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變!曾經進去得剝一層皮的庫布其沙漠今天邀你來聽蛙鳴看彩虹

發佈時間:2018-08-08 11:34:57丨來源:人民政協報丨作者:王天奡 王菡娟丨責任編輯:蘇文彥

“三棵楊樹樣樣高,子孫後代樣樣好。”86歲的趙鳳英老人指著墻上的全家福,忽然對著記者唱起歌來。從她這一輩兒開始算起,家裏已是子孫三代治沙人。

-庫布其的實踐,治理面積達6000多平方公里,綠化面積達3200多平方公里,三分之一的沙漠得到治理;

-庫布其的實踐,形成了“黨委政府政策性主導、企業産業化投資、農牧民市場化參與、科技持續化創新”四輪驅動的沙漠治理模式;

-庫布其的實踐,為實現全球土地退化零增長目標提供了“中國方案”,為全球生態治理貢獻了“中國智慧”。

“三棵楊樹樣樣高,子孫後代樣樣好。”86歲的趙鳳英老人指著墻上的全家福,忽然對著記者唱起歌來。從她這一輩兒開始算起,家裏已是子孫三代治沙人。

趙鳳英老人從小就生活在內蒙古杭錦旗,庫布其沙漠橫亙東西,全旗超過50%的面積被沙漠覆蓋。40年,老人看著一簇簇頑強的綠色,從道路兩邊沿著綿延起伏的黃色沙丘,向沙漠腹地一寸寸延伸。對比1988年和2016年庫布其沙漠的衛星遙感圖,蒼茫的黃褐色幾乎全部改寫為鮮明的綠意。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改革開放40年來,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在黨和國家一系列有效措施的推動下,我國實現了由“沙進人退”到“綠進沙退”的歷史性轉變:荒漠化土地面積由上世紀末年均擴展1.04萬平方公里轉變為目前的年均縮減2424平方公里,相當於一個中等縣的面積;沙化土地面積由上世紀末年均擴展3436平方公里轉變為目前年均縮減1980平方公里——全國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積連續三個監測期保持“雙減少”。

庫布其是涓滴入河的一顆明珠。這片中國第七大沙漠,總面積1.86萬平方公里,直跨鄂爾多斯市杭錦、達拉特、準格爾三旗,也是距離北京最近的沙漠,直線只有800公里。治理前,是京津冀地區三大風沙源之一。上世紀80年代以來,廣大沙區幹部群眾在政策指引下,在當地企業帶領下,開始自發地進行荒漠化治理實踐。隨著黨和國家不斷加大防沙治沙力度,加速走出了一條從“治沙”到“減貧”再到“創造生態財富”的道路。

2017年7月29日,國家主席習近平致第六屆庫布其國際沙漠論壇的賀信中指出:中國歷來高度重視荒漠化防治工作,取得了顯著成就,為推進美麗中國建設作出了積極貢獻,為國際社會治理生態環境提供了中國經驗,庫布其治沙就是其中的成功實踐。

吹綠東風又一年,2018年7月25日至7月31日,“庫布其沙漠治理經驗”中央媒體採訪團走進這片生命的重生之地,行記40年綠之變遷。

造綠:從寸草不生到沙漠綠洲

迎接採訪團的是一場大雨。是的,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天。有些路段被水淹沒,造成一定的通行困難,但對沙區人民來講又是何等金貴。

“小時候記事起,村裏村外全是沙,房前屋後都有沙丘,沙丘經常拱上房頂,晚上睡覺還得頂門,不頂門沙就涌進家裏來了。”今年80歲的高林樹老人,一直生活在沙漠北緣的達拉特旗中和西鎮官井村。他的名字,寄予著祖祖輩輩人的祝福和希望。

這個願望變為現實,高林樹親眼看到了。眼前的庫布其,水源涵養、植被綠化、生物重歸、風化雨潤,不再是孕育沙塵暴的死亡之海。治理面積已達到6000多平方公里,綠化面積達3200多平方公里,相當於1個上海市。

“如果沒有親眼看到,你很難想像,在沙漠腹地可以聽見蛙鳴、看見彩虹。”1964年出生的億利集團沙漠生態事業部工程技術總工程師張吉樹是這片沙漠中的第二代治沙人。從內蒙古林學院沙漠治理專業畢業後,先後主持並參與多項國家級、自治區級和市級科研項目。庫布其生態環境在他們這一代人手中發生了根本改變———

