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宸
“星球大戰”系列電影像是好萊塢科幻界的一艘老式航空母艦,從開始至今,已有條不紊地航行了整整四十年。《星球大戰:最後的絕地武士》(以下簡稱為《絕地武士》)帶著一個富有悲壯感的片名前不久再度登上中國大銀幕。這是“星戰”系列的第八部電影了,雖然觀眾有審美疲勞,但現實是:此片一上映,依然觀者如雲。
“星戰”電影作為科幻類型片的龍頭老大,影響並引導著世界科幻影片的創作發展。現下很多科幻作品,細看的話,多少帶點“星戰”影子。飛船和艦艇的激烈追擊,神秘高端的太空站,外形怪異的機器人……觀眾真的吃這一套?我以為在這個爆米花電影層出不窮的時代,“星戰”依然能夠力戰群雄,誠然有著多種原因,但和它劇情內質中的古典情愫是分不開的。
我們不妨先來回顧前面幾部同系列影片的故事內容。撇開枝節不論,“星球大戰”縱然聲勢浩大,鬥爭不止,但説來説去是同一家族的人在勾心鬥角:“天行者”盧克的親外甥凱洛·倫摧毀了他舅舅一手創辦起來的絕地武士培訓學校。而之前,盧克的親生父親阿納金(後來改名為達斯維達)也曾對絕地武士進行過瘋狂殺戮。如此情節對於部分觀眾而言,肯定似曾相識——莎士比亞劇作中的陰謀故事在“星戰”系列電影中一直若隱若現:父子國王的恩怨情仇,道德深淵當中的痛苦掙扎,這些用尼采的話來説屬於“人性的,太人性”的東西在披上了一層外太空科幻衣裳後就展露出了貌似全新的外表。其實編劇所做的不過是移花接木、李代桃僵,把昔日哥特式幽暗城堡內的情仇搬到浩渺無垠的星際空間,以迎合更多科幻片主體觀眾群的口味。
還記得“星戰”第七部中凱洛·倫手刃親生父親韓·索洛的慘烈一幕嗎?此人身上滲透著強烈的弒父情節。他在將刀鋒伸向自己親人的時候,面部肌肉不住地抽搐,淚水在眼眶裏劇烈涌動。類似情感在古希臘悲劇中屢見不鮮,源頭就是索福克勒斯創作的《俄狄浦斯王》。你説這樣的情節有創意吧,它不過就是套用了最為古典的悲劇橋段。你説它極為老套吧,凱洛·倫和達斯維達,他們身上都有一種人格自我分裂的強迫感,正邪力量的撕扯令這些具有暗黑氣質的人物也有了棄暗投明的可能。而觀眾往往對人物的正邪偏向極其感興趣。
所以説,“星戰”系列電影雖是全球最具市場影響力的一個大“IP”,可它不過就是一個擁有古典主義的內核,並摻雜進各種“人之常情”的救世故事。這些情感如果説在文藝復興時代是新穎的,那麼到了今天,很多明眼觀眾不難望穿其間的重重套路。我們之所以還被它吸引,一是強大的視效呈現太過炫目,二是太空冒險故事的外殼引人入勝,還有就是:很多觀眾在有意無意間已經深陷於對片中那些深邃人性的思考。“星戰”電影巧妙採用了一種“古今組合”的手法,將人類永恒的困惑與商業片市場受眾的各種觀影需求給緊密套在了一起。
最後再來看看主人公盧克的故事吧。説到底這也是人們耳熟能詳的內容。原本的路數是這樣的:一個爵士,年輕時名動江湖,但在一次遭遇巨大打擊後,萬念俱灰,帶著一份痛苦回憶隱姓埋名。終於,嶄新的契機出現了,老驥伏櫪的爵士再戰于江湖,震驚世人!這個故事熟不熟?中國武俠小説中的常見情節。尤其古龍先生,最擅長寫英雄隱跡,代表作品有《三少爺的劍》。在“星戰”電影中,“天行者”盧克乃是反抗軍的一面旗幟,一個教父式人物。然而親人的反叛、滅絕式的屠殺,令他在痛心疾首後選擇了一條“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的道路。盧克就是那個故事模式中歸隱的爵士,而蕾伊則是他再舉光劍,重振雄風的契機。如此一比照,情節的同步位移顯而易見。
在文學界有一種觀點認為:太陽底下無新事。這個世界上的故事早就被以往那些偉大的作家寫盡了。“星戰”編劇們的創新能力其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樣神乎其神。他們只是善於從人類故事的精華中擇取最吸引人、最長盛不衰的部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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