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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字和尚今無禪師(1633-1681)出生於廣東番禺,俗姓萬氏。《光宣臺集·海幢阿字無禪師行狀》稱他為“番禺萬氏子。狀貌過人,引舌覆鼻。父諸生,貧不能自活。”因為家庭貧寒,所以他年少時就曾在海幢寺一帶賣餅,以貼補家用。“海幢寺基址,即予少年賣餅地也。”[1]阿字禪師十六歲出家,于天然和尚門下修行;十九歲因夢仙人施藥頓悟。清康熙年間住持海幢寺達二十年之久,適逢海幢寺處於大興土木之時。他與廣東仕宦廣泛結緣,使海幢寺的建築規模成為清代廣東最著名的叢林之一。在此期間,他留下了煌煌二十五卷的《光宣臺集》,包括法語四卷,序文三卷,書二卷,跋、讚、題、頌四卷,佛事一卷,詩十一卷。內容涉及頗為廣泛,其中涉及阿字與仕宦之間的關係較豐富,從中可以發現,康熙年間,阿字禪師在重建海幢寺的過程中,得到仕宦的支援與幫助,使海幢寺在重建以後,獲得官商民不同群體的青睞。正是在康熙年間阿字禪師的住持下,海幢寺因與仕宦結緣,加上海幢寺獨特的臨江位置,使其不僅成為廣東禪門著名叢林,而且以亭臺樓閣、綠樹環繞的幽美景色而聞名天下。阿字禪師圓寂後,海幢寺繼續廣結包括仕宦在內的善緣。乾隆至道光年間,朝廷實行廣州一口通商,海幢寺與廣州十三行僅一江之隔,而且十三行的商總潘家和伍家的花園均距離海幢寺不遠,海幢寺遂成朝廷指定為外商活動的唯一寺廟,成為向洋人對外開放遊覽的寺院,寺名向外洋傳播,也因此成為清代外銷畫的重要素材之一。本文主要依據阿字禪師所著的《光宣臺集》,梳理康熙年間海幢寺與仕宦結緣,從而在建築規模和聲名上皆處於鼎盛狀態。
一、仕宦參與修建海幢寺
海幢寺相傳為南漢韆鞦寺。“舊有韆鞦寺地址頗曠,相傳為南漢所建,久廢為居民産。”[2]明末,池月、光半二僧募地建佛堂,名海幢寺,此為海幢寺命名之始。“前有僧光半、月池,募于長者郭龍岳,稍加葺治,成佛堂、準提堂各一,顏曰海幢,蓋取傚法于海幢比丘之義。”[3]《光宣臺集·池月耆舊五十又一壽序》説:“海幢之為海幢,視池月則為前茅、為始基,經營規劃,揮汗盈石。予繼先人席,幸得棲遲,歲增月補。”[4]其建築規模在清代達到極盛。“海幢寺在河南,始為郭家園。僧池月、光半募建佛殿。延道獨禪師駐錫於此。後僧買四面餘地,改創大殿、藏經閣、方丈、僧寮。康熙十一年(1672),尚可喜建天王殿,廵撫劉秉權建山門。宏廠莊嚴,為嶺南雄剎。”[5]清初平南王尚可喜和廣東巡撫劉秉權的介入,標誌著權貴對海幢寺的重視。
清初,廣東各級官宦對海幢寺頗為重視,相繼邀請羅浮山華首臺的空隱和尚及其嫡嗣番禺雷鋒寺的天然和尚為海幢寺住持。阿字則為天然和尚嫡嗣,自康熙元年(1662)開始住持海幢寺,到康熙十一年相繼建成佛殿、僧堂、樓閣、諸寶像,奠定了海幢寺建築基本格局。康熙十七年,他派諸僧外出募資,籌建藏經閣。海幢寺一躍成為廣州四大叢林之一,其壯麗“不獨甲于粵東,抑且雄視宇內”,[6]成為“粵東諸君子吟賞之地”。[7]説明廣東仕宦把海幢寺作為交流切磋的重要場所。
