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明:讓公益變成一種習慣 |
公益中國 gy.china.com.cn 時間: 2016-11-21 責任編輯: 張雨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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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經歷讓我有了很大的改變,看到那些帳篷真的能幫到別人,會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這件事也給我一個啟發,做慈善不能魯莽。曉明當時讓我把物資放在都江堰的部隊接收基地,但當時部隊運輸物資的車輛還沒回來,我為了讓災民更早拿到帳篷,就決定第二天親自押貨進去。我是一片好心,但那條路非常危險,還有餘震,石頭不斷往下掉。這是一個危險的決定,還讓四五個戰士跟著一起冒險—我的司機才18歲。這讓我意識到,公益是一個很專業的領域,需要專業的人去做,否則很可能好心辦壞事。 我沒跟曉明説起過這件事,我知道他肯定會擔心。很多事情我不會跟他講過程,更願意直接給他看結果,這是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 從汶川回來後,我開始思考他説的問題了:公益的意義在哪。我想了很久,最後決定來北京,賭一把。 “明天愛心基金”每年用於慈善的預算沒有設限。黃曉明希望捐得越多越好,能捐多少捐多少,他沒有這個概念。但我自己會作一個規劃。我經常跟他爭執的就是這件事。他説這個項目你幫我捐100萬,我説50萬就行了,他説60萬行不行,我説以我的評估50萬已經足夠了,他説你能不能別這麼摳啊。 天津港大爆炸,我倆爆發了一個很典型的衝突。當天晚上曉明給我打電話,讓我把錢準備好,200萬。我説不行,不能捐。因為我熟悉這個行業,知道是怎麼運作的。我估計國家的賠償應該是在每人200萬元左右,我們的這個錢其實是沒有必要的。曉明説那怎麼辦,這些消防員真的非常可憐。 這件事我拖了十幾個小時。曉明那麼好脾氣的一個人,直接在工作群裏講:你在耽誤時間,你一點辦法都沒有想出來。我當時挺震驚的。後來經紀人給我打電話,勸我妥協,趕緊把錢捐過去。 那次我讓步了。我突然覺得自己太理性了,沒有考慮到大家的情緒。捐不捐錢,當事人的情緒不一樣,對曉明來説,感受也不一樣。不讓他捐,他覺得自己盡不了力啊。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消防員和公眾的情緒都需要被照顧。 好在口罩當天晚上就發出去了。曉明發完火又對我説,你的效率還是很高的。 作為基金,我們不可避免地需要和很多部門打交道,要考慮各方感受。我們希望所有事情都是安全的。但黃曉明不需要做這些具體的事,所以他沒有這根線,他考慮更多的是當事人:這個人需要幫助,我能不能幫到他。他覺得自己是在做正確的事,為什麼你們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顧慮。 前陣子我們捐了10萬塊錢,到現在物資還沒有發下去。地區和地區真的不太一樣。有些地方比較開放,但有的地方就會覺得,黃曉明的名氣太大了,媒體一報道,別人都知道我們接受捐贈,會影響到地區形象。這時候,象徵性地捐助10萬元就行了,如果需要,還可以追加。 有些捐助金額偏小,是我的決定。10萬元、20萬元、30萬元,這些數字黃曉明都是不滿意的。他覺得最起碼也要50萬,這麼大的災害肯定需要這些錢。我告訴他真的不用,不要一下子給那麼多。 對此,我是有專業判斷的。2008年可以算是中國的慈善元年,到現在已經9年了,各方面都很有經驗,各個公益組織也做得很細緻。比如救災,現場是什麼狀況,政府會有什麼反應,物資多久能夠送到。按照以往經驗,一般前三天物資緊缺,後面就多得不行,可能會造成浪費。所以,如何保證捐出去的東西不浪費,而且不跟別人重復,我們會有一個判斷。 