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億元金額的基金合作協議,16個月,到期後該支付的回購款未至,該變更的股權登記未履行,如今合作一方訴諸公堂,另一方則頻頻喊冤。
5億元的投資,對任一家PE投資機構來説都不算是小數目,放在成立僅兩年多時間的PE機構寧波厚揚方盛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厚揚投資”)身上來説更是如此。
日前,厚揚投資2016年的一筆金額為5億元投資涉險。這筆投資款係間接用於購買知名影視公司北京儒意欣欣影業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儒意欣欣影業”)的股權,主導方為資本市場知名公司杉杉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杉杉控股”)。厚揚投資方面表示,杉杉控股承諾提供“兜底”,雙方約定到期日期為2017年12月31日。
目前,合同期限已過,厚揚投資稱杉杉控股已經違約,未按約支付該筆投資約定的回購款。
而杉杉控股方面則是另一種説法,杉杉控股方面于2017年12月底已率先將厚揚投資起訴至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其在起訴書中稱厚揚投資違約,無故不配合變更工商登記事項。
這筆看似簡單的投資變成了羅生門事件。
經濟觀察報記者聯繫杉杉控股董事局主席鄭永剛,1月10日,鄭永剛最初告知其對該項目情況並不了解詳情,稱該業務“到不了我這裡”,相關公司業務的職責並不歸杉杉控股直接管理。
5億元投資始末
1月6日,厚揚投資負責人在北京召開了小型的媒體溝通會,稱其一筆5億元的投資出現巨大風險,並指責該筆投資的“兜底”方杉杉控股違約不履行回購義務。
這筆總金額5億元的投資源於厚揚投資與杉杉控股于2016年9月簽訂的一份《基金合作協議》(以下簡稱“合作協議”),該合作協議約定由厚揚投資出資認購于2016年10月設立的寧波厚揚載弘股權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以下簡稱“厚揚載弘”或“該基金”),認購該基金28.59%的合夥份額。厚揚投資方面稱,其實際出資5億元投資于該基金。
通過公開資訊查詢得知,厚揚載弘有兩個出資人,除了厚揚投資旗下的主體出資外,另外的出資人是杭州泓浩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及兩個自然人。厚揚弘載對外僅投資了一個項目,即儒意欣欣影業,其持有儒意欣欣影業49%的股份。
厚揚載弘當時購買的該部分股權係從上市公司天神娛樂購買。天神娛樂曾于2016年7月12日發佈公告轉讓其持有的儒意欣欣影業49%的股權,轉讓價款為16.17億元,對應儒意欣欣影業估值為33億元。
對於厚揚投資在厚揚弘載中的出資,雙方約定了這筆投資在2017年12月31日前杉杉控股有權在自行決定的時間回購,但以按協議支付對價為前提,並且要確保變更手續順利完成。12月31日後,厚揚投資有權利但無義務要求回購。從交易結構來看,該交易本質上有類借款的性質,在2017年12月31日前,杉杉控股可通過支付給厚揚投資約定收益的方式回購該股權,該股權在此期間的增值由杉杉控股享有。
接近這一投資的一位人士稱,杉杉控股方面當時主導投資于儒意欣欣影業時,是看中了該資産的品質,有意通過資本運作將該公司裝入上市公司體內。儒意欣欣影業是業內知名影視公司,出品了眾多知名影視作品,如《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老男孩猛龍過江》、《小時代》、《北平無戰事》、《瑯琊榜》、《鐵齒銅牙紀曉嵐4》、《羋月傳》等。
但監管層也在去年不斷收緊了影視等公司在A股市場進行資本運作的空間。2016年年中開始,證監會開始收緊對遊戲、影視等行業並購重組的監管標準,遵從“一事一議”原則。2017年2月17日,證監會發佈了再融資新規,旨在抑制目前金融市場過度融資、募集資金脫實向虛的現象。“政策變化打亂了杉杉控股方面的計劃,儒意欣欣影業的資本運作並沒有按照預期的時間進度發展。”上述人士稱。
違約爭議
“我們看中了杉杉控股的實力和擔保能力,因此做出了這個投資決策。”厚揚投資合夥人劉貴進稱。
不過,還沒有到2017年12月31日這一天,爭議就已經爆發。
2017年12月26日,厚揚投資收到了杉杉控股方面寄來的函件,要求厚揚投資將其持有的上述基金的合夥份額變更登記到杉杉控股指定的第三方柯利明的名下。柯利明係儒意欣欣影業的法人代表。
“沒有提回購價款支付的問題,只是要求我們變更工商登記,甚至被指定的第三方柯利明我們也無任何詳細聯繫資訊,我們覺得非常奇怪,於是收到該函件後當天便登門去杉杉控股方面溝通。”劉貴進稱,“但溝通未果,杉杉控股方面一度拒絕接收我們的回函。”
按照劉貴進的説法,令他感到詫異的是,就在其擔心杉杉控股是否會到期履行回購義務時,杉杉控股的訴狀便已飄然而至。