海幢寺能成為清初廣東名寺,與官宦廣結善緣是重要因素之一。清初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二人積極籌劃海幢寺的管理,延請道獨禪師主法海幢。順治十二年(1655),“長慶空老人應平、靖兩藩請,偶憩於此,樂其幽靜,遂一寄跡。尋返錫華首,四眾思慕,亡何,入滅。”[8]平、靖兩王延請空隱道獨禪師主法海幢,道獨禪師“博山道法,不絕如縷,賴師重振。閩人聞風欽慕,延至雁湖,後主西禪,卒乃重返粵東,住東莞芥庵。而廣州王臣景慕,遂往返于海幢。幢幡所指,俄成寶坊。”道獨禪師受“王臣景慕”而入住海幢寺。也正因如此,海幢寺不僅“幢幡所指,俄成寶坊”,且“一時節烈文章之士多賴以成立”。[9]道獨禪師主法海幢凡六年,順治十七年(1660),其由海幢赴東莞芥庵,端坐而逝。後仍由仕宦出面為海幢寺尋找住持。“皈禮諸檀信,如大中丞李公瑞梧、侍郎王公圓長、總戎張公葵軒、方伯曹公秋岳輩,謂主法不可無人,相率禮請其嫡嗣雷峰天和上繼席,和上癖于岩壑不逞,而難於辭。”[10]海幢寺法音接續,與檀信的官員籌劃,以禮邀請雷峰等禪師住持,香火漸至鼎盛。
康熙元年(1662),阿字禪師主法海幢。此時,海幢寺得到了平、靖兩王的佈施:
初,兩藩營造府第,咨請部示,懇照王貝勒制式得用琉璃磚瓦以及臺門鹿頂。嗣奉部駁民爵與宗藩制異。察平、靖兩藩均由民身立爵,所請用綠色磚瓦之處,確難準行。時粵東啟窯營辦磚瓦皆成,至是未敢擅用,乃盡施諸佛寺。若粵秀山之觀音閣、海幢寺及大佛寺皆此種磚瓦也,書福晉所佈施雲。[11]
平、靖兩王原本要為自己修建府第,申請使用王貝勒制式的琉璃磚瓦,被朝廷以民爵與宗藩不同為由駁回。兩王遂將磚瓦以夫人“福晉”的名義施給海幢寺等佛寺。嘉慶時,陳壽祺任廣東鄉試副考官,遊海幢寺後寫詩《海幢寺》曰:“舍瓦留初地,傳衣有祖燈”,並注雲:“寺有碑記平南王鼎建及舒妃舍綠瓦事。”[12]顯然,陳壽祺可能眼見過海幢寺琉璃磚瓦的建築。通過他的記載,至少反映嘉慶年間,仕宦對平南王夫婦與海幢寺的建設記憶猶新。
在阿字住持期間,海幢寺建設又上新臺階。《光宣臺集·築堤詩》序雲:“予以壬寅首眾海幢,四事荒馳,歲增月補,閱四年而大雄殿成。時提督將軍常公、參府吳公為覓寺後田三十七畝。”[13]阿字禪師于康熙元年(1662)住持海幢寺,歷時四年修建大雄寶殿,得到提督常將軍的支援。在廣東省城仕宦的捐贈下,海幢寺的建築規模基本形成。《鼎建海幢寺碑記》記載了從康熙五年建大殿開始,直到康熙十八年海幢寺擁有大殿、地藏閣、天王殿、韋陀殿、伽藍殿、叢現堂、積香廚、齋堂、大悲閣、藥師佛母堂、持福堂、庫房、彌陀院等建築。後又建藏經閣一座。其中最引人關注的是康熙六年平南王尚可喜在大殿前建四大天王殿。海幢寺瀕臨珠江,院內繁花錦簇、古樹參天,又帶有明顯的官方色彩,使海幢寺更加聞名。
廣東官宦對海幢寺的護法,大多出於內心真誠。乾隆五十五年(1790),廣東按察使張朝縉撰《重修觀音殿碑記》雲:“疇昔此間原為藏經閣,乃阿字和尚建自康熙十八年,彼時本省臬臺、關中渭川王公為護法。至五十八年改作觀音殿。” [ 1 4 ]藏經閣在康熙十八年(1679)建成後,按察使司王令一直護法,此亦見海幢寺與仕宦關係的緊密。至康熙五十八年後,藏經閣改為觀音殿。陳蘭芝于乾隆年間增輯《嶺海名勝記》,繪有海幢寺寺圖一張,儼然可見觀音殿等建築佈局。
阿字禪師于康熙元年主法海幢,于康熙二十年圓寂,“二十八得法,三十住院,領眾二十年。世壽四十有九,僧臘三十。鵝湖、河源、廣州諸處説法凡六會,説戒一十三年,所度緇白徒眾一千七百餘人。”[15]阿字禪師與海幢寺結緣二十年,奠定了寺院的基本規模。乾隆時期,還有靜遠堂、諸天祠等。至此,寺院建築基本完成。其中與仕宦參與有莫大聯繫,在平、靖兩王護持下,道獨禪師主持海幢,一時聲名遠揚,仕宦紛紛解囊護持寺院。至阿字禪師開始,海幢寺與諸檀越廣結善緣。在眾多仕宦的參與下,海幢寺規模大拓。“至建置規模弘遠,崇麗深固,莊嚴妙天下。自佛殿、僧堂、樓閣、諸寶像以次成,多金輝玉映、翠簇珠圓。闔省王臣,協勷厥盛。”[16]