永遠都不要跟他討論捐還是不捐的問題,他永遠是捐,而且永遠在跟我討價還價。 幫助弱勢群體時,“明天愛心基金”內部有一套審核標準。我們列了5個條件,符合3個就可以納入資助範圍。黃曉明畢竟只是一個演員,不是救世主,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花他的錢我會很慎重。 前幾天我們否了一個案例。一個老奶奶,大兒子沒有工作,小兒子身體殘疾,反而是小兒子還在工作,一個月1000多元。我們討論了一下,這種情況就不能成為我們的扶助對象—如果救助,那個大兒子可能永遠都不願意工作了。 類似的情況,我們選了另一個孤寡老人幫扶,他沒有親人,腿腳還不方便。 按照曉明的意思就是別衡量了,全部收進來。我説那不可能,要看你主張什麼,如果那個大兒子拿著你的錢心安理得,就特別不好。 類似的事情有很多。大家可能覺得,這個老奶奶確實非常可憐,你們為什麼不能幫幫她?但對我們來説,做公益堅持並不難,難的是選擇,我必須替黃曉明作出選擇。 有一年冬天,我們去貴州黎平縣送體育用品。那裏的小孩大冬天還穿著涼鞋。曉明一看就不幹了,跟我説,你馬上去給我買鞋子。我説不行,不能買。因為我了解到,有企業過兩天就會送棉被和鞋子過去。他不同意,説不能忍受他們再受凍1天、1個小時。 那個地方太艱苦了,只能買到十幾雙鞋。後來我跟曉明説,不能那麼簡單粗暴地幫助他們。我們用眼睛看,選出腳上有凍瘡的十幾個孩子,讓他們表演節目,誇他們表現好,再把鞋子獎勵給他們,這樣其他孩子心理才能平衡。最後我們在一個很簡陋的操場,大家圍了個圈,十幾個小孩表演朗誦,就這麼把問題解決了。但曉明還是不太高興,覺得沒有覆蓋到所有孩子。 他是一個善良仁厚的人,我可能就會考慮得多一些。你説哪個對?不知道。這個事情他念叨了很久,很長時間之後還問我,那家企業有捐鞋子過去嗎?我説有,把照片給他看,他才放心。 山裏的學生跟城裏小孩很不一樣。他們不認識黃曉明,只覺得來了一個哥哥,陪他們一起打羽毛球。這種場合,我們反而覺得更自在。曉明經常跟我説,什麼時候再去一次山區,這是他很渴求的。我們也會注意,如果覺得他情緒不太好,會安排他做一些公益項目,做公益能讓他開心。 我們每一個慈善項目做得都很紮實,曉明本人也希望這件事有持續性,而不是表面文章。我們最長的案例是一對四川姐妹,媽媽去世了,爸爸有殘疾,我們已經助養她們七八年了。 2008年地震後,黃曉明認養了四川雅安熊貓保護基地出生的第一對熊貓,取名平平、安安。他要求熊貓基地每3個月發報告給他,而且他真的在看。 平平長大後被送到峨眉山去了,安安留在基地。現在安安要當爸爸了,曉明説,“啊,搶在我前面了”。 明天基金沒有收取任何個人的捐款,運作過程非常透明,所以我每次出去就特別有底氣。有些企業希望跟我們合作,抱著錢來找,我們都沒有要。企業想尋求一些品牌效益,但我們不想事情太複雜。曉明是個公眾人物,一方面要保護他,另一方面我們也不需要。 在中國公益圈,一些基金備受爭議,因為公眾要求交代錢款的流向。你哪怕收了公眾一分錢,都必須説清楚。這是對的。但現在公益基金的機制老百姓不完全理解,比如,為什麼要收取5%~10%的管理費。其實管理費是用來支付人員工資、運輸費用、執行費用的。但老百姓不理解,100萬元就是100萬元,就是要全部捐出去。 有人曾提出過零成本公益,但黃曉明從來不提。我們的運營成本都被他cover掉了。但説實話,這不利於基金健康發展。 現在《慈善法》頒布了,我們也考慮成立私募基金,和企業合作,按照規範,把人員設置完善、規範起來。但我們仍然不會跟老百姓募這個錢,一是大家都過得都不太容易,二是作為機構,我們可以跟少數合作夥伴達成共識,但沒辦法和每一個人達成共識。 不過我也相信,共識總有一天會達成,這需要時間。 口述 / 黃鸝(“明天愛心基金”負責人) 記者 / 王海璐 編輯 / 方奕晗 來源:新華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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