七星湖,原是散佈在沙漠腹地的零星水源,40年間濕地面積不斷擴大,成片的蘆葦、芨芨草伴隨著每日的陽光甦醒,幾叢楊樹、沙棗樹披上了金輝,遠處金色的沙丘漸漸隱藏在綠蔭之中。沙漠不僅成為著名的觀星勝地,也成為情侶宣示愛意的度假之所。

那日沙,漢語意思是“太陽最先照到的沙丘”,形容此地沙丘之高大。有記載的峰值是1988年,沙高17米。風吹樹擋沙降,凡是樹活了的地方,高高的沙丘不見了。植被固定住沙丘無法移動,風一吹,沙丘的沙子落入低處,填平低坑,沙漠變平了。現有沙樁標誌記錄峰值約為9米。

呼和木獨,杭錦旗所轄最西端的鄉鎮,2016年獲批的“引淩治沙”項目引來滾滾5000多萬立方米黃河淩汛水,在36平方公里乾涸的沙漠上形成11平方公里水面,仿佛絲路古道一夜遍涌月牙泉,將“水害”變“水利”,變黃沙為“金泉”。

“(20世紀)60年代,濫砍濫牧大開荒;70年代,沙進人退無躲藏;80年代,人沙對峙互不讓;90年代,人進沙退變模樣。21世紀初,産業鏈上做文章,人沙雙贏奔小康。”記者聽到一首新民謠,合著歷史政策沿革的拍子,輕訴著陰山腳下的時代變遷。

“變化最快的還是這幾年。”無論受訪牧民、科技人員,還是企業代表、公務人員,都有著深刻的切身體會。黨的十八大後,鄂爾多斯密集出臺《關於加快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實施意見》《關於健全生態保護補償機制的實施意見》《關於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實施方案》等政策措施,在發展沙産業、生態移民、禁牧休牧、生態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給予企業和牧民直接支援,促進資金、技術、勞動力等生産要素向生態領域聚集。

40年,庫布其治理區內年均降雨量由不足70毫米增長到300毫米以上,部分區塊地表出現了腐殖質層。沙塵天氣次數減少95%,生物種類由十幾種增至100多種。2017年9月,《聯合國防治荒漠化公約》第十三次締約方大會在鄂爾多斯舉辦,聯合國發佈《中國庫布其生態財富評估報告》對庫布其做出歷史性評價:沙漠共計修復綠化沙漠969萬畝,固碳1540萬噸,涵養水源243.76億立方米,釋放氧氣1830萬噸,生物多樣性保護産生價值3.49億元,創造生態財富5000多億元人民幣,其中80%是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

造福:“如果無法離開沙漠,就讓我們共同建設綠色家園”

聽説記者來了,75歲的杭錦旗政協原副主席白富華趕到沙漠腹地,冒著高溫口述那些融入他生命中的故事。腳下,正是他擔任杭錦旗交通局局長時修建的“穿沙公路”。

這條全長115公里的黑色油路,從杭錦旗錫尼鎮出發,猶如一把挑戰狂沙的利劍,徑直插入庫布其沙漠腹地,將沙漠攔腰斬斷。如果沒有它,沙區牧民去趟旗裏,要騎著駱駝趕上兩天兩夜,有多少生命留在了走出去的路上;為了有它,沙區人民又付出了多少生命和汗水?

“庫布其啊庫布其,進去丟不了命也得剝一層皮!”白富華回憶,1997年,旗裏在缺錢少工的情況下下了很大決心修建穿沙公路,除了政府組建的施工隊外,全旗機關單位幹部職工和公路沿線七個蘇木鄉鎮的農牧民集中時間、集中人力無償地投入到這場治沙大會戰中來。

10月的天氣,庫布其氣溫低至零下四五度,大風逐漸增多,旗裏來的職工幹部家在20多公里外,有的擠在當地牧民家裏住下,有的乾脆一起睡在沙丘上。正值秋收,遠處的農牧民也丟下地裏的莊稼自發地趕著車、帶著鍋,裝上行李乾糧趕過來。大人們扛著樹苗爬上十幾米高的沙丘,孩子們爬不上去,抱著樹苗一個壓一個地滾落下來。白富華看到時任杭錦旗書記、治沙大會戰總指揮白玉嶺兩行熱淚直流而下。

三度寒暑,從1997年10月開始,杭錦旗三年內舉行了七次萬人大會戰,參加的有領導幹部、農牧民群眾、機關企事業職工、在校師生,年齡最小的七八歲,最大的七十多歲。這條穿沙公路由13萬杭錦人的汗水凝結而成。