二、阿字禪師廣布法音
海幢寺能夠受到官商民的鼎力支援,與阿字禪師在此主法期間,大力施教、廣布法音密不可分。《光宣臺集·海幢阿字無禪師行狀》仲介紹阿字禪師:“年十六,抵雷峰,依天老人得度,知有向上事。十七受《壇經》,參明上座因緣。”十九歲的時候“隨峰入匡,中途寒疾垂死,夢神人勉師出世。師以鈍辭,神授藥粒,覺乃蘇。從此思如泉涌,貫通三教,信筆注《三祖信心銘》,諸耆宿皆遜之。”[17]阿字禪師雖然十六歲就落髮為僧,但是天資聰穎,悟性極高,在禪門中屬於上乘之人,而且其辯才無礙,通曉三教。正是禪師此般能力,使得海幢寺廣受仕宦民眾的歡迎,一時間法音廣傳。
康熙元年(1662),阿字禪師主法海幢後,“當省會百務鱗集。師智炳幾先,方圓並用,接待毋倦容。一年甫行,衲子爭為效力。與王公大人抗言高論,聲出垣外,皆愜意酬機。”[18]阿字禪師深悟禪機,辯通無礙,“與王公大人抗言高論”,説明他與仕宦交流相當融洽。《嶺海名勝記·海幢志》收錄了時任廣東提刑按察使司的王令所作詩文《舟中得阿師夜話》:“旅夜欣逢便識名,得君為我破愁城。僧伽笑指雲流水,陸羽論心酒滿罌。劍倚孤州天地闊。詩敲殘月古今明。看來世事皆萍跡,嬴得中流自在行。”[19]阿字禪師喜于乘船遊賞,駐錫海幢寺期間常與仕宦結伴乘船,順勢弘法。
阿字禪師對眾生普法無差別,其既對王公大人等仕宦進行説法,也對廣大的民眾施教。康熙十八年(1679),王令撰《鼎建海幢寺碑記》,對阿字禪師廣傳法音做了描述:“適阿公承心印受衣缽,囑囑以首座,遂命主海幢院事。事無巨細,率稟教焉。公豎大法幢,撾涂毒鼓,吸西江而翻東海,緇素聞風,四方雲集。上而王公大人,下而販夫稚子,莫不泥首皈命,發大歡喜,隨地布金,因緣輻輳。”[20]碑記落款:“廣東提刑按察使司關中王令頓首拜撰、賜進士第吏部觀政古岡殷章頓首拜書、戊午科解元候選知縣南海林開春頓首拜篆額。”王令,康熙十三年廣東按察使,十七年以按察使為監臨廣東鄉試官。林開春是這次考試中的解元,即鄉試第一名。殷章由番禺縣學中康熙八年舉人,十二年中進士,官內閣中書。新會,古稱古岡。碑文在碑陰處曾刻有“檀信姓氏”,但是在歷代的流傳中,碑文被損情況嚴重,現今碑陰具體內容不得而知。但是根據王令的説法,此時應該是眾信徒雲集,“上而王公大人,下而販夫稚子”皆來皈依。
海幢寺不僅是禪門叢林,也是凈土聖地。
阿字禪師弘法不拘一門,在禪門道場開設凈業堂,多為信眾廣説凈土法門。《光宣臺集》卷三《法語》海幢寺于康熙十年(1671)“臘八日,合省紳衿耆碩,于本寺新大殿,設千佛懺飯”。《光宣臺集》卷四《法語》記載,康熙十四年三月十五日,“師自金陵請藏經歸寺,蒙平南王闔省文武宰官紳衿,延禪僧四十眾,唪誦全藏,長期祝國庇民。”其同門師弟今釋撰《海幢寺募建凈業堂疏》雲:“海幢乃宗門道場,阿字大師建凈業堂,居諸唸佛祈嚮往生者。凈業堂裏唸佛,禪堂裏參話頭,各以少方便疾人于涅盤。元不會分,元不會合,有者道:生則決定生,去則實不去。有者道:唸佛的是誰?無端分別,即今海幢寺是娑婆世界,是極樂世界。一點水墨,兩處成龍。兩點水墨,一處成龍。”[21]阿字大師座海幢,“比建大雄寶殿,壯麗廣博,冠絕人間。自王公大人以逮清信士女,無不仰承付囑俯協經營,至於十方衲子鹹思竭股肱以佐心膂,持涓埃而益海岳,豈非得道多助,自然之符驗耶?”[22]
