政府相關機構的共同努力下,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在從英國、德國、美國引入24匹野馬的基礎上,圍繞保種、擴群、野化研究實驗開展工作,共繁殖6代666匹野馬,平均成活率90%以上,居世界首位。

“從最初的適應性飼養—欄養繁育—半自然散放試驗—自然散放試驗—自然生活,可以説野馬野放在技術上已沒什麼問題。”馬新平説,“我們現在的繁育規模、野外種群數量均為世界第一,但這並不意味著野馬回歸的道路一帆風順。”

事實上,回歸之路關山重重。胡德夫提出了野馬放歸種群面臨的六大難關——從適應自然環境中的食物和水源開始,到抵禦天敵、度過嚴酷的冬季、成功繁育後代、與相似資源需求的其他動物競爭生存資源、維持種群遺傳多樣性水準等,每一關都關係到野馬最終的成功回歸。

十幾年來,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和卡山保護區有關部門正是圍繞這幾個方面,持續不斷展開工作。隨著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向縱深推進,為野馬更好回歸野外創造了極為有利的大環境。

然而,有一個瓶頸,是眼下的技術水準無法解決的,那便是維持種群遺傳多樣性水準。為做到這一點,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將工作做到了極致。“野馬女孩”張赫凡為大眾熟知。她是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高級工程師,其重要工作之一就是建立所有野馬完整的譜係檔案。“誰是誰的父母,誰跟誰是兄弟姐妹,不能有絲毫混亂。”張赫凡説,“要最大限度地使它們免於近交,野馬譜係一旦混亂,野放工程就前功盡棄了。”

不止張赫凡,事實上,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的每一個人,都將所有的野馬分辨得清清楚楚,繁育規程更是執行得一絲不茍。即便如此,隱憂依然明顯。“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繁殖的野馬全部都是當年初次引進的24匹野馬的後代。”馬新平説,“這是我們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長此以往,種群素質退化是難以避免的。”

“這並非我們一家單位可以解決,需要更高層面和更廣泛社會力量的參與支援。”馬新平説,“我們現在缺種公馬,去年與世界野馬基金會合作,計劃從國外再引入一批公馬來改良基因,降低近交系數,或者與國外機構交流,嘗試對野馬進行人工授精,但這些事情的流程比較曲折。”

生態意識顯著增強

王臣始終忘不了2001年8月28日第一批27匹野馬放歸時的場景。全國上百家媒體的記者聚集在野放點,經由他們的鏡頭、筆端,公眾見證了野馬衝向荒原的最初時刻。

知名媒體人南香紅寫道:“野馬群像箭一樣射向大漠深處,只五六秒鐘,它們棕黃色的身影就融入同樣是棕黃色的大漠中。那是普氏野馬大規模進入中國人視野的開端。”

自那時起,公眾對野馬的關注就未曾間斷。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與新疆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發起認養野馬活動,至少100匹野馬被認養。認養人中有國際巨星成龍、有以“野馬”為自己企業名稱的本土知名企業家陳志峰。

張赫凡在20多年的時間裏,從少女成為母親,人生經歷了諸多變化,唯一不變的,是在繁忙工作之餘,不知疲倦地向公眾傳遞野馬的相關資訊。《野馬:重返卡拉麥裏》等多部作品被加印銷售,人們在一間間書房裏、一盞盞檯燈下了解到野馬的故事。張赫凡也因而成為一位優秀的科普作家。

王臣則讓野馬成為自己抖音賬號上的主角。這位以“卡拉麥裏太陽”為名的網友,在抖音上儼然是一位藝術家。他為每段作品精心挑選畫面,搭配背景音樂。那小小螢幕上的野馬,有“跑沙跑雪獨嘶”的倣徨,也有“駿馬西風塞北”的蒼茫,更有“朝驅東道塵恒滅”的激越。而僅一個野馬野放的短視頻,集讚量就超過4000個。

“野馬的意義不僅在於生存,它曆盡艱險回到故地,是被人們的努力從滅絕邊緣一點點拉回的。它的重回荒野,其實是人類社會生態意識的回歸。”馬新平説。就在他説這句話的同時,卡拉麥裏深邃的曠野裏,20個不同種群的野馬,正迎來生命中又一個自由的春天。(原標題:野馬在卡拉麥裏盡情馳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