修路難,護路更難。路剛修好,一陣風沙吹來就給埋了。當時旗裏有三家企業,分別出資100萬元修建了其中一段。現在的億利資源集團、當時的老鹽廠就是其中之一。為了護路護廠,公司從每噸鹽的收益中拿出5塊錢來種樹,從此結下與生態産業的不解之緣。

“我年輕的時候一直想要通過上學走出沙漠去,後來老鹽場招聘我又回來了,現在又從事治沙産業。這就是命運啊,還有這麼多的沙區父老,我們的家鄉就在這裡。既然我們無法離開沙漠,就讓我們共同建設綠色的家園。”億利董事長王文彪説。

杭錦旗由此打通了第一條縱貫沙漠南北的柏油公路,打開了通向全國乃至世界的“黃金通道”。從公路兩側建起的5萬畝護路林帶開始,拉開了大規模治沙的帷幕。許多農牧民第一次走出沙漠,見到了城市,甚至第一次吃上了豆腐。

今天,這樣的庫布其精神在第三代治沙人身上依然可以看到。億利沙漠研究院副院長張立欣,今年31歲,2016年剛剛進入億利從事生態産業,孩子只有18個月大。“我們的工作環境比老一代治沙人要好多了。最基礎的,交通、道路條件都比以前好。我們的工作是對植物進行跟蹤研究,深入沙漠之後短時間是回不來的,往返無人區一走就要半個月。基本上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張立欣説,治沙人靠的是堅守。守望相助、百折不撓,庫布其沙漠變綠洲的重生之旅,是代代沙區各族群眾像石榴籽般緊緊抱在一起創造出的精神奇跡。

造夢:從庫布其出發,讓更多的沙漠變成綠洲

地理學上有一條“胡煥庸線”,從黑龍江省黑河呈45度角一直斜劃雲南省騰衝。“胡煥庸線”以西,因年降雨量大都在400毫米以下,多為草原、荒漠景觀和雪域高原之地。我國功能區規劃中,以生態恢復和保護為主的22個功能區多集中在此區域內。

從2014年,杭錦旗杭錦淖爾名譽村支書、民工聯隊隊長高毛虎開始沿著這條線“行走”,一路以夢為馬,帶著“庫布其沙漠治理模式”這張名片,走出鄂爾多斯,走向塔克拉瑪幹、騰格裏、烏蘭布和沙漠,科爾沁沙地和張北壩上,在倍受荒漠化困擾的土地上播種希望,參與建設新的綠洲。

“當地人的想法和我們幾十年前一樣。我們到村裏招工,村民一聽就搖頭:哪能在沙子裏種活樹呢?”高毛虎説,但是到了年底,看見種下去的苗子能活上百分之八九十,就開始主動聯繫他上工了。

這是一支龐大的輸出隊伍。近年來,在政策帶動下,以億利集團為代表的治沙企業正在成規模地組織庫布其沙漠治理模式向我國西部沙區輸出。據鄂爾多斯市林草局統計,當地已累計完成異地治沙100多萬畝,並向20多個省區、200多個縣市輸出生態技術,實施三地一河治理工程。

在青海,合作實施一系列生態安全格局構建、水源涵養功能提升、生物多樣性保護能力提高、生態環境和自然資源監管能力強化等試點工程;在新疆,合作實施塔克拉瑪幹沙漠北緣的百里生態長廊生態經濟建設、“三個三”複合生態産業項目,並在已實施的4.5萬畝項目區中,利用需要管護的11000畝林地開展異地勞務扶貧;在雲南,合作開展中藥材産業扶貧項目,結合當地精準扶貧、發展民生的實際需求,因地制宜,選取適合當地種植的名貴中藥材,首期計劃種植面積不低於10000畝;在甘肅,啟動了“武威一路一帶一綠一産三園”規劃建設:一路為道路及防護林;一帶為産業經濟林帶;一綠為沙漠腹地綠化;一産為甘草粗加工和深加工;三園為沙漠健康産業園、國家級沙漠公園、迴圈農牧業産業示範園,項目總建設規模300萬畝;在京張走廊,實施冬奧會生態修復工程和北京至張家口生態光伏走廊工程,110MWp“發電+種樹+種草+養殖+扶貧”生態光伏項目正在建設中。

“庫布其模式是習近平主席生態文明建設思想的集中反映。”聯合國副秘書長、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執行主任埃裏克·索爾海姆曾經在參觀後評價。而庫布其人希望能夠再用一個40年,生動實踐構建“政府為主導、企業為主體、社會組織和民眾廣泛參與的生態環保體系”這一黨的十九大報告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