《光宣臺集》中有一卷專門列出阿字禪師從事佛事的情況,其中為社會大眾超度亡靈的“下火”事例為多,其中既有為仕宦文人者,如《為陳晚卿下火》:“師拈火炬指龕雲,陳晚卿,你七十年,玩志翰墨,留情繪事,胸此頗覺晴朗。”[23]也有為女性信眾家屬所做的“下火”,《為張氏道人下火》:“張氏道人,年廿二歲,一省柔順,承于夫家。”
[24]此外,還有祭奠文,如《祭大中丞持平劉公文》。可見,阿字禪師傳法,陰陽兩利,善巧方便。
阿字禪師主法海幢期間,上自王公大人,下至販夫走卒皆能皈依信仰,這些與禪師辯通無礙、智慧如海的獨特魅力密切相關。同時,禪師對教下的弘揚,也是能夠獲得民眾歡喜的原因。正是其廣傳法音,宗門教下普法共施,使得海幢寺聲名大作,吸引仕宦紛紛來此遊賞參學。
三、阿字禪師與仕宦的交往
在阿字禪師駐錫期間,海幢寺成為仕宦論道參佛的重要場所。丹霞今釋禪師為《光宣臺集》作序,對阿字的機智善辯有很好的説明:“兄説法則草靡眾喙,論事則風聲四座。奮舌而出,燥然成篇,援毫而書,快如面語。”[25]阿字禪師博學,深悟禪機,吸引眾多仕宦與之交往。“法交之盛等於晦堂,大慧如總督彝初周公、方伯浩存徐公、總戎葵軒張公、煥之劉公,指不勝屈。四方賢豪遊南粵,如張舍人百庵輩,尤津津受法味而去。”[26]阿字禪師不僅深入經藏智慧如海,了通詩文,且待人尤誠。時按察使王令撰《病中喜阿大師過訪》,表達阿字禪師對其之關心:“鄭重孤蹤百難侵,相逢何必更譚心。拈來有相情偏切,話到無生意轉深。片刻悲慈銷別恨,千年風雨慰長吟。君歸遺我空譚月,會向迷津渡遠岑。”[27]可見,阿字禪師與仕宦結緣之深。
《光宣臺集》共二十五卷,包括法語四卷,序文三卷,書二卷,跋、讚、題、頌四卷佛事一卷,詩十一卷,其中涉及阿字禪師與仕宦之間的關係較豐富,收錄了阿字禪師為仕宦及其家屬撰寫的序文、題頌;交往的信函、詩文等。
為友人寫序言,是《光宣臺集》中禪師與仕宦交往的一種形式。其中就有祝壽序言,阿字禪師並非以俗世的方式徒添奉承,而是時刻施法度眾。如其在《壽劉煥之序》中言,“千萬言而足,千萬言而不足。言與不言,皆道之末也。有言亦足,無言亦足。……予獨于煥之覽揆之辰,為之瞻望彩雲致意三頌,其不敢負友生知遇之誼,亦不敢為常俗祝嘏之詞,皆煥之所窺聽者也。亦不言而足者也。”[28]當時,劉煥之正鎮守連州,[29]阿字禪師與其交往甚密。友人來往任官,禪師也會寫序贈送,如給萬松溪的《送萬松溪司李改除歸黃州序》。萬松溪進士出身,司李淩江,曾經斷獄于廣州。[30]
阿字禪師與仕宦交往的另一種方式就是書信往來。《光宣臺集》中收錄了禪師與仕往來的書信數十封。其中包括政界的學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知府、縣令等官員,也有軍界的將軍、總兵等官,亦有孝廉、明經等人。如《復馬潛菴憲副》講到:“禪宗貴超語言。禪者,思維修也。這思字非如經生家咿唔苦索謂之思,能以思消其眾思而歸於無思。”[31]憲副是清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別稱。由此可見,阿字禪師深悟禪機,通曉禪宗不立文字,講求頓悟之真諦。在書信往來中,處處提醒教導。這也是禪師吸引仕宦來海幢寺參學的主要原因。
另外,禪師也會通過詩詞與仕宦相互贈送。其中包括《壽固山永言尚將軍》、《荔枝行送彭進士駿孫歸海鹽》、《送馮孔武進士》等近百首。如為東安縣令呂宸銘寫的《寄賀呂明府宸銘》:“仙郎異績成,清操徹玉京。犢留淮土重,鳧坐鄴候輕。人爵青雲蔚,天資白雲明。行當入參政,雅量復相驚。”[32]阿字禪師的詩詞,清新淡雅,處處啟迪人心。