厚揚投資于12月29日收到了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寄來的《民事起訴書》和《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應訴通知書》(以下簡稱《應訴通知書》),起訴者正是杉杉控股。
杉杉控股在《民事起訴書》中所述,根據《合作協議》約定,其有權在自行決定的時間從厚揚投資處取得上述基金合夥份額或指定第三人取得,並稱已于2017年12月21日向厚揚投資發函要求其履約變更投資基金合夥份額的義務,但厚揚投資“無正當理由拒絕履行歸還投資基金合夥份額的義務,拒絕依約辦理工商變更登記手續”,由此稱厚揚投資方面違約。
厚揚投資方面則否認杉杉控股方面的陳述,稱對方“完全是在虛構事實”,並質疑杉杉控股是在“惡意濫用訴權”。
劉貴進稱,首先,杉杉控股方面並沒有于起訴書中所述的2017年12月21日向厚揚投資發函,厚揚投資是12月26日收到的函件,並且函件寄出的時間是12月25日。厚揚投資方面向記者提供的一份EMS快遞單據顯示,這封寄件人為“杉杉控股”的快遞寄出日期確為12月25日。
其次,厚揚投資否認了其拒絕履約,拒不歸還投資基金份額的説法。“我們不僅在收到函件當天當面去找杉杉控股時表達了願配合的態度,我們在此前給杉杉控股發的函件也明確了同樣的態度,我們早就提出了希望杉杉控股能到期履約回購該份額。”劉貴進稱。
“感覺對方就是早就已經在訴訟了,根本沒想過等我們回函。”劉貴進表示。厚揚投資認為杉杉在協議到期時不但不履行義務、沒有支付一分錢款項,反而“以經不起推敲的理由率先起訴”。
立案爭議
而對於訴訟本身,亦存有較大爭議。
12月29日,即在厚揚投資收到杉杉控股發來函件的第二天,厚揚投資收到由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寄來的前述《民事起訴書》和《應訴通知書》,根據該《應訴通知書》,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已立案受理該案例。
其中的一個細節也讓厚揚投資的合夥人們都感到不解。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應訴通知書》落款日期為2017年12月25日,而杉杉控股的《民事起訴書》落款時間為12月26日,兩者相差一天,厚揚投資方面提出的質疑認為該案件“是否存在先受理後訴訟的情況”。
而另一個爭議點在於該案件的管轄權問題。
厚揚投資方面提出,首先,根據《合作協議》所約定,“如各方不能友好協商解決的,則任何一方應將爭議提交北京仲裁委員會,按北京仲裁委員會現行有效的仲裁規則進行仲裁”,理應先仲裁再走訴訟。此外,即便訴訟,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亦無管轄權,而應該由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管轄。厚揚投資方面的代理律師沈岱青稱,按照最高人民法院2015年發佈的《關於調整高級人民法院和中級人民法院管轄第一審民商事案件標準的通知》規定,“當事人一方住所地不在受理法院所處省級行政轄區的第一審民商事案件,北京、上海、江蘇、浙江、廣東高級人民法院,管轄訴訟標的額3億元以上一審民商事案件,所轄中級人民法院管轄訴訟標的額5000萬元以上一審民商事案件”,該案件當事人至少有一方不在浙江,且涉訴金額超過3億元,因而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無管轄權。
“我們與主審法官也在溝通此事,法院方面提出,杉杉控股雖註冊在上海,但實際經營地點是在浙江,厚揚投資註冊地是在浙江,因此是否符合上述條件還沒定論。但我們提出的意見是,若按照實際經營地認定的話,厚揚投資雖註冊地在浙江,但實際經營地點在上海,所以無論是以註冊地還是實際經營地,我們雙方中都至少有一方不在浙江。”沈岱青稱。
記者致電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負責該案件的主審法官徐京波,他回應稱:“對於被告方面提出的管轄權異議,我們現在正在按照流程審查中,現在還沒有確切的結論。”
而對於為何會出現“受理時間在前,起訴時間在後”的問題,徐京波稱“可能是書記員把時間搞錯了”。
記者向杉杉控股董事局主席鄭永剛致電和發送短信,1月10日,鄭永剛短信回應稱,其對該案件情況並不了解詳情,該業務“到不了我這裡”,相關公司業務的職責並不歸杉杉控股直接管理,“剛剛我向他們問過此事,他們報告昨天已經達成友好協議”。
不過,厚揚投資方面則向經濟觀察報記者告知,杉杉控股方面並未和他們有過詳細溝通,“達成友好協議”更是無從談起。
(責任編輯:曹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