阿字禪師通過序言、書信、詩文,結交的仕宦既有文臣亦有武將,幾乎網路了廣東不同級別的官員。其門人撰《海幢阿字無禪師行狀》時也稱:“師雖殫心荷法,而厭塵俗,每好遊自羅浮、金山、西樵、虎門,常艤舟只笠,與王公為莫逆交。”[33]正是阿字禪師禪才兼備,性情豁達,善於和仕宦結交,提高了海幢寺在仕宦中的知名度,進一步帶動社會大眾對海幢寺的朝拜,無形之中增加了海幢寺在佛教界的影響力。
至阿字禪師主法海幢寺後,仕宦與海幢寺結緣的人更加增多,留下了很多關於阿字禪師和海幢寺的詩文。這些詩作均為清代官員與士人,他們因官宦于廣東,而得以遊覽考察海幢寺,有的與海幢寺和尚之間的往來頗為密切。如時任廣東按察使王令,與阿字禪師交往頻繁,情誼篤深,先有《入海幢》,後又有《再入海幢》,讚嘆海幢寺“日暮鐘聲起,悠然古渡頭。海幢收風雨,尋山不礙舟。探梅披古木,放鹿踏輕漚。塔影攜雲去,江聲入寺流。”[34]方浚頤在《二知軒詩續鈔》中讚嘆阿字禪師:“紅塵擾攘隙駒馳,徹悟何曾解脫遲。須識至人猶祓濯,共看我佛當嫛彌。南宗阿字談禪所,西土摩耶剖脅時。灑徧秪園功徳水,世尊蓮座總低眉。”[35]此外,查慎行也撰《海幢寺呈阿大師》,稱阿字禪師:“洞宗衰復振,派衍自天公。……五仙皆護法,十力盡神通。”[36]吳六奇也有留世的《復阿字和尚書》。[37]
此外,當時的仕宦如吳鴻、程可則、彭孫遹、陳子升等人都與阿字禪師交友甚密,時常有書信往來。王令在《鼎建海幢寺碑記》中談及與阿字禪師交結:“比年以來,余獲與公遊,每以暇日遲公過署流連,動以數日談宵分不輟,汨汨滔滔,辯才無礙。瞬目揚眉,莫非機用所發,其所以為人者,徹底徹裏于無語句處截斷眾流,真令見者喪身失命。此上根之士,所以歸之若騖也。嗟乎,古今所稱善知識者,指不勝屈,求其如公之福慧具足有幾人哉。”[38]阿字禪師的辯才無礙與巧機善誘,獲得眾多仕宦的青睞,所以才有“歸之若鶩”的現象。
海幢寺自阿字禪師後,與大眾尤其是仕宦的交結日廣,也因此獲得仕宦的鼎力護持,成就其“雲幢標郭外,香介涌南中”[39]的盛況。
結語
海幢寺自明末初建,經過有清一代的發展,其規模和影響由興至盛。清末仍有“榕蔭夾道繞煙涵,寶剎巍峨冠嶺南”的美譽。康熙年間,阿字禪師主法時期,是海幢寺發展的重要階段。阿字禪師傾一生心血光大的海幢寺,因地理位置獨特,至乾隆朝實行廣州一口通商政策,成為兩廣總督接待外國使團的接待處。乾隆五十八年(1793)英國派遣馬嘎爾尼帶領使團來到中國,以給乾隆帝祝壽的名義,希望能與清政府建立通商合作關係。馬嘎爾尼使團在廣州期間,受到兩廣總督長麟的接見,地點就在海幢寺,並在該寺旁邊的十三行行商伍氏花園安排這些人下榻。[40]乾隆五十九年,兩廣總督長麟同樣在海幢寺接見荷蘭使團,王文浩在《長牧庵制府帶同荷蘭國貢使詣海幢寺接詔恭紀八首》中記載了當時荷蘭使團的在海幢寺的情形:“荷蘭貢船虎門收,蠔鏡聲囂水上樓。琛獻先傳金葉表,翎開還整翠雲裘。龍象花宮涌海幢,桫欏貝樹蔭清江。”[41]嘉慶朝應外商的請求,清政府應外國商人的要求,批准十三行中的外商在每月農曆初三日、十八日兩天前往海幢寺、陳家花園遊覽。後來因陳家花園荒廢,便改為每月初八、十八、二十八三天。[42]海幢寺由此成為中國第一座由官府批准的對外國人開放的寺院。正因如此,海幢寺才得以出現在外銷畫中,成為目前僅見的外銷畫中的唯一寺院。[43]
本文作者:高揚、劉正剛(作者單位:暨南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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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清]釋今無:《光宣臺集》,《四庫禁毀叢刊》集部第186冊第336頁。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
[2][6][38][清]王令:《鼎建海幢寺碑記》,宣統《番禺縣續志》卷36《藝文志》。 [3][8][10][20][清]陳蘭芝增輯:《嶺海名勝記》,《廣州大典》第34輯18冊第478頁。廣州:廣州出版社,2015。
[4][13] [清]釋今無:《光宣臺集》,第149、334頁。
[5][清]乾隆《番禺縣誌》卷5《建置志》。 [7][清]宣統《番禺縣續志》卷41《藝文志》。[9][清]宣統《番禺縣續志》卷27《建置志》。[11][清]光緒《廣州府志》卷162《雜錄》。
[12][清]陳壽祺:《絳跗草堂詩集》,《清代詩文集彙編》第499冊第544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14][清]張朝縉:《重修觀音殿碑記》,《番禺河南小志》卷7《金石》。[15][33](清 )釋今無: 《光宣臺集 》,第 65頁。 [16][18][26][清]釋今無:《光宣臺集》,第64頁。
[17] [25] [28] [清]釋今無:《光宣臺集》,第63、61、128頁。[19][27][清]陳蘭芝增輯:《嶺海名勝記》,第492頁。
[21][22][清]釋今釋:《徧行堂集》,《原國立北平圖書館甲庫善本叢書》第906冊第225頁。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
[23][24][清]釋今無:《光宣臺集》,第266、268頁。
[29][清]釋今釋:《徧行堂續集》卷16,《清代詩文集彙編》第47冊第718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30][31][32][清]釋今無:《光宣臺集》,第152、191、327頁。 [34][清]陳芝蘭增輯:《嶺海名勝記》卷6,第489頁。 [35][清]方浚頤:《二知軒詩續鈔》卷五,《清代詩文集彙編》第660冊,第613頁。[36][39][清]陳芝蘭增輯:《嶺海名勝記》卷6,第499頁。 [37][清]吳六奇:《六奇書札》稿本。
[40][英]斯丹東著,葉篤義譯:《英使謁見乾隆紀實》,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第479頁, 2005。
[41][清]王文浩:《韻山堂詩集》,《清代詩文集彙編》第478冊第380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42] [清]梁廷枏:《粵海關志》卷二十六,《續修四庫全書》史部835冊第173-174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43]宋家鈺等:《法鐘聲遠禪關外海幢招提煙霧間》,《大英圖書館特藏中國清代外銷畫精華》第5卷,廣東人民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